“哪里有这种地方?”骆善像抓住了唯一的生机,目光恳切的看向伍右增。
“这就得问二爷了,我不太了解江盛。”伍右增淡笑说道,很有年轻学子恃才傲物之气。
沈业虽不知这法子是否可行,但想着骆善能因此好受些,便立刻吩咐下去:“阿湛,将尧姑移入冰棺。”
“是。”阿湛应着,带人上前。
骆善看向沈业,目光坚定:“姑姑心中还有未尽之事,我要扶鸾问天,二爷能帮我准备些东西吗?”
“你说。”沈业没有多说,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不过片刻功夫,院子里便摆设好了临时乩坛,红砖铺陈,藤条覆盖,坛中央搁置着一个细沙木盘;骆善坐在正中的位置,沈业与众人守在一侧。
骆善盘腿正坐,双手交握,食指与中指指尖相对。
如洗的月色下,骆善将右手掌心划破,血珠扑簌滴落,手掌绕着木盘走了一圈,血液首尾相汇之时,只见细沙开始剧烈颤动,些许细沙漾出。
骆善洁白修长的双指按在木盘上,双眼轻阖,开始了古老而神秘的请神仪式,众人看在眼中,有的怀有疑虑,不屑一顾,有的十分虔诚,甚至跪地祈求着什么。
骆善低声念着:“四方有灵,尧姑此生忠义待人,仰不愧天,俯不怍地;人尸一事关乎北地安危,望八仙留恩,且缓此行,开渡阴阳。”
一阵谁也听不懂的咒语过后,骆善腕间鸾凤红光乍现,有隐隐欲飞之态。骆善浑身一抖,双手捏莲字决,搁于膝盖之上。一言不发,头重重的底下,脖子直直的垂在胸前,过了整整半刻钟。
众人见状,啧啧称奇,从前只听闻过有位山上下来的神婆,扶鸾极准,却嫌做这生意损耗元气,从不轻易出神。
小半个时辰过去,骆善抬起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手上的血痕已经恢复平整。想起刚刚尧姑说的话,久久不能回神。
面色苍白如纸,本还红润的唇也泛了淡白,她每次扶鸾过后,都是大伤元气,严重时甚至十几日不能起身。但如今尧姑为人尸之事丧命,骆善逼自己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易明章那边,小书童宋清栾吩咐好了下人,又回到书房伺候,似是无意的问道:“这么多地窖不知要找到几点,先生可得给他们加工钱。”
“放心,这熬夜的钱,一定不会少了他们。看你支支吾吾的,想问什么,说罢。”易明章写着字的手没停,只是抬眼看了她一下。
宋清栾淡淡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在想什么样的孩子会躲在地窖里,劳动这么多人去找。”
“江盛前些日子丢失了不少女子,都跟你一般大,生死不明,或许是从哪得了线索,才特意来寻的吧。”易明章说完,将笔递给了宋清栾:“写两个字,我看看你最近学的怎么样。
宋清栾低着眼眸,藏住了所有情绪,提笔便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大字:护佑。运笔收笔极为流畅,易明章颇为诧异,看了半天字,不由挑起眉问道:“你从前当真没练过?”
“是,先生怎么这样问?”
“笔力深厚,倒不像是初学的样子。”易明章笑道,“或许是你天资过人。”
“全赖先生教得好。”宋清栾转头笑道,瘦削的肩头上,小脑袋微微歪着,十分俏皮。
“先生。”易夫人从门外走进来,看到易明章正在教宋清栾写字,两人几乎是靠在一起,十分亲密,心下不悦,便出了声。
她从小在易家长大,一颗心早已经许给了易明章,娘亲去世之前,她一再恳求,才得来今日易夫人的身份。
偏偏易明章婚后从未留宿她这妻子的房里,连大婚之日,都是分榻而居,她堂堂易家夫人,竟似守了活寡一般。为着这事儿心里不悦,平素易明章近身伺候的人,连一个丫鬟也瞧不见,可今日这一幕看在她眼里,心里立时划了好多个弯,难不成他不喜欢女人?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易明章对这位夫人虽无琴瑟之好,却有夫妻恩义。
“我看先生晚上没吃多少饭,就做了些晚茶,给你尝尝。”林玉致将糕点屉子放在桌上,笑的温婉。
易明章也客气的道谢:“多谢,你早点休息,我还有公事忙。”
林玉致的目光落到侍立一旁的宋清栾身上,心道,这就是你的公事?倒也没说什么,淡笑着福了福身,转身离开了。
易明章看着她端庄的背影,想起当日奶娘离世前,握着他的手恳求,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收房,哪怕侧室也不要紧,她为易家劳累了一辈子,就想让自己女儿有个依靠。
他自幼便与奶娘情谊深厚,连母亲面都没见过几次;当即便应了下来,许诺娶她为正妻。
未想婚后交谈竟十分困难,常常说着说着,林玉致就没了声音;再或他谈天,她论地,总是不相干的。
一来二去,他也只能做到相敬如宾,好好待她一生一世便罢了。
林玉致是个木讷性子,虽然看着温柔,但心底却颇为俗恶,毫无容人之量;奈何嘴巴十分笨拙,行事也粗野,只是瞧着端庄罢了。
她前脚一走,宋清栾便走到椅子的一旁跪下:“先生,对不住。”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易明章一向喜欢他稚子之心,干净剔透,并未觉得哪里做的不妥。
“我就是沈二爷要找的人。”宋清栾低着头说道。
“他们要找的,是个女孩儿。”易明章闻言,仔细盯着宋清栾这么一看,眉宇之间似乎却有一股柔婉之气。
宋清栾抬手,将系住的头发放下:“我是本名叫宋清鸾,鸾凤的鸾,被人追杀,一路逃亡至此;只能躲到矿上的地窖里,吃些蔬菜果腹;那日远远见着您,听周围人说您是易家家主,便想着若是能在您身边跟着,必定会性命无忧,便动了心思,随着包工们一起下了矿。”
宋清鸾说到这儿顿住,犹豫着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遇见落石,我替您挡的那一下,是有目的的,并非偶然。”
易明章听完,伸手将人扶了起来:“不管你是男女,都是我易府的人,你被何人追杀?”
“我”宋清鸾巴掌大的小脸上挂了泪痕,瘦弱的身体如弱柳扶风。
“算了,权当我没问过,惹得你伤心。”想着她如今是个女孩子,易明章便递过帕子。
宋清鸾接过帕子,拭了拭泪:“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这次沈二爷找我,必是地宫的秘密遮不住了,先生若怕留我多事端,我立刻离开易家。”
“怎会,你且住下,明日一早,与我一起去见沈二爷,将事情始末了解清楚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