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荣熹看着宝儿双手握着什么纸张,在门口迟迟不决。
宝儿闻声走进内室,将信递给荣熹:“是明寿法师的信。”
“什么时候来的?”荣熹面无血色的脸露出欣喜,立刻扶着床沿艰难的撑起身子,急急的接过信,小心的拆开油封。
“刚刚。”宝儿说完,转身去关房门。
荣熹打开信纸,满页墨痕生香,笔迹清秀隐逸,只写了几个大字:‘不问调伏损梵行,期颐偕老不负卿。’
“我知道,我就知道!”圆润晶莹的泪珠滚落纸上,荣熹抱着信纸靠在床幔前哭着,她断然不会去寻死!
“格格,明寿法师说,十五日丑时,接你离开,这是地图。”宝儿从怀中拿出地图,铺开,“到时候顺着这条路一路向西出城。”
荣熹将信纸叠好藏入枕下,抓过地图,引着蜡烛烧了:“告诉明寿,事情了结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格格,你.”
“你一会儿回趟王府。”荣熹将袖口向下拉了拉,盖住手臂的青紫淤痕,眼角泛着清凉的微红,“你拿着我的牙牌,去找大管家,让他把大婚当日所有宾客一举一动,拉张出单子来。还有土匪来了之后,这些人的动向,要详细,一刻都不能错!”
“是。”宝儿应道,目光落在燃烬的地图上,“格格,你不去一趟山上吗?”
“不必了。”荣熹微微低头,乌黑的长发散落肩头,浑身的痛楚让她坐立难安,只得强撑着道:“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三叔。”荣熹掀开棉被,连脚趾都遍布血痕。
宝儿上前服侍穿鞋,目光落在那伤口上,眼里瞬时就含了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格格,咱们走吧,离开这鬼地方。”
“有些人不死,我这辈子不会安宁。”荣熹气息如游丝一般,扶着宝儿的手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的自己,一张素白的脸,如同将死之人,没有半分血气。
她扯着僵硬的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却比哭还难看,荣熹抓起眉笔,一言不发的勾勒着,那张青涩的面孔似乎在一夜之间有了棱角。眉宇之间的稚嫩,就如春日杏花,已被冬日寒霜打断了枝叶,躯干虽四分五裂,可尖锐的枝杈也拥有了致命的攻击性。
雍贤跪坐祖祠前,声音沉沉的:“阿肃呢?”
元朗低声道:“孟老板来了。”
不必多言,雍贤低叹一声,站起身来:“阿肃年少失怙,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教导无方,以至他成了今日如此乖戾的性子。”
“三爷不必自责,许多事若非督座一意孤行,不至于此。”
雍贤向外走去,低咳了两声,苦笑道:“看我现在的身子,这么小的风都吹不得。我已经四十多岁的人了,熬不了几年。看着熹儿长这么大,总得在走之前,给她安排个好出路。”
元朗皱着眉:“自从姑奶奶和离,福晋王爷便相继离世,看督座的意思,一定要斩草除根才算完。”
“华哥儿的死,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元朗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些木讷的俊朗,他自幼追随雍贤,是个只知道为主命是从的忠仆。这么多年沙场征战,两人早已生死相付,雍贤对他也是亦主亦友。只要是雍贤的命令,他拼死也会完成:“如今的江北三地,若是督座一心想除了熹格格,除了您,恐怕没人护得住。不如属下带她离开江北,找一处小城藏匿起来。”
“别看天下这么大,真想找,却藏不住一个人。”雍贤棱角分明的一张脸上,满是温和,与雍肃截然不同。
“阿肃的性子,只有她成了雍家的人,有了雍家血脉,才能保住下半辈子。”
“三爷也该为雍府留些人丁。”元朗淡笑。
“去书房将我手抄的《金刚经》拿来,我去趟佛祠看看大姐,阿肃的执念,王爷夫妇的离世解了三分,熹儿解了一分,剩下就要看大姐了。”
“是。”
雍肃所住的慎庭中,下人守在外面大门前,离卧室十几米的距离,还听得到那破碎的求饶声,玉碎般清透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哀哀求着。
孟良鄘躺跪坐在榻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看着他换了堆大大小小的药罐,一一拿上了床榻,不禁脊骨抽动,眉头轻蹙着,轻声呜咽问道:“义父,要掉了。”
“这可是上好的和田暖玉,你敢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