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掩嘴笑,“是,奴婢知道了。”
临春看着朱弦出了门,立刻趴去窗台上,远远地瞧见了谢明峥的身影。他一身淡紫色衣袍立在庭阶下,尽显矜贵气度。他是习武之人,身板瞧着就比文人结实,立在那儿仿佛一堵墙似的,风吹过来都要绕路。
刚入五月,阳光渐渐炽热,像洒了一地的金子似的。廊下的竹帘半垂着,临春瞧见朱弦到了庭阶下,与谢明峥说了什么,谢明峥忽地抬眸,朝临春的方向眺来。临春下意识往旁边一躲,借着竹帘的遮挡将自己隐藏,殊不知自己此举一叶障目,她瞧不见谢明峥了,不代表谢明峥瞧不见她。
谢明峥目力亦比常人好,远远地望见了那道身影坐在窗台边。她今日着了一身藕粉色,往旁边瑟缩了下,还不时拿眼偷瞧他,实在是……太过可爱。
他收回视线,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踏上庭阶。
临春伸长脖子,偏头看去,见谢明峥踏金而来。她忙不迭从窗台上下来,理了理自己仪容,而后在榻上坐下,等着他过来。
不过几步路的功夫,不知为何时间竟这样漫长,临春只想,谢明峥怎么还没到?
又想,他方才身上没见抱着猫,该不会朱弦是在诓她吧?
正胡思乱想着,脚步声穿过门廊,到了眼前。她抬起头,只见一道淡紫色衣角跨过门槛。
临春又将头低了下去,扶着额角,装作弱不禁风的模样。
谢明峥一进来就看见了那抹粉色,粉色娇俏,穿在她身上,娇俏之外还有几分媚色。他迈开步子,在她面前停下。
临春装模作样地掩嘴咳嗽了声,缓缓抬眸看向谢明峥,也没说话。目光却忍不住在他身上打量,寻找他的“礼物”。
“听说你给我带了礼物,是什么?”她遍寻不得,只得开口相问。
谢明峥这才将袖子抬高了些,临春看向他袖子,只见下一瞬,从他袖子里钻出来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白色脑袋。
是一只小奶猫。
它年岁尚小,只有巴掌点大,冲着临春喵呜了声,挣扎着从谢明峥的袖子里跳下去。它四条腿走路还颤颤的,临春怕它摔了,赶紧蹲下来,伸手接住。
她眼睛里全是欢喜的光,全神贯注地望着那只奶猫,而谢明峥则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她在看她的欢喜,他亦在看他的欢喜。
临春终于接住小家伙,松了口气,同时又觉得心里像装满了云朵似的,柔柔的,满满的。
“好可爱!”她不禁感慨,摸小家伙的时候都不敢太用力,怕伤害到它。
“谢谢你。”她又说,“谢明峥。”
那日他让她叫名字,这会儿不知怎么,她顺嘴就说了出来。
说完了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不对,他如今是皇帝,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妃子,不能直呼其名。
“谢谢陛下。”她改口,视线又落回小家伙身上。
谢明峥道:“没什么,就叫我名字吧。你这么恭恭敬敬唤我陛下,总觉得怪别扭的。”
临春啊了声,抬起头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又要治我的罪。”
“朕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他道。
临春现在心思都在小奶猫上,对别的都没兴趣,才懒得多说什么。她抱着小家伙坐下,就这么痴痴看了许久,想起什么,忽然抬头问:“既然你将它送给了我,那我出宫的时候可以带它一起走吧?”
谢明峥微微皱眉:“出宫?”
临春点头:“对啊,你不是已经好了么?你说过的,帮你治好了病,你就可以放过我。你方才还说,你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的。”
她抓着衣袖,逗弄小家伙,笑容粲然。
谢明峥忽然有些失落,她只想离开,对他没有一丝留恋。她从来如此,兀自肆意生动,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暗地里凝视着她。被凝视的人,能毫无知觉么?
谢明峥想到自己那些爱欲缠身不得安眠的长夜,心里忽然生出一个阴暗的想法,想把她欺在身下,把她关在自己身边,让她哭,让她哀求,让她也为自己不得安眠。
……
他收回思绪,淡淡道:“我当然不会食言,只是我这病,还未治好。”
临春啊了声,讶然抬眸:“可是……你不是……行了么?”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又闪过那一幕,脸颊悄悄爬上些红。
“我也以为好了,可除了那日,其他时候都不行。”他面不改色诋毁自己,撩开衣袍在临春对面坐下。
临春瞪大眼,竟然还能这样吗?
不过想想也有可能,他毕竟坏了几年了,修起来应当也没那么快吧。临春瘪着嘴,轻轻碰了碰小奶猫的头顶,小奶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她手指,“那……你可以多见见林美人,不如今夜你就召林美人侍寝试试?”
谢明峥眸色又沉了两分:“与林美人有何干系?”
临春扭头看他,皱着眉头。
他那日的好转难道不就是因为林美人吗?既然如此,他便该多靠近林美人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再次有所反应啊。
真笨。
临春想得简单又理所当然,小奶猫就在这时候冲她喵喵叫了声,临春心想,看吧,连小猫都赞同她说的话。
谢明峥就是笨。
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
谢明峥看着她眉目流转,尽是风情,可这风情没一点为他停留,先前的几分不悦登时又添两分。她竟还叫自己去宠幸别的女人,心里像堵了口气,不上不下的。
“你说得对,那我今夜便去宠幸林美人。”谢明峥赌气说。
说罢,临春仍旧反应淡淡:“那真是太好了,若是她能叫你好起来,那我便可以功成身退了,嘿嘿。”
她不仅不在意,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曾。倘若她此时转头看他一眼,便能发觉男人脸上尽是阴沉,显然不悦极了。
谢明峥看向那只白色的小奶猫,心里那点火气无处可撒,只好撒它身上。他狠狠瞪了眼小猫,小猫通人性,被它的眼神吓到,喵喵叫起来,往临春怀里躲。
“怎么了,乖乖。”临春抱住小猫,低声下气地哄着。
临春身段窈窕,前面鼓鼓囊囊,够小猫停留。小猫兴许感受到了柔软,竟蜷着身子在那儿趴了下来。看得谢明峥更为愠怒,他就不该送她这只猫。他想到那日她喝醉了酒时,拉着他的手让他摸心口,他曾暗暗捏过,很柔很软。
谢明峥移开视线,忽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临春不明所以,看着他的背影,只看懂了他哼哼那声,是在生气。可是他好端端的,也没人惹他,生哪门子气?人家都说女人喜怒无常,她怎么感觉谢明峥也喜怒无常。
等他走出去一段,临春后知后觉地想,她刚才是不是应该说两句好话哄哄他?
毕竟他掌握着生杀大权,虽说他说自己一言九鼎,可万一他一生气,决定不认账怎么办?
临春对着小奶猫叹了声,略有些懊恼。才懊恼完,又听见脚步声折了回来。
临春眨了眨眼,看向谢明峥,他脸色并不好看。
该不会这么快就生气到决定不认账了吧?临春想到自己刚才脑子里想的,开了口:“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但是……你能不能别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说不准对你的病更不好。”
她睁着大眼睛,信口胡诌。
谢明峥也知道她在胡说八道,毫无逻辑,但……
她这是哄人的腔调。
他那点愠怒顿时烟消云散,化作一声长叹,兀自在一旁坐下了,拿过茶盏喝了口:“我方才想了想,觉得宠幸林美人这事不妥。一来,倘若我召幸她,可我的病却犯了,那该如何收场?叫旁人知道我把妃子叫来侍寝,结果和人盖着棉被纯聊天么?
二来,林如章当年曾说我难成大器,一身的乡土气,我记着仇,不愿宠幸他妹妹。”
他方才都走出去了,才到阳光底下,又改了主意。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是一向明白的么?如今她才靠近自己不过十余日,时日尚早,来日方长。
所以他又折了回来。
“三来,我觉得我的病与林美人并无干系。”
分明同她有关,她却无知无觉,还觉得他为旁人情动。
“你确定么?”除了林美人,还能因为什么?
她眸光触到谢明峥喝的茶,是方才她喝过的。临春咳嗽了声,提示道:“那茶,我已经喝过了。”
谢明峥哦了声,神色淡淡:“无妨,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
临春垂下眼,心道他已经知晓了上次用错她筷子的事。这可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怪她。
她看着怀中的猫,眸光忽地变了,警惕地看向谢明峥,护着怀中的猫往后退了一步。
“你总不能……是因为猫立起来的吧?”
那这可太变态了些,比他喜欢男人还要变态些。喜欢男人好歹还是喜欢一个人,喜欢猫,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事,能传个三百五百年吧。
谢明峥一颗心因为她前半句话而提起来,甚至想,倘若她发觉自己因为她而情动,会有何反应,骂他是登徒子、下流么?
正如同他梦里。
后半句话,什么绮念也没了。
猫???
她脑子里到底在想点什么?
谢明峥再次气笑了,“除了猫,除了林美人,当日还有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临春:大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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