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只听一声令下,那百人精兵齐齐朝着宫墙之下退去。
这弩箭的射程极远,拼了命地往前跑倒不如躲在宫墙之下安全。
与此同时,宫墙之上的弓弩手们也齐齐放箭。
只见无数箭矢落下,百人精兵齐齐下马,借着骏马的躯体躲避箭矢,逃窜至城墙之下。
可饶是如此,仍旧有不少被当场射杀。
太后被一众精兵们护着,退至了宫门处,可此刻的宫门非但被关上,还从外头被上了锁,根本打不开。
一波箭雨结束,百人精兵只剩下了六七十人。
而此时,阿萱已是越过宫墙,手持长剑,落在了那六七十人的面前。
看着她,太后瞬间暴起,隔着面前的数名精兵冲着阿萱喝道,“贱人!你这是置大棠百姓于不顾!只要哀家一声令下,京都必定会被踏为平地!你是大棠的罪人!”
“谋反之人居然还有脸指责旁人是罪人。”阿萱冷笑了一声,从腰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条,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长剑与自己的手紧紧绑在了一起。
双眸却始终盯着太后,“四年前,太后勾结无月阁谋害了皇上的时候,您就已经是大棠的罪人了,怎么,事到如今,这点觉悟都还没有吗?”
精兵们听着阿萱的话,下意识地相互看了一眼。
四年前,是太后谋害了皇上?
眼见着精兵们被阿萱一句话就给动摇了军心,太后心中也慌乱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先皇留下的,如今对她的忠心也是源自于先皇。
所以这件事,她不能承认!
当下便是冷喝了一声,“你休要给哀家扣那些乱七八糟的罪名,哀家不会认!哀家与先皇乃是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这世上无人会相信你的鬼话!”
一众精兵们觉得太后说得有道理。
谁不知道当年先皇与太后是那般恩爱,便是才朝中的大臣们如此逼迫都无法将太后从六宫之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太后又怎会害先皇?
当下,一个两个都又稳了心思,一脸煞气地看向阿萱。
阿萱却并未在意,低头打了个结后,方才又看向太后,“嗯,四年前的事,无凭无据的确不太好说,那今日呢?太后带兵逼宫,可算谋反?”
“哀家只是为了大棠百姓!”
“是大棠百姓求了太后谋反的?”阿萱冷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视线一一扫过那群精兵,眸中透着浓烈的杀意。
“尔等助纣为虐,逼宫谋反,罪该万死。”
说罢,阿萱便是持剑朝着那群精兵冲了过去。
见状,精兵们也齐齐冲了上来,但实力的差距是切切实实地摆在那的。
阿萱是个可以单枪匹马冲入突厥军中砍下对方将领首级的人,又如何会将这区区六七十人放在眼里?
这几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冲上来的精兵无一能靠近阿萱。
她的剑,不但染着杀意,更是凝着浑厚的内力,一招一式,几乎都能置人于死地。
银光滑过,激起一片血色。
太后看着阿萱浴血而来,每上前一步仿若都是在昭告着她的死亡,心中慌乱不已。
可,退无可退。
她的背脊抵在了宫门之上,只感受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她死死握着手中的剑,做好了与阿萱殊死一战的准备,却仍旧不死心地喝道,“一个时辰之后,若没有哀家的亲笔信,京外的大军便会破了京都城门!你猜你的小皇帝能够挡得住几把剑!”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认输。
阿萱听在耳朵里,却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此刻的她,如同是一具毫无感情的行尸走肉,唯一的目的就是杀光所有护着太后的人,然后,将手中的长剑,亲手刺进她的心脏,以慰德贵妃在天之灵。
眼见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护在太后面前的精兵却越来越少,一阵剑光却是从天而降,将阿萱手中的长剑挡开了去。
“楚昕!”
太后激动地唤出了声来,那微微颤抖着的声线,令得楚昕心中一阵激荡。
他知道,此时此刻,那个女人是真心的需要他。
从未有过的需要!
于是,他站在了太后的面前,面向阿萱,手中的软剑一转,发出‘噌’的一声响。
阿萱眉心一沉,冷眼看着楚昕,“你要保她?”
楚昕亦是皱着眉,却道,“你答应过我,会让我带她走。”
“她带兵逼宫,我不可能放过她。”
“我可以保证她往后再不参与权势之争!”
“你保证?”阿萱笑了,“你算个什么东西?”
在太后看来,楚昕不过就是一条可以被她呼来喝去的狗,可以随时被牺牲的替死鬼。
只有楚昕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对太后而言有多重要!
当真是可笑至极!
楚昕听着阿萱的话,不禁回头看了太后一眼。
只见太后此刻泪眼涟涟,望着他,楚楚可怜。
见着太后这副样子,楚昕便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守在床边等着他醒来的样子,心中瞬间燃起了几分坚定。
于是,他再次看向阿萱,“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只要你开口,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眼见着楚昕一副死也要保住太后的样子,阿萱便觉得眼睛疼。
可怜楚昕的同时,又觉得恶心。
想了想,她便低头拆开了右手上的布。
长剑落了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阿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却见,她抬手抹去了脸颊上被溅到的血迹,而后拔出了腰间的软剑,看向楚昕,“来,我们比一场,若是你赢了,你把人带走,若是你输了,她的命还有你的剑,我都要。”
楚昕手中的软剑,是被记载于兵器谱上的宝剑,不论是柔韧性还是锋利程度,都比阿萱的软剑要好数十倍。
阿萱觉得,像楚昕这样没脑子的人,实在是不配拿着那把剑。
而听到阿萱的话,楚昕当即点了点头,“好!”
他应了。
可太后却急了,“她如今内力深厚,你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她是担心楚昕最终还是会输,而她最终也得死在阿萱的手里。
但也不知怎么的。
楚昕居然从太后的话里听出了关心,于是,回头冲着太后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说罢,便是朝着阿萱冲了过去。
看着楚昕那找死的样子,太后的眸中透出几分厌恶。
而后,开始盘算着如何趁着楚昕与阿萱缠斗之时逃离!
这儿是正武门,只要能逃到乾清门,离了宫,出京之后她就可以直接带着兵马入城!
今日,她原本是想给阿萱跟小皇帝留点颜面的,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也就不要怪她无情!
想到这,太后的目光已是落在一旁几匹尚未被乱箭射死的马匹之上。
另一边,楚昕与阿萱正打得不分上下。
两把软剑如同两条缠斗的蛇,时而纠缠在一起,时而分开,每每相撞都会迸射出无数的火光。
为表公平,阿萱并未使用内力,以至于短时间内也无法赢了楚昕。
太后便是趁着那二人打得难分难解之时,悄悄从城墙之下摸了过去,拉过一匹马便一跃而上。
“驾!”
太后一声厉喝,骏马超前狂奔,可根本没跑多远就听骏马一声嘶鸣,而后超前扑摔了去。
连带着太后都被摔出去了老远,滚落在地,痛得一时起不来身。
她看向自己方才所骑的马,只见马腹被箭矢贯穿而过。
她这才意识到,宫墙之上的弓弩手们从未离去,而方才阿萱以寡敌众,也只是阿萱想要以寡敌众而已!
心头猛然一跳,却见不远处楚昕已经与阿萱分了开来。
就听阿萱冷笑道,“看来太后是想自己先跑啊!就这么把楚昕丢下了?未免也太不够义气了。”
这挑拨离间的语气,惹得太后猛地看向楚昕,只见楚昕沉着眉眼,看着她,眼神中满满都是失望。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什么,但楚昕没有再看她,只是冲着阿萱道,“我赢了。”
闻言,太后一惊,再看二人手中,只见阿萱手中的软剑竟是断了!
论剑术,阿萱未必会输,可实在是手中的兵器不顶用!
太后瞬间露出惊喜的神色,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忍着痛跑到了楚昕的身边。
她紧紧贴着楚昕的后背,将他当成了救命稻草。
楚昕眉头微拧,但终究还是没有将太后推开。
阿萱耸了耸肩,“嗯,我说话算数话,你们走吧!”
她说着,便是朝着宫墙之上使了个眼色。
随即,宫门被缓缓开启。
而胜儿就站在宫门外,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看到太后还活着,胜儿眼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而听到阿萱让太后跟楚昕走的时候,胜儿更是忍不住叫出了声来,“公孙夫人!”
他们还不容易才将太后骗了来,怎么可以就这么放了她走?
她走后,必定还是会来抢夺皇位,来杀他呀!
但阿萱没理会胜儿,只是看向楚昕,“你如此三番五次的救她,不会后悔吗?”
楚昕看着阿萱,沉默良久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牵起太后的手,缓步朝着宫门外行去。
见状,胜儿却立刻冲了进来,小小的双手一把拾起地上的剑,朝着楚昕跟太后举着。
可,对于他而言,剑太重了,他举起又放下,反复了几次方才作罢。
他知道,自己是杀不了太后了。
心中的挫败感让胜儿忍不住红了眼眶,气得落了泪。
抬眸看向太后,只见太后正堂而皇之的从他的面前经过,而后丢给他一个冷笑。
那笑容中,藏着狠厉,彷如是在告诉胜儿,她迟早会来杀他!
胜儿气得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后被楚昕带走。
一步,两步,三步……
楚昕拉着太后,走向了道路的尽头。
胜儿气得将长剑丢在了地上,眼泪不住地往下落,心中恨意滔天。
恨阿萱的心软,更恨自己的无能!
却在这时,忽然传来阿萱的高声的大呼,“陈萱!”
众人一惊。
而离去的太后也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阿萱。
只见,宫墙之上,阿萱正手持弓箭瞄准了她!
破风之声响起。
太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拽过了楚昕,将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楚昕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自己的胸口已是被钉上了一枝羽箭。
他,被她拉来做了挡箭牌!
而此刻,太后并未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只冲着楚昕冷声道,“你救人就救到底!给我挡住她!”
说罢,便是一把甩开了楚昕的手,仓皇往前跑去。
却见,阿萱飞身而至,落在了楚昕的面前,眸中染着嘲讽,看着他,“我再问你一遍,你后悔了吗?”
楚昕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愣愣地看着阿萱,双唇剧烈地颤抖着,而后点头,“悔!”
阿萱这才勾唇一笑,将箭矢从楚昕的胸前拔了下来,“那我替你去杀了她?”
楚昕看着那被处理过的箭头,看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胸口,自嘲一笑,“有劳。”
说罢,便将自己的软剑交到了阿萱的手里。
那边,太后还在没命的跑着,她一心想着只要被她逃出京外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阿萱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的机会。
施展轻功几个飞跃,轻易便追上了太后,而手中的软剑也已是缠上了太后的脖子。
太后被吓得立刻停了下来,看着染这一身杀戮之气而来的阿萱,声音颤抖,“我,我可以告诉你前世的真相,前世,你……”
“不想听。”
话音落下,软剑一抽,一道血痕在太后的脖颈间慢慢出现,而后,血色越来越浓,直至那温热的鲜血喷洒了一大片。
太后倒在了地上,到死那双眸子都是睁得硕大。
而阿萱则是从怀里取出了帕子,擦了擦自己满脸的血,而后抬眸看向宫墙之上。
那里,陈礼被人架着,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义女是如何杀了自己的亲女儿。
那悲痛欲绝的神情,却是勾起了阿萱嘴角的笑意。
这些,都是陈礼应得的。
远处的大街上,红微急匆匆地跑了来,看了眼地上太后的尸首,这才道,“太后的人在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