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了值,大颜大人没让辛槐走,而是喊着他去酒楼,说什么:“今日辛问事又得皇上褒扬,自然要庆祝一番。”
见大颜大人笑容满脸,一副真为他晋升高兴的模样,辛槐心想,皇帝若真要他死,像大颜大人这样的人精,必定能感觉到的。
若大颜大人感觉到了,必定没心情为他庆贺。
看来,应该是他多心误解了。
同去酒楼的除了两位颜大人,还有大理寺一众大小官员。
这些官员,对辛槐是心情各异。
既佩服他查案的能力,也羡慕他晋升的速度,也嫉妒他晋升的速度。
除了颜家兄弟,这满朝文武百官有几个能有这个晋升速度?
可人家得皇上宠信,这是羡慕不来的。
于是,个个打起精神,脸上堆满笑,向辛槐敬酒。
可辛槐心中的苦,他们哪里会知道?
就查的这些案子,哪个不是一不小心,就要落入万丈深渊?
皇帝虽然总给他升官,可皇帝也次次都警告敲打他呢!
这就如头上悬了一柄剑,不知何时就要落下来。
这其中的恐惧煎熬,又有几人能懂?
又见一杯杯酒怼在他面前,他越发发愁,这么多,他要喝死的。
好在,这一杯杯敬过来的酒大半都被颜少卿喝了。
颜少卿直言道:“诸位大人,辛问事身子不好,喝不了这么多酒,他一杯就一口,剩下的我来喝,如何?”
一杯就一口?这些大小官员心中皆颇为不满。但再不满,也不敢得罪颜少卿,又瞧着辛槐豆芽菜一般的身板,也不忍心真害人家去死。
一口就一口吧!
结果,一杯酒,辛槐喝一口,剩下的颜少卿接过喝了。
喝完一圈下来,颜少卿又端着酒壶拿着酒杯,让辛槐挨个敬酒,把一众大小官员弄得既受宠若惊,心中又不是滋味。
颜少卿这人,平日里在衙门,哪里会搭理他们?
更别说敬酒了。
今日他们是沾了辛问事的光,才得了这个机会,喝小颜大人敬的酒。
于是,个个眉开眼笑,一口闷了。
大颜大人脸上带着宠溺的笑,看自家二弟护犊子。
也好,虽是为了辛问事才肯应酬,但至少肯应酬了不是?
以前,这种饭局应酬,他这个二弟可是从来不参加的。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终于要散了。
众人醉醺醺地出了雅间,下了楼。
好死不死,竟然又遇上了老熟人。
真老二。
真老二脸色难看,喝了酒,脾气更不好,差点被撞,他抬脚就要踹人。
却见颜少卿像根柱子一般站在那儿,冷眼看他,顿时酒醒了一半。
颜少卿冷声道:“真二公子,我还记得,你们欠辛问事一个内城二进的宅子呢!何时兑现啊?”
真老二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走了。
辛槐虽然喝得不多,但对他这个弱鸡来说,却是很多,早醉了,被颜少卿搀扶着,根本不知道遇到了真老二的事。
等三日后,在衙署见到真老二,他还很诧异,问颜少卿:“大人,这厮来大理寺作甚?”
颜少卿头稍稍往他这边偏了偏,道:“应该是来兑现之前的欠条,给你送宅子的。”
辛槐一愣,好一会儿才想起是怎么一回事,他很不解:“这件事还真做算啊?”
他还以为只是玩笑而已,真老二肯定不会认的。
毕竟,内城一个二进的宅子,怎么着也得四五千两银子吧?
若是当个七品小官,一百年都挣不了这么多的银子。
颜少卿冷笑一声:“他敢不给吗?因为大皇子的事,他真家被皇上训斥,真老二刑部的职位都被撸了,还被永安侯禁足。”
只是,这禁足的令无用,否则,他们也不会在酒楼遇上这厮。
真老二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进了议事厅,将一张地契一张房契一串钥匙拍在桌子上,恶狠狠地道:“给!”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颜少卿拿着地契看了一眼:“不错,离我家不远,离大理寺也不远,不耽误你点卯。”
辛槐则拿起房契看了看:“三进院?大大小小房间加起来有三十多间?真老二这么大方?”
辛槐有些不可置信地将房契翻来覆去地看着。
真的假的?
上面确实是他的名字,
他他这是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了?
等下了值,颜少卿没着急回家,而是拉着辛槐去看宅子。
结果,到了地方,进了巷子,走到那户宅子前,两人都有些诧异。
这里明明地段很好,周边都是官宦人家,家门前都是气派又干净,为何独独这户这般落败?
大门上红漆早已褪色,还斑驳不堪。
门楣上挂着蜘蛛网,台阶上满是落叶。
颜少卿拿出钥匙开了门,推开,一见里头,顿时变了脸色。
影壁处杂草都有膝盖高,密密麻麻。
转了个弯,进了外院,地上也长满了杂草,再进二院,也是杂草,后院就更加不用说了。
院子确实很大,房子也确实有三十多间,盖得也是高大气派,但这明明就是个荒废许久的宅子啊!
颜少卿脸色顿时不好了:“我就知道,真老二这厮哪有这么好心?”
他领着辛槐气势汹汹地出了宅子,才下台阶,正好遇上几个回家的邻居。
见他们从那宅子里出来,这些人吓得脸色顿时煞白。
颜少卿剑眉一皱,问道:“你们怕什么?”
许河一顿打听下来,乖乖,原来这是凶宅,三年前是一个五品官员的宅子,但这官员全家被杀死在宅子里。
以至于,三年过去,仍无人问津,就是降价也卖不出去。
没想到,被真老二低价买了,送给辛槐,故意恶心他。
颜少卿气笑了:“也是,若不是凶宅,就这个地段,还是三进的大宅子,没有万两银子是不可能的。他真老二舍得送你?”
颜少卿心中不爽,拉着辛槐就要去找真老二理论。
辛槐连忙阻拦:“大人大人,没关系的,凶宅就凶宅吧!跟他理论什么啊!待会儿他肯定要说,这宅子是不是在内城?是不是二进?地契房契是不是都有?我们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