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冲进工房，扶辛槐起来，他还哭道：“老天爷啊！您告诉我，我到底哪儿弄错了？我之前到底是怎么配制出来的啊？怎么如今就是配不出来呢？怎么就这么难呢？”
看着屋里被炸得倒塌的桌子椅子，王公公脸色难看，其他的太监吓得甚至都不敢进来。
这黑火药太可怕了。
可再可怕，辛槐也得继续。
这可是皇帝的命令。
辛槐装出一副吓破胆子的模样，每回进工房，都是一副纠结万分，明明怕得要死，又不得不进去的模样。
好在，三日后，他终于成功配制出黑火药。
他立马冲出工房，对着上天拜了又拜：“多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总算是弄出来了。”
又小声嘀咕着：“往后，我再也不弄这个了，我还要留着小命娶娘子呢……”
他的演技果然没有白费，这事果然传到皇帝耳中。
永平帝哈哈大笑道：“这般胆小惜命？到底是个孩子。”
冯公公也笑道：“听王德全说，辛问事每回进工房，人都要抖上三抖。不过，听说爆炸的威力也确实大，就手指盖那么一点点，屋顶都快掀了。”
永平帝脸上的笑意散去，脸色变得凝重：“既然如此，这皇宫内就要更加小心了，可不能让居心叵测之人将那东西带进来。”
冯公公连忙道：“皇上放心，必定会加倍小心的。不过……”
他笑了笑：“听说那黑火药爆炸，还得需要明火点燃才行。”
见皇帝脸色仍然凝重，他又以进为退道：“皇上若是不放心，要不……将辛问事……”
他比划了一个杀掉的动作。
见他如此说，皇帝反而放松了脸色，笑了笑，摇头道：“那倒不必，如今配方又不是他一个人知道。何况，福康喜欢他得紧，福康难得有个赏识的人，可不能让她伤心。”
说起这个他最喜欢的公主，永平帝就开心，冲冯公公道：“大伴，去，召福康来，陪朕一起用晚膳。”
冯公公顿时松了一口气，笑意盈盈地退下。
辛槐就这样，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捡了条小命，继续指导匠人打造手雷外壳。
每日里他演得小心翼翼，过得战战兢兢，就担心大皇子对他下手。
可直到试炸成功，也未出现任何针对他的阴谋诡计。
任务完成，辛槐签了生死契，全身被仔细检查一番，终于在八月十一这日傍晚出了兵仗局。
外头，是等待他的颜少卿。
二十来日不见，颜少卿仍是那般高大挺拔，仍是那般英俊帅气，气势仍是那般逼人。
灯笼的光照在他身上，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是那么挺拔，那么冷，那么孤独。
风夹着细雨吹来，辛槐打了个哆嗦，他笑了。
不是颜少卿的影子冷，而是入秋了，天凉了。
不知不觉，都快中秋节了。
颜少卿举着伞，走上前，给他打着伞，将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最后轻叹一口气，道：“瘦了。”
辛槐连忙拱手行礼，笑道：“多谢大人来接我。”
能不瘦吗？
每日里他战战兢兢，心理压力不知多大，吃不好睡不好，还要不漏痕迹地演戏。
太难熬了。
又看了眼马车旁的齐云，笑道：“让齐大哥来接就好了，怎么好意思麻烦大人？”
他嘴里说着不好意思，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这么久没见颜少卿，怪想念的，连这张冷脸都看着不冷了。
颜少卿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今日正好进宫，经过附近，就来接你了。”
这么巧吗？就算不是专门来接他，辛槐也高兴，还笑道：“大人，若是不着急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顿好的，好不好？”
颜少卿扬唇笑了笑：“好！”
说完，接过辛槐的东西，推他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地走着，车厢里头，辛槐叽叽喳喳说着话：“大人，伤可好了？我家人可好？许大哥好了吗？大颜大人好不好？最近京城可太平？大理寺好不好？可有出新的大案子……”
颜少卿耐着性子，一一回答他的问题：“我很好，许河也好，大哥也好，你家我去看过了，你家人都好。大理寺也好。案子一直都有，但大案子倒没有……”
见他心情不错，辛槐连忙问道：“大人，那些失踪的姑娘……”
知道他一直记挂此事，颜少卿笑了笑：“放心，能放的都放了。”
能放的都放了？
什么样的能放？什么样的不能放？
又有多少能放的？辛槐脸上的笑意散去，心情变得沉重，沉默片刻，才问道：“那真真姑娘呢？”
辛槐的反应，颜少卿看在眼里，心情也不好受。
他心情何尝不沉重？
可这事他左右不了，改变不了，只能接受。
颜少卿调整了心情，道：“她也放了。”
辛槐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回到溪来身边了吗？”
颜少卿点了点头：“回了。我还给了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回容州。这京城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辛槐这才放了心：“那他们走了吗？”
颜少卿摇头：“溪来答应走，但走没走，我就不知道了。”
辛槐又沉默下来。
都不知道溪来刘真真为何要来京城？
是刘真真来京城找刘侍郎？就不怕她那个渣爹将她强送给同僚做续弦？
看着街上越来越少的行人，不时能遇上的巡逻的金吾卫，辛槐问道：“大人，快宵禁了吧？现在还有酒楼开门吗？”
颜少卿笑了笑：“有。”
那笑容很好看，如冰雪消融，可落在辛槐眼中，只觉自己问得好幼稚。
教坊司和青楼都能开业，酒楼自然也能开业，只要有背景就行。
而那些来吃饭的客人有宵禁夜行许可就行。
任何行令都是针对普通百姓的，对权贵都是形同虚设。
入夜时，马车在一家灯火通明的酒楼前停下。
颜少卿领着辛槐上了楼，要了间安静的雅间，点了羊肉锅，点了烧鸡，肘子，点了许多辛槐喜欢的菜式，摆了满满一桌。
羊肉锅“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颜少卿一个劲地给辛槐夹羊肉，直至将碗堆得满满的高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