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5章 回龙没有龙

基于南港地区的实际情况,姚远在前往音关市任职之前对周梁所说的话,基本上可以作为未来五年规划来实施的。

这是姚远留给家乡的最中肯的建议。

也是他转换身份之后给出的最贴合实际的建议。

姚远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因为林威还没有算出来,因为过于庞大而无法在短时间内进行一个有效的统计,因为资产一直在打着滚增长,统计的速度跟不上增长的速度……

他手里的企业大多数是非上市公司,没有对外披露财报的义务,在外人看来也就更加的扑朔迷离了。

但是,林威的个人财富已经突破了100亿华夏币,而林威仅有南方实业10%的股份,由此大概可以推算出姚远的个人财富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

这些已经不是重点了,姚远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到了音关市新风县回龙镇,正式成为了一名国家干部。

姚远和林小虎开了一台宝马越野车前往,历时整个白天到了音关市。姚远是市管干部,所以他先到市里报到,在市里住了一晚上后再到县里去,等县里安排好了送他到回龙镇,这才算是完成了入职。

职务是回龙镇镇长助理,这是干部队伍年轻化的举措,也是因为姚远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中专毕业生可以当办事员的年代,如西工大这一类名牌高校的毕业生是不屑到基层的,几乎都是进部委工作,到省府工作都算是下基层,更别说市县,到镇上工作就更没见过了。

姚远的到来,让回龙镇这个不小但是很穷的山区镇很是热闹了一番。

镇政府来了一位名牌大学生。

大家都认为,人家就是到基层来镀金的,早晚是要到县里甚至市里工作,因此镇政府的同事们对姚远的到来大多是欢迎的。因为镇长助理不是正式职务,仅仅是一个临时安排。

林小虎也戴了编制帽子,是正式的公务员一名,身份是警卫秘书,在回龙镇政府的职务是法制办干事,实际上大家也看出来了,人家就是镇长助理的助理。

姚远上任之后很平静,既没有搞什么三把火,也没有表现得很抢眼,而是埋头研究了回龙镇的情况。

过来之前,林小虎接受了一个多月的培训,对政府工作是有一些基础了解的,加上这么些年跟着姚远全世界各地到处跑,见识广眼界开阔,俨然具备了秘书的素质。

回龙镇是贫困县里的贫困镇,战争年代,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是五市交汇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更是粤省的北大门。突破了这里,部队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杀到粤城,军阀年代,这里是军事重镇。

解放之后,优势变劣势,因为地处山区,交通极其不便,山多地少,农业发展不起来,工业更是无从谈起。

看看镇政府,三排平房围成“门”字型,全都是二三十年前修建的老瓦房,岁数比姚远的都要大,这就是镇政府办公的地方,在后面有一排平顶的平房,那是宿舍,外地的干部一般都住在那里。

全镇除了镇政府,只有镇政府大院正对面的饭店和几个大点的村委会才有电话。全镇还有七八条村子没有通电,全镇都还在用自打的水井打水,镇区的路灯只有三盏是能亮的……

在研究了回龙镇的经济结构之后,姚远悲观地发现,除非动用春风集团的力量,否则他是不可能在几年时间里让回龙镇的老百姓致富的。

基础实在是太差了。

于是还是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不依靠春风集团,或者说不完全依靠春风集团,姚远是否有能力当一名能够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的干部?

姚远并没有在仕途上一直发展下去的打算,他最终还是要回到商业这条路上的,这又带来了一开始的问题——姚远的自带光环,不管他愿意不愿意,都会在发生着作用。

如此以来,姚远就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因为他曾信誓旦旦地对周梁和杨胜说,靠单一企业带动某个地区经济发展是不长久的,关键在于练好内功。他现在算是知道,当公务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当想干事的公务员。

简陋到极点的办公室里,林小虎坐在高低不平的单人藤椅上,看着愁眉苦脸的姚远,说,“我觉得引进企业没有什么不对,引进企业本来就是发展经济的主要手段,处于避嫌考虑,可以试着引进其他企业。”

他说的是非春风系企业。

姚远沉声说,“我还没想好应该从哪一个方面入手。到这里的第一天你也看到了,本镇干部大多听天由命,过一天是一天,一门心思往经济好的镇或县里调,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屈服于命运的,干部队伍没有锐气,这个工作就很难开展。”

“但是他们酒量都很好,尤其是那位年轻的妇联主任,看着也三十左右岁吧,好家伙,一位女同志居然能喝掉两斤当地自酿的土炮。”林小虎对那位身材姣好颜值优秀的年轻妇联主任印象深刻。

姚远说,“是啊,也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能看到他们身上的锐气。我看了账本,全镇年财政收入不到二十万元,但是招待费就每年就要花掉将近十万元,太可怕了。”

“回龙镇长期依靠扶贫款维持着,招待费高这不奇怪。”林小虎说。

姚远一愣,笑道,“小虎,看样子培训没白上。”

“我好歹也是中专文凭。”林小虎也笑了。

姚远轻轻拍了拍桌子,起身道,“招商引资的事先放一放,咱们先去学校看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才是根本。”

林小虎深以为然。

姚远刚一出门就看到妇联主任王瑜从镇长办公室里走出来,王瑜看到姚远,招了招手就走了过来。

“姚助理,这是要出门啊?”王瑜媚眼如丝地看着姚远。

姚远那台霸气十足看着就很贵的宝马越野车就停在院子里,再加上他市管干部的身份,镇高官和镇长都高看他七分的,在王瑜眼里,姚远更是需要巴结的对象了。

“出去转转。”姚远不喜欢这位浑身都透着媚劲的妇联主任。

王瑜主动说,“我陪你。前几天你一直下村,对镇上的情况还不太了解,我正好给你介绍介绍。”

姚远本不想的,但也不好拒绝,就笑着道,“那麻烦王主任了。”

王瑜就抢先一步往车那边走去,一边说,“这有什么麻烦的,再说了,我是土生土长的回龙人,对镇上的情况再清楚不过了。”

回头看见姚远往门口走,她就愣住了。

姚远指了指,道,“巴掌大点地方,不开车了。”

“也是。”王瑜讪笑一下,小跑几步过来,胸前两团一颤一颤的。

有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不尽然,但是穷山恶水出美女,是有据可考的,尤其是自带天然美的美女。

王瑜算一个,就是岁数有点大,听说老公在县里上班,她每周五都回县城,周日下午再过来。

“镇区不大,两条路交叉成一个十字路口,基本上就是这么个布局,粮站、供销社、工商所、供电所、邮电所……都在这条路上,另一条路主要是一些民居……”

王瑜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有她的介绍,姚远对镇区的了解就更深刻了一些。这个妇联主任的表达能力很强,而且对镇区的情况很了解,的确是能够提供一些信息的。

一路走过去,姚远发现镇上的公家单位里,镇小学是最烂的。斑驳陆离的大门上书掉漆许久的“回龙镇中心小学”七个大字,再往里是个小操场,中间竖着一根旗杆挂着国旗,后面就是猪圈一般低矮破烂的教舍,边上应该是厨房和老师住的宿舍,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姚远看着那漏顶了的教舍,心情沉甸甸的,道,“王主任,看样子教舍破了有段时间了,怎么不进行修补呢?”

“唉,还不是没钱,姚助理,刚才你也看到了,这一路看来就没几个好房子,镇里年年都要拆东墙补西墙,光是提留款就能折腾死人,哪有钱修校舍啊。”

王瑜叹着气说,“姚助理,你是市里下来的干部,镇里还指望你能走走市里的关系帮我们多争取点扶贫款呢,这也是你的成绩。”

他们都不了解姚远的背景,只是单纯的认为市里下来镀金的干部,哪肯定在市里是有关系的,同时根据刚毕业、年纪这些来判断,认为姚远虽然有关系,但肯定是个愣头青。

殊不知,王瑜眼前这位年轻人是和国际商业大鳄交锋了好几年的人士,她那点心思哪里瞒得过姚远。

再根据王瑜刚刚从镇长办公室里出来,连林小虎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姚远说,“单靠扶贫款有意义吗?”

他摇了摇头,走向教舍。

这会儿还没开学,学校里没有人在,教舍的锁是坏的,一推就开,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多张破破烂烂的书桌,椅子是长条凳,即便如此,好像也不够。再看黑板,那哪里是黑板,压根就是在墙壁上刷了一层黑漆而已,上面坑坑洼洼的惨不忍睹。

两侧一共八扇窗户,其中只有两扇半是完好的,其他地方是用废纸糊起来或者用蛇皮袋挡了起来。

孩子们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上课。

抬头往上看,透过屋顶能够看到斑斑点点的亮光,可以想象,碰上下雨天,孩子们上课时该有多么的狼狈。

“我们这里的条件就是这样,肯定比不上市里的,中心小学算是好的,底下村小学好多就半间房子,没办法,谁让我们是国家级贫困镇呢。”王瑜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她的反应代表着回龙镇大部分干部的反应,时间长了就麻木了,好像回龙镇就该如此,本该如此。也许当初也有干部挣扎过想要改变这样的环境,当他们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时候,于是失去了信心,想方设法逃离了这个地方。

姚远说,“王主任,听说你丈夫在县里上班,你怎么没调回县里工作?”

“哪有那么容易哦。”王瑜一肚子苦水,“县里的指标大家都盯着呢,别人有权有势有关系,我呢,我家那位就是个普通的办事员能顶什么用。”

她不是小姑娘,面对年轻的市里来的干部,说话是半真半假的,也许有机会调回县里,但职务是肯定不会称心如意的,在回龙镇好歹是妇联主任,职务级别放在那呢。

“再苦也不能苦孩子,还有半个月就要开学了,教舍的问题要解决。”姚远严肃地说。

王瑜笑了笑不说话。

姚远却没管她,回到镇政府大院后去找了镇长。

王瑜看着姚远进了镇长办公室,笑着低声自语一句:“也不知道是不是花架子还是真有本事的。”

她贴近姚远的意图是明显的,如果姚远在市里真有关系,和姚远搞好关系说不定就能调回县里任职了。

镇长关天明,岁数和姚远的父亲查不多,脸颊骨高高的小老头,干十多年镇长了,脸上的沟壑诉说着他在回龙镇的历史,也诉说着他的无能。十多年前的回龙镇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听了姚远的汇报后,关天明捧着大茶缸眯着眼睛说,“是啊,再苦也不能苦孩子,小姚,你的想法是很好的,像你这样一上岗就关注教育问题的年轻干部不多,不愧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

一般这样的话之后就是要转折了。

果不其然,关天明无奈地说道,“不过,镇里很困难啊,这你是知道的,如果有钱,镇里早就给中心小学修楼房了,谁让咱们是国家级贫困镇呢,真的没有办法。”

看到关天明说到“国家级贫困镇”的时候脸上出现一丝莫名其妙的自豪,姚远心里就悲愤交加。

他沉声说,“关镇长,教舍已经是危房了,现在已经开春了,以后的雨水天气越来越多,非常容易问题,出事就是大事。账上不是还有两万块钱吗,我建议先拿这笔钱把教舍修葺起来,起码要保证不会倒。”

“小姚,那两万块钱是坚决不能动的。那不是钱,是金蛋,是要留着下崽的,杀鸡取卵的事情可不能干。”关天明正色道。

姚远皱眉,“金蛋?我不明白。”

关天明放下大茶缸,说,“下个月省市县的审查小组就要下来了,咱们能不能保住国家级贫困镇就看这次审查,这关系到能不能拿到国家的扶贫款,开会的时候也说了,我们镇就是靠扶贫款维持的,你把这两万块钱哪去修什么教舍,省市县审查小组的领导们下来了,拿什么招待?搞不好丢了国家级扶贫款的帽子。这不是杀鸡取卵是什么?”

姚远被这番理论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