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24

  不知第多少次,那绪在梦里自己跟自己这么说。

  这一夜他睡得比较久,醒来时发现怒魄已不在自己怀里,而是斜靠在自己脚下。

  一个瞎子蹲在他跟前,用空洞的眼对着他,模样非常渴切。

  “我叫观。”瞎子过来扯他的衣袖,摸索着找到那把怒魄,塞到他手心,“你睡醒了是吧?拿上你的剑,我们走。”

  “去哪里?”

  “城中荷花池。”观的脸因为兴奋而一片潮红:“不是你要和人对杀,喊我去唱渡魂曲的吗?你放心,曲我已经练了许多许多遍,只要用上青鸾的声音碎片,我……一定能和他唱得一样!”

  城中荷花池,因为是冬天,显得说不出的凌乱凄凉。

  太岁散开头发,大冬天的,去捞带着冰碴的池水来洗头。

  头发上有血,但不多,涤荡几次也就干净了。

  但是千年以前,也是在这个池边,他头发上的血却是又黏又腻,无论如何也洗不干净。

  敌人的……和他最后族人的血,他蹲在池边,看着池水慢慢泛成暗红,而自己卑微又潦倒的影子倒映在里面,不由心生绝望。

  低贱的没有心的太岁,他这样称呼自己,踉跄离开。

  约莫一年之后,他又回到这里,身边多了月光王。

  夏日的傍晚,蜻蜓低飞,穿梭在粉荷碧叶中间,倒映在池水中的月光王身穿白衣,虽然已经失去怒魄,但顾盼飞扬,依旧不可方物。

  可他,却依旧还是低贱的没有心的太岁。

  “我只缺一颗心。”当时他喃喃,幽怨着重复:“就只缺一颗心。”

  “有没有心,又如何?”月光王的回答听来敷衍而又缺乏诚意。

  “起码它会跳。”太岁掩着胸口,“起码上神们将兵器搅进我们胸口,会觉得我们也是一桩活物,而不是一件可以淬炼的法器。”

  “他们想要的东西,并不会你有没有心而改变。”

  这句是实话,却是句让太岁不高兴的实话,所以他不再理他,一个人站在池边,低着头,肩膀却倔强地绷着,软绸衣服被风拂动,哗啦啦拍打他僵硬的背影。

  在这期间,月光王一直靠着一棵柳树,气定神闲的模样。

  倔强了一阵的太岁慢慢转过身,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树下,两只手横抱在胸前,眼睛半眯。

  “你喜欢我吗?”看着太岁他问。

  “喜欢。”

  “你不喜欢我,你之所以和我在一起,只因为我背了个战神的虚名,可以暂保你的安全。”

  ……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没有心,所以心里自然不会有我。”

  太岁摒住了呼吸,虽然寄人篱下,但这时也有了怒气。

  而月光王就在这时伸出了手来,摊开手掌,里面有一颗微微抽动的心。

  夜下一朵荷花开放,他就这样将心给了他,并不郑重,吊儿郎当,就好像给的只是一颗毛桃。

  “我素来不是君子,所以给了你这颗心,你就欠我,从今往后,再不许看别人一眼。”

  时至今日,太岁仍记得他这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停顿,以及每一个停顿里佯装的不以为意。

  就算血洗之后,他们都已变了模样,这段记忆还是不乏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