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喂,我们真的就这么直接过去?不用等到晚上?”李惊鸿跟在苏长安身后,十分忐忑。她一贯觉得自己胆子挺大的,没想到跟苏长安比起了,她简直算得上安分守己。
苏长安回头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以后少看点话本。”
“不是,你什么意思?”李惊鸿表示自己不是没有脾气的。
苏长安叹了口气:“晚上?你会夜视吗?晚上看得清方向吗?”又不是现代社会,到处都有路灯。这么荒僻的地方,万一迷路,那是给野兽加餐呢。
“而且晚上被人发现了,人家完全可以把你当成贼匪,到时候一拥而上,你觉得自己能脱身?”这庄子明显是有人守卫的,她们两个人论智力自然不怕,可论武力,压根就是给别人送菜的。
苏长安也羡慕武侠小说里高来高去的大侠们,穿个夜行衣就能在黑夜里四处穿行。但她和李惊鸿两个,加起来战斗力也就抵得上一只鹅,还是算了吧。
“可就这么直接去,不会打草惊蛇吗?”李惊鸿回想起刚刚听到的,各种人靠近那庄子的惨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她还年轻,还不想变成林子里一具白骨。
“放心吧。”苏长安安慰她,“就算这里是郊区,也是京城啊,毕竟是天子脚下,想一手遮天,一个吏部侍郎还做不到。”就算是从前死的那些人,大都是没什么权势,或者外地来的人,看来对方也不是什么人都敢下手。
“对啊,这里可是京城。”李惊鸿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愤怒。
到底是谁给了她视人命如草芥的胆子。
能当御史的,多多少少是有些愤青的,她们连女帝都敢喷,一个侍郎,李惊鸿还真不怕。
回头我定要在朝上,参她一个草菅人命之罪!李惊鸿在心里暗暗想着。
“记住,现在我们是一族的堂姐妹,眼下考中了举人到京城来准备明年春闱。这次拜访是想在附近置产,所以来打听情况,明白了吗?”离那别庄越来越近,苏长安又对李惊鸿嘱咐了一遍。
“举人的身份不是普通百姓,失踪了定会有人追查,不能轻易抹平。可以让那庄子上的人有所顾忌,你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李惊鸿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随后,二人扣响了大门。
“不知二位是?”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还算正式,好像管家的中年男子。
对方扫了眼苏长安和李惊鸿,似乎被她们华贵的衣服镇住了,脸上原本的不耐瞬间转变成了笑容。
苏长安也露出一个浅笑:“这位郎君,我与族姐姑苏人士,此次进京赶考。族中想在附近置产,所以我们姐妹前来贵处,打听一下情况,不知贵处主人可在?”
苏长安没有多说什么,但一个能在此地置产的人,家境定是不差,这点,这别庄的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那管事眼珠微微一转,态度十分谦卑却坚定地说:“两位娘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主人现在并不在庄子上,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对此地产业也不清楚。两位娘子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那管事话说的好听,姿态也放得很低,但是赶客的态度也是明明白白,人家压根就不打算让她们进去。
苏长安见状,低头给了李惊鸿一个眼神,于是李惊鸿就一副傲慢娇纵的样子开口了:“阿妹何必与这下人废话,回头我就让人把这庄子买下来。哼,我姑苏陈氏还买不起区区一个庄子。”
姑苏陈氏?那个掌握了江南数十家绣坊,甚至垄断江南织锦业的姑苏陈氏?
那管事的看李惊鸿满脸不虞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
若是那个陈氏的话,别说买一个庄子,十个都没问题。这种纨绔子弟,为了赌一时之气,花下重金的事也不罕见,虽然自家主子不怕区区一届商贾,但眼下情况特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位娘子言重了,在下并无冒犯两位娘子的意思。”管事笑着赔不是,到显得苏长安她们咄咄逼人。
“既然两位想看,小的对此地也有几分了解,可为两位娘子解惑。”管事一边说,一边把门打开,迎她们二人进去。
李惊鸿抬高下巴,故作姿态道:“这话说得才像样,以后招子放亮点,别再狗眼看人低。”
“是是是。”那管事连连应是,虽然对方说话难听,但李惊鸿这种态度反而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不过是个纨绔子弟,打发走也就罢了。
等到了花厅,管事招呼她们坐下,随即命人端来了茶叶,还有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上前给她们泡茶。
“这可是主家珍藏的上品茶叶,今年新到的雨前龙井,两位贵客还请品尝。”管家一边介绍,一边打量着她们二人的表情。
只见苏长安微微嗅了口茶香,就放下茶盏,不再碰触。而李惊鸿则是喝了一口之后,眉头皱得紧紧的:“上品雨前龙井?哼。这茶普通也就算了,居然还是陈茶,你们就是这样待客的?”说完,起身就要走,苏长安都差点没拦住她。
管事赶紧把人拉住,一边赔不是,一边示意泡茶的男子赶紧请罪。
好一番折腾之后,李惊鸿这才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而管事经过这几番试探,更相信这两位就是普普通通的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应该真得是偶然找到这的,不是谁的探子。
别的不说,那茶虽是陈茶,但保存的很好,除了那些非新茶不喝的人,其他人很难喝出区别。而那两位,都是只问茶香就能发现不对,可以想象她们平时的生活质量定是不差。管事的实在想不出,谁会用这样的人做探子。
于是,接下来管事尽心尽责地和她们二人做介绍,将附近田地的位置,价值,都说的清清楚楚,一心想把两人赶紧打发走。
而苏长安也打起精神,和管事的套话,时不时把话题扯到这庄子的主人身上。
奈何这管事实在是油盐不进,看似说了很多,但关于庄子主人的话,半句重点都没有。说来说去都是些模糊笼统的空话,哪怕李惊鸿隐隐威胁,也毫不妥协。
苏长安和李惊鸿对视一眼,都明白这样绕下去,自己二人恐怕是查不到什么东西了。
于是,苏长安扫了李惊鸿一眼:快点!我再拖下去,他们就要怀疑了。
李惊鸿回了一个眼神:你怎么不自己来?
苏长安:谁叫你那一身纨绔气场浑然天成,做出什么事人家都不怀疑。
李惊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妹妹,你们先聊,我最烦这些事了,我出去逛逛。”说完,李惊鸿就不顾那管事的阻拦,大步出了门。
那管事没想到李惊鸿不按常理出牌,人都懵了。
这时,苏长安才悠悠地说:“见谅,我阿姊她就是这性格,从来不爱管这些事。管事就多包涵吧。”
管事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随后又不得不忍下去,转而吩咐身边刚刚泡茶的俊美男子:“小五,你去贵客身边照顾着,别让贵客迷了路。”迷路两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
很显然,这庄子里,真的有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东西,而这管事恐怕也是知情人。
苏长安垂目沉思,心里微微有些忐忑,自己这次就这么出来,还是有些冲动了。
这边苏长安和那管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二人心思都没放在聊天上。
而另一边,李惊鸿倒是如鱼得水。
她就像一只哈士奇,带着满脸好奇,到处乱逛。
名为小五的男子跟在她后面,一边想办法劝她回去,一边还要拦住她时不时往某些地方窜,只觉得心累无比。
偏偏,李惊鸿突然眼珠一转,拉住了小五的小手。
“美人,你如此美貌,在这破庄子里,到是浪费了,要不我和你家主人讨了你,以后你就跟我如何?”说完,李惊鸿一只手还摸上了人家的小脸蛋,脸上还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
“我已经考上了举人,明年春闱之后,说不得我就是当朝进士了。跟着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荣华……”话还没说完,李惊鸿就被一把推开,随着一声“登徒子”,李惊鸿的屁股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疼得她五官扭曲。
而苏长安收到她阿姊调戏人家下人不成反而摔倒的消息时,心里都默默赞叹了一下李惊鸿敢于牺牲,勇于奉献的精神。真是太拼了,这可是御史台最年轻的御史啊,在京城也是人人夸赞的人中龙凤,不知道多少郎君想嫁给她,她都不为所动。为了破案,这么扯的理由都用的上,也是不容易啊。
心里感叹着,面上苏长安却一副生气的模样:“我阿姊何等尊贵,一个小厮,被我阿姊看上是他的荣幸,他还拿娇不成?”
“你们主家到底是谁,这事不给我们一个交代,姑苏陈家可不会罢休。”苏长安说完,不等那管事的解释,一甩袖子,出门赶到李惊鸿身边。
于是,在两人的努力(胡搅蛮缠)之下,李惊鸿终于凭着摔倒时脚扭伤这个理由,和苏长安一起留在了庄子里。甚至,在她一力要求下,名为小五的男子也被派来伺候她,让她出气。
扶起李惊鸿的时候,苏长安感觉她在自己手心写了几个字,她努力辨认,发现她写的是,“小五,会武”。原来,刚刚她故意去拉小五的手,发现对方手上有明显的老茧。
若是小五是个普通奴仆,手上有茧是不奇怪的,毕竟奴仆每日做工,一双手怎么可能白白嫩嫩。但小五那张脸和他表现出来的气质明显不是普通奴仆,有这么一双手就显得奇怪了。
只能说,他的身份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麻烦。
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个庄子,居然秘密还挺多。
一个普通管事,却能处处表现的滴水不漏,比之侯府的大管家也不遑多让。
一个端茶的侍从,很可能武艺不凡。
而且,苏长安还注意到,这庄子里其他下人,也称得上训练有素,素质极高,不像普通人家能培养出来的,甚至不是孙侍郎这种寒门出生的官员能培养出来的。
看来这水果然很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