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的被一个见过几次面,却不太熟悉的男人这么称呼,桑宛的耳垂有些发烫。
整个人看着他的脸,愣在了原地。
怎么这么巧,又遇到他了。
“好……好巧啊。”
她扯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回应着他。
走廊里的光线拂过男人颀长的身形,慢慢落在地面上,影子恰如其分地跟她的交叠在一起。
静谧美好。
季言裕低眸看着两人的影子,唇角勾勒出一抹满足的轻笑。
却把桑宛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一个藏着汹涌澎湃的情意,另一个慌里慌张地躲开。
心脏跳的还有些快。
季言裕见她的反应,心情更好了,他声线刻意压低了些,似笑非笑道:“没事,刚才在房间的窗户边不小心看到了——你跟你男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握紧了些。
“抱歉,无意窥探你们的隐私。”
桑宛看着面前的男人,像是一瞬间心情从春风和煦变成了寒冬腊月。
有些不明所以:“嗯。”
“你们感情很好吗?”季言裕紧接着温声道。
他知道今晚有些越界了,甚至有些不礼貌。
可控制不住。
或许是因为好几次面临窘境,都是他帮忙解围,桑宛潜意识地对他有种信任感。
也没瞒着他:“一般吧。”
她对顾景然那份残存的微弱的好感,逐渐接近消失的边缘。
可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可他像是喜欢的极为沉重。
如果提分手的话——他会不会很伤心。
长睫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对他温婉一笑:“先生,我要回房间了,晚安。”
她从他身旁经过,径直打开对面的门,刚一进去,就把门关了。
季言裕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心头划过一丝失落。
哪怕只是多看她一眼,也很好。
他敛了敛眉眼,转身回了对面的房间。
夜晚很长,装着心事的人感觉更长,甚至有些难眠。
凌晨两点钟,桑宛翻来覆去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甚至顾景然的脸和今晚那个男人的脸,不停地在脑海里闪过,恍惚间还梦到两人打了起来。
她猛的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这么荒唐。”
几面之缘的人,怎么会入她的梦里。
或许是因为他长相太过出众吧。
比顾景然还要好看。
桑宛默默地想着,紧接着把他们抛之脑后,看了一眼银行卡的存款。
距离攒钱买房还差多少。
一下子又有了干劲!
把多余的精力放在提升自己和赚钱上,应该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
桑宛从床上爬起来,在一旁的桌子上用笔列出未来的规划,和努力的目标,渐渐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会让外婆过上好日子。
让桑沉无忧读完大学。
以及——想办法怎么处理那个名义上的“母亲”的情况。
她也会凭借自己的努力,在北城有一个家。
—
顾景然为了哄她开心,第二天周末就带她去了猫咖。
只不过,他说对猫过敏,去了对面的一家陶瓷馆。
桑宛没多想,对着他点了点头:“没事,离得不远。”
她早就想来了,这家主人还跟她认识。
里面的布置整体是偏向咖色,看起来毛绒又温暖。
干净,明亮,宽敞。
是她的第一印象。
小布偶,银渐层,英短蓝猫,拿破仑矮脚猫……
一只只乖巧地躺在那儿,蜷缩着尾巴,时而跟人们互动。
看得桑宛内心不停地尖叫,甚至还撸了好几把。
少女穿着白色栀子花纱裙,长发披散在身后,面容清纯淡然,眉眼带笑,气质温柔。
怀里抱着一只灰色的猫。
这一幕,让经过门口的季言裕久久没能移开视线。
“阿裕,看什么呢?一会儿还要回老宅吃饭。”
季好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明所以问道。
季言裕这才收回视线,心湖却被搅乱了一通。
他很快回过神,唇角扯出一抹笑:“姐,你刚才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弟妹?爸妈前两天又在催婚了。”
说到这儿,季好才想起来,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没什么女孩子,二十七了,还单着也没有要找对象的意向。
她蹙了蹙眉,有些艰难道:“阿裕,姐不反对你喜欢男生——爸妈可能接受不了,你……”
“季好!”
季言裕见她越说越离谱,微微抬高了些声量,解释:“我有喜欢的姑娘了。”
只是,她还不喜欢我。
他微微低垂了下睫毛,似是提到这个话题有些失落。
看起来也不像想要继续说的样子,季好只好把心底的好奇和疑惑压下。
“行,有你顶着,我应该会轻松些。”
季言裕脸色黑了黑,看着她这肆意张扬无爱一身轻的姐姐,有些无奈。
只是临走时,又往猫咖的方向看了一眼。
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至极的想法,想穿到她怀里的猫身上。
想抱抱她。
桑宛在这玩了一会儿,就去隔壁找顾景然了。
他神情认真地正在跟着师傅学着手工做陶瓷杯。
顾景然似是格外爱白衬衫,穿在他身上总有种学生时代很多女生记忆里的学长的感觉。
像是一阵清风拂面,柔和缱绻。
桑宛没出声,看着他跟着师傅把最后一步做完,在陶瓷杯上写字母的时候。
一个是他的然R,另一个字母W写下的那一刻。
很奇怪。
他的脑海里第一反应,想起来的人。
竟然不是江晚。
W的晚,此时变成了宛。
明明这是当初他们一起约好要做的事。
顾景然眼神有些迷茫。
他看着手里的陶瓷杯,出神了很久。
直到桑宛慢慢走到他面前,语调雅致温和:“给我做的杯子吗?”
两个一看就是情侣杯。
是他想要补偿她吗?
桑宛对顾景然的心情很复杂,不否认当初对他有好感,所以才会答应。
在一起后,就决定更加努力喜欢他。
可每次都在她累得想要放弃的边缘。
他再次温柔对她好,把这份本来就脆弱无比的感情,从悬崖上拉回来。
顾景然抬眸,对上少女清亮的乌瞳,原本心头的不确定突然坚定了起来,他笑着点头:“是。”
“情侣杯,我和宛宛一人一个。”
“我亲手做了两个小时。”
“晾干烧制,半个月后就能拿到。”
“恰好赶在毕业那天。”
顾景然温和地跟她解释着,浅棕色的瞳孔里,只能看的到她自己。
桑宛低眸,看着他带着手套沾染上些许泥的手,和真诚氤氲着情意的眼睛。
她睫毛弯了弯,纤长莹润的手指拿出一张干净的纸巾,给他擦着额头的汗珠。
“好。”
顾景然显然极为开心,不复往日的温润克制,反而像是一只被认可的大狗狗,想要蹭一蹭她,却看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制止住了动作。
“宛宛,我很开心。”
虽然,他的心里还没有放下江晚,可他不得不承认,本来对抱着只是替身想法的桑宛。
有了感情。
也想看到她澄澈干净的双眸里,笑容绽放。
桑宛显然是不知道他的这些想法,她看着陶瓷杯子上的W,很满足地笑了。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亲手做的,诚意满满的礼物。
虽然它没有很昂贵。
可在她看来,比任何珠宝项链都要无价。
不管什么时候,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那女朋友——”
顾景然弯了弯唇角,整个人忽而倚靠在墙角边,下一瞬,慢慢的,几乎贴着她的耳垂,炙热的呼吸不停地喷洒而来:“能不能原谅我了?”
肉眼可见的,少女雪白的耳朵很快染上了粉,见是自己造成的,顾景然显然很满意。
桑宛脸皮很薄,她后退了一步,小声“嗯”了句。
一切,顺其自然,顺心而为吧。
希望,最后的结果不要太坏。
—
六月份是毕业季。
拍毕业照这天,细碎的阳光穿过树梢簌簌扑入地面,斑驳的树影分外好看。
桑宛在文学院,穿着统一粉色领口的学士服,戴着学士帽,全班站在一起拍完合照后。
安颜就拉着她四处在校园里留下她们的脚步和身影。
“宛宛,笑一个!”
少女笑容恬淡温柔,像是木棉花一般,相机咔嚓响起的那一瞬,定格在了相片中。
“我的拍照技术又上升了!”
安颜正沾沾自喜着,一抬头就看到了闺蜜的男朋友。
顾景然也来了,他属于工科,学士服的领口是黄色的。
“安小姐,能麻烦你帮我和桑宛拍几张合照吗?”
他笑容和善,今天特地打扮了一番,文学院不少小姑娘都往这边看过来。
“啊,好。”
话音落下,她就把身旁的人往顾景然的方向一推。
笑眯眯道:“你们小情侣拍照,我就在这吃狗粮啊。”
桑宛面色染粉,闻着顾景然身上清冽温和的气息,眼眸弯弯,配合着他一起看着镜头。
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景然眼底的释然和满足。
曾经跟江晚做的约定,如今和一个长相跟她相似的姑娘完成了。
也算是——了无遗憾了吧。
只是心脏还阵阵地涩疼。
“景然?”
桑宛连续喊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嗯?”
“你在想什么?怎么走神了。”
“没有,一时看呆了,今天我女朋友分外好看。”他笑着,温热的手掌放在她的头顶,轻轻碰了碰,动作是说不出的宠溺。
可桑宛的第六感,却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宛宛,今晚一起去唱歌吧。”
顾景然眉眼带笑,歪头看她。
“一群朋友都来,怀念我们逝去的青春。”
从大一懵懂的十八岁,满怀希望与憧憬来到这所大学。
到如今,变得成熟稳重。
四年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
桑宛莫名地想起了,当初来这所大学的原因。
那个名字,那束照亮了整个青春,指引着前进的光。
季言裕。
好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像是尘封的记忆突然破土而出。
那段拼搏的时光还在脑海里一幕幕回放着。
却很快回到现实中来,她唇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好啊。”
轰轰烈烈,彻彻底底疯一场。
只是,她怎么没想到。
这个夜晚格外不平静,藏着谎言的爱,在往日里的无波无澜之下,崩塌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音:嗅到了分手的气息(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