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小贩诚不欺他?,说这果子甜,当?真就是甜的。
白念这几日?忧心如捣,没甚么食欲。她许久未食甜食,就连一日?三?餐用膳的菜式也是清淡简洁,仅仅用以果腹。
阿寻送来果子,她本不想尝,借着转移话锋的由头吃了一颗,香甜的汁水裹缠着舌尖,芙蓉面上不可?多得地明媚起来。
她拿了一些递与流音:“你尝尝,确实很?甜。”
流音觑了阿寻一眼,经不住果香,也吃了一颗。
气氛有所?缓和,祁荀趁热打?铁地问道:“所?以小姐是在气我同赵婉走了?”
竟还是回到了这句话上。
屋内顿时弥漫着暧昧的氛围,祁荀难得有了好心情,他?一直以为白念生气,是因?为自己出永宁未同她细说,谁料背后还有这么一出缘由。
若非白念今日?气急败坏地提及,他?照着自己以为的错处道歉,那当?真磨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
见躲不过这话,白念只?好硬着头皮地胡扯道:“你也知道我同那赵婉素来不对付,可?你却一声不吭地带她一起走了,我能不生气吗?”
“没有旁的原因?了?”
白念心虚地挪眼,她知晓阿寻在问甚么,偏要答非所?问:“自然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身契还在我手中,要走也要同我说一声。”
被她这么一提,祁荀才想起身契的事?。
他?压了压唇角,就差笑出声。
那张身契原本就是丛昱伪造的,里头的身份当?不得真,自然也就不算数。但?是话说回来,反倒是白念,她的身契的的确确是捏在他?的手里。
“小姐说的是,这两桩事?都是我思虑不周。我出的永宁,实则是同乔元均一起,因?绥阳、应郓出了事?,他?手底下缺人,事?急从权,便带我编入队列,来了应郓。至于赵婉,我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话真假参半,已是祁荀尚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他?不是不愿明说,只?怕小姑娘得知自己的身份,更不愿接近自己。既如此,倒不如等她对自己有所?改观,届时再和盘托出,求得原谅。
白念听?得认真,她一直以为阿寻离开永宁,是因?同赵婉的私情,怎么也没料到是来了应郓。
怪不得乔元均突然没了身影,怪不得阿寻会出现在应郓,对上今日?这番话,许多事?也便说通了。
“其实到了绥阳,我也着人去打?探过小姐的消息,可?惜一再错过,最后却在应郓碰面了。”
白念抿了抿嘴,不知该说些甚么,她不是不信阿寻的话,只?是这几日?的遭遇教她生了戒备之心,即使阿寻将话讲清楚了,她也极难回到先前没心没肺的模样。
再者,阿寻入了军营,往后有的是提拔晋升的机会。男儿志在四方,与在白府当?下人相?比,入仕立业兴许更适合他?一些。
她后退一步,重新打?量起男人的身形。
祁荀身着墨黑色的劲装,长发高束,洒脱飘逸,干净利落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他?原先就生得俊逸,面容恍若刀削,棱角分明,便是白家那寻常的短衣也能被他?穿出几分恣意的韵味,莫说是换上合身劲爽的衣裳。
“你在应郓一切都好?”
祁荀点了点头,还想同她说些近几日?的事?,却听?白念垂着脑袋回道:“庆春院的身契我已着流音烧毁,不会对你有所?牵绊,只?盼你日?后多想着自己,万事?小心些。”
沙场上,刀剑无眼,随时随地都会有性命之忧,安然无虞才是最打?紧的。
“小姐这话是为何意?”
字里行间忙着撇清关系,是他?解释地不够,不足以教她消气?
白念倒是没这意思,她单单觉得白家没落,阿寻又更好的去处,她自是不会阻拦。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男儿志在四方,你也如此。”
祁荀松了口气,几乎脱口而出道:“我还以为小姐不要我了。”
这话说得极快,显然没经过深思熟虑,可?往往脱口而出的话才透出真情实感。白念挪眼去瞧他?,祁荀掩唇轻咳一声,换了话题:“小姐住在此处,身边又没个会功夫的人。不若住到郡守府衙里去,那里也安生些。”
祁荀在应郓呆得久,自然有落脚居住的府邸,只?是从军营到府邸又有些距离,他?平日?忙碌惯了,来回折腾也颇为不便。故而他?的衣食起居大多定在营帐,郡守府空了好些年岁了。
“我还是不去叨扰了。”
“不叨扰。那府邸左右都是空着,无人去住,平白浪费。”
“空着?祁小侯爷不住此处吗?”
祁荀这才想起,白念是怕小侯爷的,自然也不敢住在郡守府。
“他?平日?都住军营,不住这,你大可?放心,不必害怕他?会找上门来。”
白念还是摇头,忙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听?闻他?初来应郓时割了不少将士的舌头,我怕他?瞧见我,断了我的腿。”
祁荀眉心一跳,哭笑不得地扯了扯嘴角,他?哪有白念说得这般凶神恶煞,割人舌头不过是因?将士胡乱散播流言蜚语,弄得军中人心惶惶、士气消弱。大战在即,他?若不杀一儆百,肃正军纪,如何能在营中立足。
“小侯爷哪有这般可?怕,且断了你的腿,又是如何说起?”
他?派将士一路跟随,暗地解决不少事?,否则应郓戒严,白念一打?外地来的姑娘,若无他?嘱咐,如何能在城门将关之际,轻而易举地入城。他?保护她都来不及,哪有断腿一说。
白念却煞有其事?地解释道:“金妈妈说,是祁小侯爷买了我,可?我还未见小侯爷一面,便深夜出逃了。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被他?抓住,我这双腿还能安然无恙吗?”
祁荀百口莫辩,换作?旁人,还当?真有这可?能。
他?也不再劝说,只?想着等回了军营,捎封书信给丛昱。想来京中的私兵也捉拿地差不多,丛昱也该回来了。
*
绥阳城内,车水马龙。
虽经历一场兵变,可?百姓仍需营生糊口,待京中风头一松,长安街复又如往日?繁华。
祁玥紧紧跟着赵婉,片刻不敢离开。她细眉紧蹙,幽怨地叹了口气。
为学祁荀那三?招擒人的本事?,她竟成了祁荀盯住赵婉的眼线。说来也怪,她大哥哥既然认定赵婉不是宁音,挑明便是,非得让她同跟班一样,日?日?跟在她后头。
“妹妹,你瞧这手钏同我搭不搭?”
赵婉拾起一串白玉色的手钏,在腕间比对。
祁玥瞥了一眼,敷衍几句,后问道:“赵姐姐买这些珠玉钗环,怕是为讨大哥哥欢心吧?”
赵婉的小心思被她戳穿,面上划过一抹绯红。
祁玥瞧见她惺惺作?态的模样,早已见怪不怪。她直截了当?地回道:“可?应郓不比绥阳,没那么多讲究,你带这些过去,又重又不实用,怕是白费银钱。”
说到底,应郓是军政要地,赵婉穿扮成这样不合时宜。
“此行轻装简行,应郓日?夜温差大,与其买这些华而不实的首饰,倒不如去买几身利落合身的衣裳。”
赵婉放下手钏,将目光挪至祁玥脸上:“妹妹去过应郓?”
否则怎会对应郓的一切都了然于心。
应郓同绥阳不同,绥阳承天子龙恩,盛大宏伟,可?这些宏伟尽数体现琼楼玉宇、碧瓦朱甍,不似应郓,地广人稀,过眼处却是与生俱来的壮阔。祁玥本就是不受拘束的性子,比起绥阳,她更喜欢波澜壮阔的应郓。
祁玥不可?否认地点头,细想起来,她去应郓也有好几回了,但?回回都是在边境稳定的状况下,央祁荀带她逛的。
她还记得,头一回去应郓,只?带了几件薄薄的水裙,一到夜里,冷风肆虐,干燥凛冽的风像刀子似的划过她细腻的肌肤。她嘴硬,非说不冷,结果翌日?清晨便发了高烧。
祁荀想将她送回绥阳,她不肯,最后还是右将军替她求的情。
想起右将军,祁玥的唇角弯了又弯。
赵婉推了推她的手肘,疑惑地问道:“妹妹笑甚么?”
祁玥这才回神,摇了摇头道:“没甚。快去买些衣裳吧,正巧我也想备些。”
原是赵婉一人去应郓,可?祁玥怕祁荀动气,又怕底下的人将赵婉看丢,故而在赵婉说要去应郓时,祁玥也求了阿爹,打?算与她同去。
若说甚么其他?的私心,那肯定也是有的。
齐丽阁内,绫罗绸缎、锦衣绣袄、华冠玉带一应俱全。
赵婉挑了几身衣裳来回比对着,而祁玥却在齐丽阁的另一面,摸着下巴打?量着宽大的劲装。
“姑娘,您挑错地儿了,这里全是男儿的衣着。”
掌柜笑着走来,好意提醒道。
祁玥双手环胸,没有半分走错地的意思,她语气笃定:“我要买的正是男子的装束。”
掌柜的打?量她一眼,发现她仍是梳着姑娘的发髻,不像是有夫家的妇人。
祁玥坦然,掌柜也不藏着掖着:“是送心上人的?姑娘可?知他?的身量?”
“虽无具体数值,可?我自是知晓的。”
说着,她双手环成拥人的圆弧,右手指尖交替摆在左手的手肘处,语出惊人道:“这是他?的腰身。”
作者有话要说:祁玥真的很会,显然可以成为女鹅和小侯爷的神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