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于秋打探到?祁荀来永宁的目的后,她便有了这大胆的想法。
最开始,赵匡拍案而?起,说甚么也不同意。倒不是他清高不贪慕权贵,只是性子怯懦,偷梁换柱的事攸关阖府性命。宣平侯府的那位身份显赫,就连圣上也要给他三分薄面。事成?固然?有泼天的富贵,万一事情败露,整个?赵家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中。
赵婉知他在担忧甚么,可玉牌握在手里?,他们来永宁的年月,又正巧对上,这等天降的馅饼,不伸手够住,难不成?还要拱手让人?吗?
对上赵匡焦急的眼神,赵婉面带笑?意地宽慰道:“阿爹放心?,他并未起疑。于秋跟踪的是丛昱,丛昱不比小侯爷,没有小侯爷这般严谨,所以?许多消息也好打探些。”
“你确定这玉牌就是宁家小姐的贴身物件?”
这玉牌的来历,旁人?兴许不太清楚,可她心?知肚明。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处处针对、瞧不上的人?,竟有一层压她一头的身份。
赵婉原先还不相信,直至瞧见?前日祁荀盯她的眼神,加之今日牢房里?的那些看似摸不着头脑的话,她品出其中的意思,也知晓玉牌来历不浅,由此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
事情竟这般巧合。
“阿爹。小侯爷说,明日要见?您。”
赵匡瞪圆眼,有些手足无措,依照他眼前这幅模样,任谁瞧了都觉得是做贼心?虚,更何况是洞若观火的祁荀。
“不行不行。婉儿,万一事迹败露,整个?赵家全完了。”
赵婉瞬时垮下?脸,眉宇间带着讥讽:“事已?做到?这个?地步,还有退路吗?阿爹可知,祁家与宁家是有姻亲的。此事若成?,我便能嫁入宣平侯府,而?阿爹也不必受制于人?,谋个?京官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匡抿嘴,权衡再三,到?底是经不住权利带来的诱惑。
*
扶安院内,白?念眸子红红地趴在画案上,她眼里?圈泪,鼻尖翕动,紧紧地咬着下?唇。
流音进屋时被她这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吓着。她家小姐出去时还眉开眼笑?的,不过一会功夫,竟红着眼回来了。
“小姐怎么了?没见?到?阿寻吗?”
一听’阿寻’二字,白?念再忍不住,薄肩微微颤着,眸底的泪珠子湿了手边的画作。
“我才不要见?他!”说着,她顺手拿起一副的画像,撕了个?稀碎。
纸屑撒了一地,流音弯腰去捡,拾了几块较大的碎片后,拼拼凑凑,祁荀的面容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流音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她只知小姐在画男人?的廓形,不曾想这一张张画稿上,勾勒地竟是阿寻的容貌。
饶是她再笨拙,此刻也知白?念为何难过了。
“可是阿寻欺负小姐?”
否则不至于撕碎手里?的画像。
白?念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她一哭,就止不住地噎气,破碎的声音从喉间传出:“我亲眼瞧见?赵婉入了牢房,还同阿寻有说有笑?的。”
流音眉头蹙起,忽然?记起她去牢房探视时瞧见?的身影。
原先还记不起那人?的名字,陡然?提起赵婉,她便对探视的侍婢有了印象。
“怪不得那日瞧见?于秋了。”
“于秋?”白?念一听,又不争气地砸了几颗眼泪。
她昨日为了帮阿寻洗脱嫌疑,壮着胆子闯了乔元均的住处。
乔元均虽不好说话,最终仍是接下?此事。今日清晨他便着人?递话,以?询问案情的缘由带她出府。
她欢天喜地地去了牢房,就连一会儿想说的话都措辞好了,谁成?想教她撞见?了同来探视赵婉。
赵婉先她一步入了牢房,面上带着笑?意。她站在一侧角落,亲眼目睹二人?相谈甚欢,最后赵婉走时,阿寻的眼神还落在赵婉的身上。
白?念揪着衣裙,心?里?空落落的。她没敢走出去,被方才一幕扰乱心?神后,她措辞好的话,都不知如何说出口。
“小姐会不会误会了?”
白?念仰起脑袋,她倒是想误会,可阿寻的目光太过晃眼,嘴角还挂着淡淡笑?意,就这幅模样她想不误会都难。
流音还欲再劝,却听元银前来通报:“小姐,乔大人?要见?您。”
闻言,白?念抹掉眼泪,深吸一口气。这等事藏在心?里?便好,教外人?瞧去属实有些丢脸。
可才哭过的人?哪有这么容易遮掩,遑论?乔元均这等烟花巷柳里?来的。
他只抬眸瞥了一眼,便知小姑娘有满腹的委屈。
“狱卒说你没探视便走了。”乔元均单刀直入,直戳白?念心?窝子。
白?念虽性子虽软,碰上这样的事还是有些嘴硬:“突然?想起府里?有事,便折回来了。”
乔元均抬了抬眉,蓦地记起方才的事。
他不过晚来片刻就听狱卒说,白?家小姐前脚刚走,走时还红了眼眶。
乔元均一问祁荀,才知小姑娘连人?也没见?,直接回了府里?。
他问祁荀:“她方才没见?你,那你再同谁说话?”
祁荀如实道:“赵婉。”
话音甫落,二人?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其中原委。
乔元均朝他递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她若对你无意也就罢了,若是有意,怕是你几张嘴也解释不清了。”
祁荀抿了抿嘴:“实不相瞒。赵婉是我找来的。”
乔元均愣了一瞬,没有摸透祁荀的想法。他不是对白?家小姐额外上心?吗?既上心?,又怎会同其他姑娘扯上关系?
他推了推祁荀的肩,直直感叹时间久了,有些人?的性子也今非昔比。
“不过一年未见?,你也变得这等劣性?侯爷见?了,定要说我带坏你。”
祁荀揉着眉间,很是头疼。
“宁音的玉牌在赵婉手里?,我不找她,难道找你?”
“你说什么?”乔元均顿时起身,有惊喜也有愁绪。
能找着宁音的贴身物件,自?然?是桩好事。只是宁音走丢多年,谁也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他倒是听丛昱提起过赵婉,听丛昱的口吻,赵婉的性子同幼时的宁音截然?不同。
“你可是问清楚了?她当真?是音音?比起赵婉,我宁愿相信白?念才是。”
祁荀失笑?道:“你也觉得她像?只是我来白?府时,已?着人?调查过白?家底细,除了她的阿娘待她不算太亲外,并未有异。”
“我现?在是愈发猜不透你的想法了。你同白?念算怎么回事?我且问你,如若赵婉当真?是宁音,你同她便是有婚事的,那么白?念呢?”
祁荀默不作声地直视前方,并未作答。
“难不成?因她笑?起来时像宁音,你便将她当作宁音的替身了?”
如此说来祁荀关切白?念一事,也就说得通了。
祁荀没替自?己辩解,毕竟从一开始,他当真?是这么做的。
阳春三月。白?念闯入男倌屋子。
他想也没想,直接上手捂住了白?念的嘴。祁荀的手劲素来很大,只要他再用?些力,甭管闯进屋子的人?是谁,都没那活着出去的命。
毕竟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可他没有下?手。
那双水洗似的眸子像极了宁音向他讨蜜糖的模样,楚楚可怜又带着期盼。
他松手了,小姑娘非但不怕他,还说要替他赎身,将他买回府里?。
祁荀这才意识到?,她将自?己当作庆春院的男倌了。
有些话他并未挑破,甚至有意相瞒。
如此想来,自?己当真?有那么几分私心?。
“我方才进来时听狱卒说,那位白?家小姐是红着眸子出去的。”
乔元均的一句话,拉回祁荀心?绪。
祁荀心?里?一紧,试探着问道:“她哭了?”
他见?过小姑娘哭,小姑娘哭起来当真?要命,抽抽噎噎的,直能哭到?别人?的心?坎里?去。
可这事说来话长,牵扯甚广,他若要解释,势必搬出十二年前的旧事。
即便解释清了,知晓他心?底的那些想法,白?念还会搭理他吗?
祁荀抿了抿嘴,实在想不出甚么法子,便将视线落在轻车熟路的乔元均身上。
乔元均怎么也没想到?,分明是祁荀招惹了小姑娘,到?头来,却要他去当说客。
面对白?念憋后的小脸,他解释道:“你别误会,阿寻不是那样的人?。”
多么苍白?无力的一句话。
落入白?念耳里?,不像是解释,更像是为了遮盖此事,特地找人?打掩护。
偏偏愈是这样,她便愈觉得煞有其事。
白?念揪了揪衣裙,语气登时变得疏离:“乔大人?不必同我说这些。我同他,只是主仆情谊。他被人?冤陷,锒铛入狱,我合该帮他的,只是除此之外,他的私事,同我又有甚么干系?”
赵婉也好,李婉林婉也好,同她有甚么关系!
她管不着!
话都这般说了,乔元均再作解释只会适得其反。
他碰了碰鼻子,又暗自?叹了口气,突然?觉得为人?处事的众多品性中,‘实诚’决计摆在首位。
祁荀扯了这么多谎,瞒了这么些事,岂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摆平的?
作茧自?缚,往后够他受的。
*
翌日,赵匡如约而?至。
昏暗的牢房,也因赵匡的几番话变得更加沉重。
祁荀目光凌厉,直逼赵匡。赵匡背脊处爬满冷汗,藏在广袖下?的手剧烈地都抖动着。
他紧要牙关,显然?是在硬撑,只是他崩得愈紧,整个?人?愈止不住地抖。
一点儿也不受自?己控制。
“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次。”
赵匡抬眸,既要开口,他总得察言观色一番。哪些话该说,哪些话该摘,他都得重新揣度。
可祁荀居高位久了,不漏声色的本事可谓炉火纯青。他面上不辨喜怒,心?思缜密,压根不给赵匡措辞的机会。
赵匡复又垂首,一五一十地复述方才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乔元均:前排看戏
祁荀:......
有小可爱问赵婉的那块玉牌是从哪里搞来的,其实在第五章的时候就提到过啦,大家可以翻回去瞧一眼,当然后面也会再提到的。本章评论红包掉落,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