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知道刘邦彭城大败,也知道刘邦驻军荥阳,建都栎阳,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他像蜘蛛盯着自己密密织好的网一样,死死守着废丘。韩信早早想好了破城之法,只是一直在等待时机。而今仲夏八月,他要等的机会来了!韩信命三千军士悄悄转移到河的上游,各具囊沙,壅塞河口,由河岸一侧慢慢压实,筑起一座一人高的堤坝。他带领诸将每天绕城巡视两次,佯装随时发起攻势,却趁夜撤走了营中大部分辎重物品。
刘邦不知韩信计谋,屡召韩信不至,他实在失去了耐心,决定亲自前往废丘。此时,陈平和叔孙通送来一份书简。刘邦看了一眼,赞道:“不错呀!谁写的?”叔孙通回禀:“小徒随何。”刘邦这才看了一眼叔孙通身后的随何——一个干净斯文的年轻人,随口问:“哪儿的人啊?”“六。”随何答。
刘邦放下文稿,“六”正是令他日夜难寐,抓破脑袋想劝降的英布的老家和国都。他问:“你知道英布吗?”随何笑笑:“六人谁不知道他?以刑徒而成为项王手下的得力干将。现在,他是我们九江国的王了呢!但好像他现在又跟项王有了矛盾,我看他这个王也当不长,早晚要被人家给收拾了。”
叔孙通低低提醒:“你的话太多了!”刘邦不满地看了叔孙通一眼:“叔孙通!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我问他,他能不回答吗?你们儒家就是这么拘古守礼,装腔作势,不讨人喜欢!你们儒生这点儿本事,都用在之乎者也,虚文假套上了,办不成大事!”叔孙通低头不敢吭气。随何却抬起头,反驳道:“大王没让儒生去办,怎么就知道办不成?”刘邦觉得这个儒生有点儿意思,他看着随何说:“我现在需要一个人,能替我去趟九江,说服九江王英布背楚归汉,这就是我现在要办的大事,你能替我去办吗?”随何慨然答道:“如果大王信得过臣,臣愿去。大王如信不过臣,那就算了。大王的麾下,猛将如云,谋臣如雨,当然看不上臣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小小儒生!”叔孙通急得直扯随何的袖子,陈平也听不下去了,训斥道:“大王面前,不得放肆!”刘邦没有生气,他饶有意味地看着这个胆大的儒生:“你真能替寡人担此重任?你可要知道,英布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一句话说得不好,可能要掉脑袋的!”随何从容再拜:“臣如果就这样去,英布当然瞧不上臣。但若是以汉王特使身份前去,他要杀我,也得考虑考虑吧?再说,臣年少游学,离家日久,就算不成功,能死在家乡,也算一件幸事。大王您说呢?”刘邦哈哈大笑:“说得好!这叫实话!好!寡人就任命你为谒者,汉王特使,即日带上准备好的礼物,替寡人去六走一趟吧!”
刘邦笑着站起来,亲切地拍拍随何的肩:“尽管你不怕死,寡人还是希望你不要死,能给寡人带着喜讯回来!你要是给寡人办成了这件大事,你就是我大汉的功臣!”
韩信骑着马,领着几位将领在废丘城下巡视。亲兵拍马跑来:“大将军!大王来了!已在大营。大王说,假若大将军忙得回不去大营,他就要来这里拜访您。”韩信满不在乎:“好啊!他要来,那就来吧。”说着领着将领们继续朝前走去。刘邦本以为韩信做好了攻城的一切准备,可来至韩信大营中,却发现辎重已经搬空,只剩下旗帜招展的军营,他与夏侯婴、陈平相顾愕然,再听到韩信派亲兵转达的回话,不禁十分有些恼火。刘邦心想:这韩信真是太长他的脸了,明知道君王来了还故意怠慢。转念思考,自己夺了他的兵权,有错在先,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于是笑了笑:“好哇!那咱们去见他!本来错在寡人,大将军心有怨气,也可以理解。寡人也想看看,这位神机妙算的大将军,摆的是什么阵法?”
韩信领人站在高岗上,遥望着废丘城。此时刘邦在先,夏侯婴与陈平随后,拍马朝岗上而来。韩信领先下马,带领众将,各自整理一下甲胄,列队相迎。韩信抱拳,向上一拱手,单膝跪下:“大王在上,臣甲胄在身,恕不能全礼了。”刘邦见状,滚鞍下马,走上前几步,将韩信双手扶起,满面笑容:“大将军请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韩信随刘邦登上高岗,韩信指点着:“废丘是项羽在关中安插的最后一个据点!大王好好看看吧!因为再过两天,它就不复存在了!”刘邦百思不得其解,韩信的意思明明是要对废丘发起总攻,可是却反而将军中辎重,包括攻城云梯和战车几乎都运走了呀!韩信缓缓道:“臣在等一个时机。已经等很久了。”夏侯婴忍不住问:“韩信!咱们别卖关子!你到底在等什么?”韩信笑笑,用手指了指天:“等它!”夏侯婴和陈平都一起抬头看了看天。除了乱飞的蜻蜓和低飞的燕子,哪里还有什么?
韩信领着刘邦等人走进大营,请大家简单收拾行装一同离开:“最多再过一两个时辰,大雨就要下来。”他遍访当地故老。每年的这个时候,必有大雨降临。现在河水很浅,人涉水可过,据当地人说,一到下雨,河水能漫过牛背,人都会被冲走。刘邦还在犹豫,韩信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外面一阵嚷嚷:“下雨了!下雨了!”
韩信命偏将护送刘邦等人先行挪到山上的营帐!同时吩咐将所有没来得及撤走的辎重,一律撤走!准备天一黑就拔营!在众人响应声中,刘邦目瞪口呆。
章邯和晨曦坐于几前,晨曦公主神色依旧惨然,自从子婴死后,她便觉生无可恋,变成一具行尸走肉。章邯自从困守废丘就没打算向汉军妥协,他已经因投降项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作为叛将的他,如今再没有可退身之所,只能期盼用自己的最后一点忠诚苟安于世。章邯从前觉得自己是天下兵法第一人,被项羽击败后,他将自己放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可是在与韩信对阵两次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作为将军,他与韩信的战争与名誉有关!章邯看看布衣荆钗的晨曦公主:“公主天天咒我,说我不得好死,说我要跟项羽一起败亡。现在证明,公主您错了!失败的不是我章邯,而是韩信、刘邦!您听见了吧?下雨了!这场雨一下,我恐怕汉军的战车辎重想走都来不及,他们过不了河呀!只等明天一早,本王就命令打开城门,领着我的几万大军冲杀出去,这一片河滩,就将成为刘邦数万兵马的坟场!”晨曦听着,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守将冲进来:“禀报王爷!汉军开始撤退!”章邯问:“河水涨上来没有?”“很奇怪。雨下了这么久,河水却没涨。”守将禀报。章邯信心满满地:“可能是雨下得不够大,没关系,一会儿山洪就得下来,让那些过河的汉军全喂王八好了!哈哈哈!”
冒着大雨,汉军将最后一批辎重和战车运送过河,人马也涉水而过,四面都是人声、马嘶声和推车过河的号令声。刘邦已经到达山上营帐,他与夏侯婴、陈平挤坐在一张席上,望着韩信。韩信笑道:“好!传我的令,命李将军扒开堤坝,放水!”陈平一下子明白了,激动地站起来:“你是要借天之力,水淹废丘?”
汉军冒着大雨,在副将李将军的指挥下,用力将垒起的沙包推倒。已经要漫出堤坝的山水冲出了阻拦它们的这道障碍,排山倒海地倾泻而下,咆哮着直朝山下的废丘城冲去!几人高的洪峰挟着雷电一样的气势,发出可怕的咆哮,如千头猛虎,万头雄狮,奔入原本浅浅的河床,冲过已撤得空无一人的汉营,直扑废丘城!城上的楚军和守将听着远处传来的咆哮声,全吓坏了!忽而有楚兵狂叫:“将军!水!水!”不多时,废丘城下已成为一片汪洋!水还在迅速上涨,眼看要冲过城墙!楚军叫嚷着,徒劳地想阻挡住奔腾的洪水,但水已经越过了城墙,一个大浪,将守将及一名士兵全不知冲向哪里去了。水还在漫过城头,城砖在水流的冲击下,开始出现裂缝!楚军从梦中惊醒,全跑到了街上,惨叫着在水中没有方向地狂逃!
一名近侍连滚带爬地跑进雍王府:“王、王爷!不、不好了!韩、韩信决、决堤放水,水、水……”章邯急了,打断他:“什么水?水怎么了?”近侍吓得声音都变了:“水、水是从山上下来的!城、城墙冲塌了!人、人全冲跑了!……”章邯脸色一变,还想往下问。铺天盖地的洪水已经涌进了屋子,很快淹到他的脚,他的腿,他的腰……
突然,耳边响起晨曦公主的笑声,章邯悚然回望,只见浊浪已经淹到晨曦公主的颈部,即将把她吞没。章邯嘶叫:“公主!公主!……”他拼命朝晨曦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晨曦公主却狂笑着随浪而去。浪花带走了她的身影和她的笑声。又一排浊浪涌来,将章邯淹没至顶。
刘邦事后十分高兴,对韩信说道:“寡人复你大将军职,并加封为左丞相!你要为寡人全面筹划一个攻楚的方略!你怎么说,寡人就怎么办!”
其实,即便解决了废丘,天下大势对于刘邦来讲,仍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汉军所能掌握的,除了汉中、关中,只有荥阳以西之地。荥阳以东的广大地区,仍属项羽所有。北方,赵国和代国被陈余所控制,因为痛恨刘邦收留了他的仇人张耳,极有可能与楚结盟;燕王原本就是项羽所封。至于荥阳的西北,则是魏王豹的地盘。纵观这几股势力,唯独魏豹这个见风使舵的小人有可能被争取过来。刘邦立即决定派郦食其前去说服他试试。张良取出一张山川形势图,指划着为刘邦等人分析:“荥阳东北是齐,齐与楚有仇,但也不属于汉,为敌为友,在两可之间;再下来这一块,属于彭越的地盘……”他说着看了看刘邦。刘邦点头:“寡人已派人跟他联络过。他答应与我结盟,共抗西楚。还要求我们派兵过去,共同行动。”卢绾笑笑:“这个老滑头!就像我们小时候捉的鲇鱼和泥鳅,抓都抓不住!你看,彭城咱们一胜,他马上趁机夺了项羽一大块地盘,可是咱们一败,他转身就溜到黄河边上去了!不过,你别说,也只有他,最让项羽头疼!”于是,刘邦派卢绾、雍齿配合彭越一起行动,并趁机扩大自己的实力。
张良最后将目光放在九江:“最后,就是九江王英布。我现在最关心的,也是他!”“寡人已差遣随何去了。估计该到了吧?先把他放一边儿吧。请韩大将军画出谋略!”刘邦此时对韩信推崇备至。
韩信建议:由汉王亲自据守荥阳,把项羽的主力牢牢拖住,使他无暇他顾。郦食其试着先去说服魏豹,说不动他,自己就立即率兵北上,把其拿下!也好给那些见风使舵的诸侯王们一个警告,起码让他们严守中立。刘邦立刻表示同意,将曹参和灌婴拨给韩信配用。他振奋道:“就按大将军布置的,分头行动吧!我明日就出发去往荥阳。子房,陈平,你们跟寡人同行。”
刘邦正在房内向夏侯婴交代出发的准备工作,韩信走过来,“大王!我想跟您借一个人。”刘邦笑着:“你是大将军嘛,需要谁,尽管说!没问题!”“我想借薄姑娘来当我的记室。”
刘邦像被噎了一下,他听夏侯婴说起张良不许小薄接近韩信的事儿,但也不明就里,生怕理错了分寸,连忙推托自己作不了小薄的主,叫人喊张良过来商量。张良对韩信笑笑:“这个……对不起呀,大将军!我发现,小薄师妹的功课荒疏已久,正打算找个地方,让她闭关静修……”韩信颇为失望,但又不好勉强,告辞出门。
刘邦将张良拉到一旁:“子房!幸亏你在,帮寡人解了围。要不然,他非要让小薄去,寡人还真不好办呢!对了,你为什么不许小薄接近韩信呀?”“师妹是我师父收养的孤女,师父放其出山,就有托我为其了却终身大事。我发现师妹对韩信颇有好感,便代她卜了一卦,问了问休咎。师妹虽具大富大贵的婚姻命格,却与韩信命相不合,若是她跟了韩信,日后定无结果,还将招致大祸!与其这样,倒不如让她早早断了念想。”“大富大贵之相?难道她日后要当皇后不成?”刘邦喃喃着。张良笑着摇头:“皇后不见得。她生的儿子,却有可能是位天子!”刘邦大吃一惊。张良严肃道:“天机不可泄露。大王心里明白就好,望再勿说与他人听!此女与大王缘份非浅!愿大王多加照顾!”说着深深一揖。刘邦似懂非懂地说:“寡人……寡人明白!”
夏侯婴走回来,闻言一怔:“大王!您明白什么?”刘邦火了:“寡人明白什么,凭什么要跟你说?岂有此理!”他转向张良,扯开话题:“子房!您估计随何此去,胜算有多少?”张良想想,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
英布听说汉使是个叫做随何的无名小卒,顿觉受到了轻视。太宰解释说:“此人是刘邦的谒者,他就是六人,在下了解过。他的亲族在这九江一带还有些势力。”
英布皱了皱眉,要是个不相干的人,哪怕是张良、陈平来,他都不怕,大不了杀掉,拿他的头去讨好项王。可这个使者又没有名气,还是本地人,亲族又不好惹,稍有不慎,就给自己种下祸根,后园起火。他吩咐太宰好好招待随何,同时严密监视,不许他随意走动,先晾上他几天再说。
随何站在馆驿的院子里,看着落日西沉,这已经是他到达六的第三天,英布还是没有接见他的迹象,该如何是好?随何回头叫过太宰:“我衔汉王命,蒙您殷勤照顾,实在感激。可是,九江王却对我避而不见,这是何意?”太宰笑笑:“没别的意思。九江国虽小,但杂事繁多,我们王爷至今还忙得抽不出身来,并非有意怠慢尊使。”随何鼻子里哼了一声:“九江朝不保夕,英布死在临头!把这样的大事放在一边,真不知九江王还忙些什么?”太宰大吃一惊。
随何盯着他,严肃道:“当今楚汉相争之势已成。九江王何去何从?兹事体大!我明白,他不见我,无非觉得楚王强而汉王弱,怕得罪了项羽,祸及自身,却不知道,他若得罪了汉王,更加危险!其实,论人才,汉王帐下不乏舌辩之士,根本轮不上我。我之所以毛遂自荐,衔命前来,实在因为大家都是乡亲,不愿九江王因一念之差,招致国破家亡,使我故乡变为焦土!太宰明白吗?”太宰嗫嚅着:“呃,……我知道先生是六人,出于顾恋家乡之心,……”
随何打断他:“您也看到了。我来这几天,有多少亲族想来接我回家,为我洗尘,我都以王命在身为辞,每日沐浴更衣,静等九江王召见,为他说明利害。可他偏不见我!唉!要是别人,受此冷淡,也就明白九江王的态度,足以回去交差了,可我偏偏又是六人!能忍心看到这种结局吗?”太宰惶恐应承。
随何继续说:“你去告诉九江王!就说,我今晚必须要见他!让他听我把话说完。如果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九江王不妨采纳;要是他觉得我说得不对,那不如把我们这20多人的脑袋全都砍下来,拿去向霸王表忠好了!”说完,他转身朝房间走去,头也不回。
第二日,随何跟在太宰的后面,一路穿廊过院,朝王府内堂走去,他走得很从容,边走边打量着路径。英布仍躺在席上,搂着美姬在喝酒,见随何已跨过了门槛。英布略略欠起身子,满面带笑:“来来!尊使请这儿坐!来人!给尊使倒酒!”随何见英布如此无礼,也不客气,大步走到席前,坐了下来。
英布向嘴里灌了一口酒:“我知道你的来意,是想说服我背楚投汉,对不对?我告诉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你看了我面上的黥印就知道,本王出身刑徒,地位低贱,若非项王提携重用,我哪里有今天?人不能忘恩负义!不要说是你,就是把你汉营的舌辩之士全弄来,什么张良、陈平、郦食其,都站在本王面前,也难说动我!所以,趁我还没下决心杀你,你自己闭上嘴,滚蛋吧!”随何稳稳地坐在那儿听着,忽然一笑。英布一愣,不知道他现在笑什么。
随何继续笑:“看来,九江王是甘愿一辈子向西楚霸王俯首称臣了?既然如此,霸王伐齐,你为何称病不去?汉王攻破彭城,你为何袖手旁观?这是忠臣之所为吗?你口说自己是楚臣,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拥兵自重,不听指挥,你知不知道,这样做非常危险?霸王的脾气,你应当比我清楚,若是激怒了他,你这小小的九江国,还能存在吗?你这九江王还能当得下去吗?”英布冷笑:“可是本王还好好儿地站在这儿!还在喝酒吃肉!”“这应该感谢汉王!若不是有汉王存在,你对项羽还有利用价值,别说你一个九江国,十个九江国也早被项羽灭了!”随何说得句句属实。
英布忽然大笑:“对呀!我要是把你的头砍下,往彭城一送,我岂不就更加安全了?哈哈!”他向美姬示意倒酒。
随何盯着他,等他笑完坐定,突发一问:“你觉得霸王真就那么靠得住?”轻轻一句话,立即将英布问愣了,一时回答不上来。
随何一步步尝试着说服英布的可能性,“你也看见了。汉王为义帝发丧,天下诸侯国闻风而从者,达数十万众!虽说因种种原因,为霸王所败,但人心已可见!自古失人心者失天下。项羽看似强大,败象已露,其实,您也明白这一点,不然您就不会跟霸王保持距离了!”英布很得意:“对呀!本王处于你们两家的夹缝之间,当然要权衡利弊,保持中立……”
随何不待听完,立即反驳:“不可能!别人可以脚踏两只船,唯独大王不可以!”“为什么我就不可以?”英布压抑着怒火。随何道:“就因为您跟霸王关系太深!在天下人看来,您就是他养的一条恶狗!想一想,坑杀二十万秦卒的是谁?杀害义帝的,又是谁?”这一问正戳到了英布的痛处,他的脸立刻涨得通红,暴跳起来:“这、这能怪本王吗?这、这都是奉项羽的命令所为!”“是啊!可是这样一来,项羽就觉得您不可能不依附于他,在他眼里,您也就是跟钟离昧、龙且差不多,稍不顺从,他就会视为叛逆!而在天下人心目中,项羽所做的一切坏事,您都有份。别人可以得到原谅,唯独您九江王不可原谅。请问,您这两只船,脚如何踏?为大王计,您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彻底背离霸王,而投靠汉王!”英布不吭气,眼珠骨碌乱转。
随何继续道:“您也知道,汉王是仁厚之人。他非常体谅您的处境,也为您替项王背负天下骂名而扼腕叹息!现在汉王虽打了败仗,但实力仍相当雄厚。张良足智多谋,韩信英勇善战,最近又水淹废丘,扫灭了雍王章邯!汉中、关中,后方稳定,兵多粮足。霸王虽气势汹汹,然北有田横,东有彭越,后方不稳,诸侯离心,岂能长久?楚不如汉,其势易见也!九江王若能在此时与汉王联合,既可顺应大势,助汉王胜楚,建万世之功业,又可扫除个人身负之恶名,何乐而不为?随何为大王计,为家乡计,献此忠言,愿大王纳之!”英布静静地听完了,点了点头:“谨受教!不过,汉王要我做什么呢?”
随何来劲了,移席近前:“汉王只希望九江王能亮明联汉反楚的态度,这样,一定能对霸王形成牵制。不管他分多少兵来征讨,都会减轻汉王在成皋的压力。这就够了。说实在的,汉王需要的,不是大王的兵力和物资,只是您的一个态度!只要您能对霸王起到牵制的作用,拖住他几个月,汉王定能取胜!而且,一定会记住您的好处,裂土封王,这是肯定无疑的!所有的意思,都写在汉王的信中,请大王仔细阅读。”英布笑笑:“好啊!那就照先生说的办吧!待我仔细看过汉王的书信,就写好回书,交你带回去。先生先请住进王府。”
随何高兴得脸都红了,任务比他想象的简单。他欣然接受了英布的邀请,住进王府的后院。随何并不清楚,英布之所以要他搬出馆驿,是因为项羽的使者马上要到达九江。随何被限制在王府后院,他敏锐感觉到有些不对头,他随意与府中守卫士兵攀谈了起来,这士兵竟也姓随。随何问:“你是哪支的?”卫兵回答:“五房六支。”随何道:“我是三房五支。这么说……”卫兵连忙见礼:“您是叔辈。叔!您要小心啊!”随何一惊:“怎么说?”卫兵叹口气:“今日座上客,明日也许真是阶下囚!我们大王此时正在接见楚王的使者!”随何如雷轰顶。
英布望着一脸骄横之色的楚使,楚使大声说:“九江王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听从霸王调遣,令霸王很生气,很不解!按说,霸王跟您的交情不浅,您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这样!”英布笑了笑:“对嘛!我在霸王麾下也不是一两天,他应该了解我!我怎会不听他的调遣呢?”楚使步步紧逼:“那就是说,这回,霸王调您三万人马去荥阳,参加围困汉王刘邦。九江王是一定会去的喽?”“这个嘛……”英布还想寻找其他借口。
卫兵担心随何有危险,愿意悄悄放他离开。随何却道:“我既然来了,就不会逃跑!”他嘱咐卫兵做出追赶自己的样子,自己拔腿向前日会客议事的偏殿跑去。
宴会厅外的哨兵见随何冲过来,跑上来想拦阻。卫兵摇手喊道:“别拦!他是汉使!”哨兵摸不着头脑,连忙闪开,随何大摇大摆闯了进去。正在应付楚使的英布一眼看见闯入的随何,登时傻了!
楚使也愣了,问道:“九江王!这是什么人?”随何答道:“你问我吗?我是汉王刘邦的使节!”楚使顿时傻了,随何冷笑一声,直接走到上座,傲然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