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来。
濉水两岸,抛下了无数的尸体。有被砍杀而死的,有自相践踏而死的,有被水淹而死的,有被挤死的、撞死的、憋死的……原来宽阔而湍急的濉水竟因堆满了尸体而断流,流的也不再是清澈的河水,而是混浊的血水!
侥幸脱险的刘邦一行人趁夜在树林里休息,靠着浓密的树荫作掩护,大家稍作喘息。刘邦靠着一棵大树,半躺半坐,哀伤地望着头上的星空,夏侯婴拿过已经被水泡软了的干粮递给他,刘邦推开,他实在什么都吃不下。
夏侯婴一抬头,忽见纪信在生火,跑过去把火一脚踩灭,低声道:“你疯了?干什么呢?”纪信结结巴巴:“我、我想给大王烤烤衣裳。”“烤什么?不知道周围还有楚兵吗?”
周苛警告地打了个嘘声,大家都不响了,隔着林子,只见有骑马的人打着火把从路上驰过,汉军将士们警惕地望着这些人跑远,才松了口气。休息一会儿,大家继续趁夜赶路,前往下邑,吕雉的远房哥哥吕泽在那里带着支千把人的队伍。
天刚蒙蒙亮,夏侯婴忽然勒住马,把车停了下来。刘邦急了,叫道:“这时候你停什么车?”夏侯婴没理他,跳下车去,走向一棵树。只见路边的树下有两个挤在一起睡熟的孩子。虽然满身泥,但可以认出,这正是刘邦的一双儿女。夏侯婴蹲下看了看,回头朝车上招招手:“大王您看!这不是鲁元和刘盈吗?”刘邦蹦下车,急忙跑到跟前,只看了一眼,就狂喜地摇撼着孩子:“醒醒!醒醒啊!”两个孩子醒了过来,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鲁元怯生生叫了声:“爹!”刘盈张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瞪着刘邦。刘邦激动地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刘盈放声哭出来:“爹!您怎么才来呀,爹!呜呜呜!”刘邦含着泪问:“你们怎么在这儿?你娘呢?爷爷奶奶呢?家里的人呢?”
夏侯婴着急地提醒他让两个孩子先上车。刘邦连忙把车上的包袱推开,将刘盈和鲁元安置好。刘盈天真地问:“爹!娘不是说,你打了胜仗吗?怎么还有人要追杀我们?”刘邦无语,只把儿女紧紧地搂在怀里,听着隆隆向前滚动的车轮声。
吕雉与太公、刘媪被带到了霸王宫的大殿上。项羽凝视着刘邦的家人,像老虎盯着自己的猎物。刘太公和刘媪不敢正眼看他,都低着头,瑟瑟发抖。吕雉却昂着头,直视着项羽的眼睛,根本没有害怕的意思。审食其本想下跪,瞟了吕雉一眼,没敢跪下。项羽冷笑一声:“见了本王,竟然不跪?找死吗?”审食其吓得噗通跪倒在地。刘太公和刘媪也都跟着跪下来。吕雉横眉怒目,训斥审食其:“起来!真给汉王丢脸!把老爷子老太太也扶起来!凭什么向他下跪?”审食其听话地连忙爬起,把刘太公和刘媪也拉了起来。
项羽愣了一下:“噢?到了现在,你还认为没理由跪本王吗?”吕雉笑道:“我只记得,有位当年曾和我丈夫结拜为兄弟的项羽!我还记得,他曾经叫过我一声嫂子!我还知道,他与我丈夫刘邦曾经同事楚怀王,他们之间有过生死相依的交情!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被他所俘虏?更不知道,他见了我和我的公婆,为什么竟这样无理,甚至以生命相威胁?”
项羽脸一沉:“吕雉!你不要巧言令色!如果不是你丈夫刘邦先背叛我,趁我远征齐国,纠集和胁迫诸侯们来讨伐我,我会这样对待你们吗?他已经不把我当兄弟、当战友,也不把我当自己的盟主来对待,而是把我当作敌人!那我当然也要以他为敌!对我敌人的家眷,难道还要以礼相待,奉为上宾吗?”
吕雉头一昂:“我是个女人。弄不懂你们男人为什么要打来打去,我只知道,一个有教养的男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欺侮老人和妇孺!项羽!如果你认为自己是一个野蛮人,那就随便你吧!我也无话可说了!”
项羽今天才第一次见识吕雉的厉害,他冷笑一声:“先欺侮妇孺的,是你的丈夫!是他先把我的虞囚禁起来的!我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放心,我不会像他一样。我会找人把你们看管起来,等我抓到了刘邦,你再好好帮我教训他吧!”
一队一百多人的楚军骑兵队发现了汉王的车辙印,一路追了下来。此时,夏侯婴赶着车,刘邦搂着两个孩子坐在车上,周苛、纪信等十余人左右跑步跟随,向着西北方向狂奔,离下邑只有二十里路。刘盈叫着肚子饿,刘邦一边翻着包袱里的干粮一边叨咕:“唉!要不是你们两个拖累,可能我早就找到自己人了!吃吧!你看,夏侯叔叔和这些叔叔们都还饿着肚子呢。”刘盈刚啃了一口,听父亲这么说,不吃了,把干粮重新塞进包袱里:“那我不吃了。留给叔叔们吧。”夏侯婴赞道:“这孩子真仁义!”他回头对刘盈,“我们还有呢。你吃吧。”
正是这一回头,他竟瞥见远处有尘土飞起,立刻变了脸色:“不好!有人在追!”周苛对夏侯婴叫道:“滕公您快跑!我们去挡一阵!都到下邑集合!”
夏侯婴弯腰站在车上,拼命地赶着车。刘邦蹲在车上,恐惧地朝后望,发现追的人还是越来越近。刘邦急出了一头汗,夏侯婴向他喊道:“把车上没用的东西都扔了!”刘邦被提醒,应了一声,一边抓住车的较木,不让自己滑下去,一边用脚把车上装水的器皿等等杂物一个个踢下去,以减轻车的重量。他看见装干粮的包袱,伸脚过去踢。想不到,刘盈竟抢先一步,将包袱抱在了怀里:“叔叔们还没吃东西呢!”刘邦急了:“命都没了,还吃东西?扔了!”男孩非常固执地抱着不放手。刘邦爬过去抢包袱,刘盈直往后躲。车速实在很快,只听刘盈“啊”地一声,身体飞出车外,手中仍然抱着包袱。刘邦愣了!鲁元向后扑过去:“弟弟!”刘邦一咬牙,把女儿也推了下去。鲁元大叫一声,摔在了地下。
车停了下来。夏侯婴跳下车。刘邦朝他喊:“别管他们!快走!”夏侯婴却不理他,一边一个,将刘盈和鲁元夹起来,跑回来重新放回在车上。刘邦急了:“你弄他们回来干什么?”夏侯婴不理他,把孩子们放好,叮嘱道:“抓好!别再摔下去了!”自己重新爬上车。
这么一折腾,楚军骑兵离车的距离当然更近了,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头盔下那一张张狰狞的脸。他们的喊声也清晰可闻,“不要放跑了刘邦!”刘邦急了,他蹲在飞驰的车上,瞪着两个孩子,孩子们也恐惧地瞪着他。“想跟我一起死吗?啊?”刘邦问道。孩子们茫然无知,只是恐惧地摇摇头。“不想,那就下去吧!”刘邦抓住儿子,扔向路旁松软的田里。鲁元大叫着,紧抓着车较不放,刘邦用力掰开女儿的手,把她也扔了下去!孩子们哭叫着打了个骨碌又爬起来,去追大车。车再次停下来。夏侯婴又跳下车。
刘邦火了,冲他喊:“不要管他们!”夏侯婴也冲他喊:“那是孩子!”刘邦拿起车上的剑:“你不听我的,我杀了你!”夏侯婴白他一眼,继续朝孩子们跑去。
身后的追兵又乱了。原来,周苛和纪信不知从哪里抢来了两匹马,直接向楚军冲了过来。楚军只好先放下追刘邦,围攻这两名汉军。可是周苛和纪信又立即分头朝着两边跑,弄得楚军不知该先对付他们,还是继续追车。趁这个功夫,夏侯婴已经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跑到车旁,将他们重新在车上放好,爬上驭手的位置。
刘邦咬牙切齿:“夏侯婴!你这个混蛋!成心要我死啊?”夏侯婴不语,重新赶起了大车,朝前飞奔。迎着他们,又跑来了一支马队,大约有几百人。刘邦头脑中轰地炸了下,他喃喃着:“完了!完了!”夏侯婴却高兴地叫道:“是我们的人!你看那旗!”
刘邦看去,果然,在一片烟尘中,越来越近,能看清飘扬的正是汉军的红旗!他狂喜地站起来,扬着手喊:“哎哎!是我!”他只顾高兴了,车一颠,竟然摔了个仰八叉。幸亏两个孩子一人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刘邦一挺身坐了起来,将孩子们搂住,喜悦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救兵!楚军见来了援兵,慌忙拨马而逃。周苛和纪信也顾不上追他们,都大呼小叫地朝着开车的汉军援兵迎去。夏侯婴把车停下来,他整个人几乎要瘫了,靠在车上,只是大口喘息着。
刘邦蹲在车上,一手搂着一个差点儿被他抛弃的孩子,咧嘴在笑,但满脸是泪。
洗过脸,梳过头,刘邦终于又恢复了作为汉王的威仪,他叫来夏侯婴,教训道:“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你不过就是本王的一个车夫,我看你鞍前马后的,挺不容易,封了你一个滕公。你就自以为了不起了?你就可以违背寡人的意志,为所欲为了?”夏侯婴辩解:“我没有……”
刘邦打断他:“听我说完!我为什么要扔下他们?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眼见楚军追得越来越近,他们跟我在一起,便得死,不跟我在一起或许侥幸得活。你说吧,你该当何罪?”
夏侯婴把嘴一撇:“我有啥罪?我啥罪也没有!两个孩子扔下去就得被楚军抓了。比方说吧,要是你们三个进了山,遇上了老虎,你是让两个孩子替你去喂老虎呢,还是自己挺身跟老虎斗,以保全两个孩子?如果这个父亲是我,我一定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保孩子!所以,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违逆。我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再说了,您不就是为逃脱楚军的追赶吗?孩子们没丢,咱们不是也逃出来了?要是当时依着您,现在,咱们还能这么安心坐在这儿吗?恐怕您连肠子都悔青了!这毕竟是你们刘家的后代根啊!”刘邦听着他的辩驳,睨着他,不语。
夏侯婴对名利向来看得淡泊,他接着说:“我知道,您再封我什么,我也是个车夫。我就这么个脑子,就这么个脾气。您要不高兴,就把滕公的封号收回。不顶吃不顶喝的,我要那玩意儿也没啥用。你要是不要我了,我就给别人赶车去。要是你非想抓我的错,杀了我,我也不为自己做的事情后悔。孩子总算保住了。我跟嫂子,也算有了个交代。”刘邦听着听着,泪水涌上了眼眶,他叫来两个孩子:“盈儿!鲁元!来!给你夏侯叔叔跪下!”两个孩子走上前跪在夏侯婴面前。夏侯婴吓了一跳:“使不得使不得!大王!您这是干什么?”
刘邦含着泪说:“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是你夏侯婴拣回来的!”他面对刘盈:“无论你日后当了太子,还是当上了王,永远记住,这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刘盈哭着点点头。
韩信仍旧带着五万人屯兵在废丘,听张良派来的人讲着彭城大败的情况,他久久地沉默着,周围的将士没人敢说话,只听见风卷红旗的猎猎响声。韩信终于开口了:“张良先生现在哪里?”来人道:“张先生留下一千人守下邑,接应大王,并寻找大王家属。其他的人跟他去了荥阳。”
韩信目光盯着远处:“你给张良先生回话,就说我知道了。但我除了围困废丘的人之外,已经被大王收回了调兵权,所以,派不出一兵一卒。请张先生自己想办法收集残部,招募新兵吧。下一步的行动,还是等大王回来,请他自己定夺。我无权过问。”说罢他转身朝着壁垒走去,再不回顾。
在汉中丞相府的萧何听到彭城惨状,吓得目瞪口呆:“怎、怎么会这样呢?快!快按照张先生的要求,紧急朝荥阳运粮、运兵!快!”
两个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在张良意料之中。他忧虑重重:刘邦伤了韩信,韩信还肯不肯帮助刘邦?昔日刘邦虽被逼入汉中,毕竟手中拥有训练有素的五六万军队,所以韩信独身前来投靠。如今刘邦兵败如山倒,韩信手中却持有五万精兵,凭什么还听候刘邦召唤?另外,刘邦是否能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和挫折?
周勃、卢绾、樊哙等人先后赶到荥阳,与张良一起聚集了近两万散兵游勇,等待汉王的到来。夏侯婴赶着大车刚到荥阳城下,刘邦便纵身跃下车,直朝着张良奔去,两人的眼里都泛着泪光。刘邦拉住张良,激动道:“子房!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你……你怎么不早点儿来呀?你知道,彭城……啊啊啊!”他突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竟然当众放声大哭!张良也掉下了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刘邦哭了一阵,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终于不哭了,长叹一声:“唉!全怪我!怪我啊!”
樊哙激动道:“大哥!这不能怪你!都是魏豹那家伙煽惑的!我们被他骗了!”周勃也说:“是啊,大王!不是您的错!是项羽这小子太厉害了!”卢绾等人齐声附和:“是啊是啊!这不是大王的错!”
刘邦不理他们,对张良接着说:“子房!我看,我真的没有资格当这个王!干脆,让给你来当,或者韩信、萧何来当得了!”张良立即跪下:“大王!张良只愿为大王前驱!”周勃、樊哙、卢绾等将领一起跪下:“我们听大王差遣!请大王收回成命!”
刘邦深恐大家不再信服自己,一见此景,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请众人起身。他亲自将张良扶起,心疼地说:“您看,您一来,要您收拾的就是这个烂摊子!”
其实,在张良看来,今天的局势并不是烂摊子。骨干将领在,汉中和关中的根据地都还在,至于那些滥竽充数的诸侯王,虽然又倒向了项羽,但经过彭城之役,他们已无法与项羽一心。而项羽,看似取得了胜利,其实不过是收复了自己失去的部分领土。为了对付刘邦,他必须尽快把征齐的队伍撤回来布防,这样,田横又将重新占领三齐之地,依然成为他的心腹之患,这次征齐等于劳而无功。这样看来,汉军虽败,得大于失;楚军虽胜,失大于得。张良鞭辟入里的分析,重新燃起了刘邦及汉军诸将的希望。
而刘邦也从彭城之败中,总结出两点血的教训:第一,小看了项羽,以为自己一声号令,手下就有了五六十万兵马,实际上低估了楚军的作战能力,低估了项羽的军事指挥能力;第二,没有可靠的同盟军,魏豹之流那种见风使舵的盟友,实际起不了任何作用。
张良倾身向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也不必过虑了。纵观天下,有三个人足以帮大王打败项羽。但大王必须不吝封赏,他们才可为大王用。”
刘邦急切说:“这您放心!只要能打败项羽,哪怕把函谷关以外的土地全赏给他们呢!不知是哪三个人?”张良微笑,让刘邦自己猜。“韩信,算一个吧?”刘邦说道。张良点头:“当然。头一个就是他。信任他的结果和不信任他的结果,大王已经体会到了,愿大王充分信用此人。”刘邦点头:“我明白了。另外两人呢?萧何?”张良摇头:“萧丞相本就对您忠心耿耿,是您的得力助手而非同盟军。他不算。”刘邦想了一会儿:“既然不是萧何,那肯定也不是你,不是陈平,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行。我一时想不起来。您说吧。”
“其中一人,姓彭名越。”张良淡淡道。刘邦恍然:“噢!彭大王!”“对!他虽出身水寇,已成了气候。这回联络田荣,从后面牵制楚军,项羽派兵清剿却奈何不了他,就像深深扎在项羽肉里的一根刺!又像一只在项羽周围飞来飞去,扰得他难以安枕的马蜂!可不要小看了他。我知道,大王跟他素有交情。大王应当加深与彭越的联络,最好发展成为盟友。让他在梁地继续扰乱项羽,威胁西楚的后方。必要时,要给他以实际的帮助,帮他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他的强大,不会对您造成威胁,而只会牵制和威胁项王。”
刘邦点头:“这都没有问题!还有一位呢?”张良微笑:“说起这一位,其实您也熟悉。您想想,自巨鹿至咸阳,项羽最倚重、最得力的先锋是何人?坑秦卒,除义帝,谁又是他最得力的打手?”刘邦脱口而出:“英布?”
此时,九江王府又接到项羽来书,英布斜倚着靠枕,听部下读。“前番征齐,寡人再三呼召,君竟以病辞,仅遣兵三千以塞责;此番彭城之战,君又以种种借口,袖手旁观,令寡人甚感惶恐!”……英布不耐烦地一摆手,喝断:“行了!别念了!他到底什么意思吧?”部下往下瞧了瞧:“霸王的意思,叫您亲率三万人马,到荥阳跟他会合,一起攻打刘邦。”英布冷笑一声,站起来:“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我九江国统共才多少兵?都调去帮他,自己的家不守了?不理他!”
英布自从当了王,就不再听项羽的调遣,这已经让项羽很恼火。张良认为,在这个时候,如果刘邦派一能人,设法说动英布叛楚归汉,大事成矣!可是,派谁去呢?英布出身刑徒,性情残暴,心狠手辣,虽然和项羽有了隔阂,但毕竟是项羽最重要的盟友。现在汉王新败,项羽大胜,在这个时候,游说他弃楚而归汉,风险相当大,可以说是虎口拔牙,龙颊捋须,稍有不慎,办不成事,却枉送了性命。郦食其过于刚硬,光他那派头,很可能就令英布反感。陈平官至护军中尉,举足轻重,不能轻易涉险,张良更是断断不可须臾离开。众人正在谋划英布之事,周勃匆匆来报:“大王!探马报告,西楚霸王项羽正在集结兵力,朝荥阳一带开动!”众人全都一惊!项羽将征齐主力召回,率二十万楚军,再加上魏豹等人的杂牌军,总计五十万人马直奔荥阳而来!
张良的房间陈设简单,却透着清雅。小薄一边帮张良整理衣物,一边关切问:“您跟汉王谈得怎么样?”张良点点头:“谈得很好。”小薄叹口气:“是啊!他再不听您的,可怎么办?不过,他也不容易。不说别人,韩信恐怕还在生他的气呢。”
张良抬头看了一眼小薄:“师妹!听你这两天时常在念叨韩信。你对他很关心啊?”小薄停下手里的活:“师兄!我关心他,不应该吗?”张良一笑:“你要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钟情于他?”小薄急了:“您说什么呢?”张良微笑:“男欢女悦,再也正常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大将军,以后封王都有可能。那样,你就是王后了。来,我给你算算,看你命中是否有王后的份?”小薄害羞道:“你算你的!我可不管!”她飞快逃去。
张良笑笑,取出蓍草,开始占卜。在他熟练的动作下,很快现出了卦象。张良观察着卦象,始而点头微笑,继之凝神而思,终于大惊失色。他将这堆蓍草很快扰乱,又慢慢理顺,收起来,眉目间顿现忧色。小薄命中确有王后之份,可能还不止。但是,她的姻缘却不在韩信,若强与纠缠,只怕日后有血光之灾!
第二天一早,张良郑重告知正准备去给鲁元梳头的小薄,劝她远离韩信。小薄十分吃惊:“这、这……这是为什么?”张良叹口气:“天意难测!师妹!听我的!不要固执了!顺其自然就好。”“可是……”小薄满脸失落,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解释什么。“子房,来得好早呀……”刘邦的声音响起。
昨儿一整夜,刘邦将手底下所有人挨个儿排了一遍,也没想出合适劝降英布的人来。但却突然蹦出了一个灵感!他想马上做两件事——树立社稷、册封太子。张良听了刘邦的想法,不禁一震。
刘邦道:“寡人虽即了王位,社稷却一直没来得及树立。不立社稷,不定国都,哪怕是临时的国都,总归不像个国家啊。我要把栎阳定为临时国都,在那里把社稷树立起来,祭祀天地祖宗,昭告天下,大汉国正式成立了!”
古栎阳位于今西安市东北,地处石川河与清河汇夹之地,北依荆山,南眺渭水。春秋时期便已“北却戎翟,东通三晋,亦多大贾”,交通十分便利,选址于此,足见刘邦之用心。刘邦已年过半百,自然也须考虑后继有人。他对刘盈并不满意,觉得他不够强悍果断。但刘盈虽仁弱,终归天性善良,立为储君未尝不可。社稷是国家根,太子乃国家本。根深叶茂,本固枝荣。刘邦于新败之际,不仅能认真总结教训,且能为国家深谋远虑,这也足见其雄才大略的一面。
张良再拜:“大王所虑极是!臣为大王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