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舍人听说韩信并未被处斩,非常着急,命亲信赶快清理烧过的仓库,把韩信找出来的作假证据全部转移销毁,另一方面自己去找吕媭,让她务必出面压下这个案子。李舍人给吕媭展示着新弄来的首饰,“夫人您看,这套头面多精致!多气派!除了您,没人配得上戴它!”吕媭喜爱地看着首饰:“这挺贵吧?”李舍人将首饰推到吕媭面前:“您先留着。钱不钱的事儿,交给小的就好了。”吕媭拿起首饰爱不释手,李成趁势说道:“夫人!听说韩信没死?您得跟将军和汉王说说,可不能饶了这小子!……”
这时窗外传来他手下亲信的呼唤声,“李舍人!舍人!”李舍人只得先告辞出去,责骂两个亲信来的太不是时候。亲信连忙贴近他小声说:“萧丞相来了,调查韩信的案子。樊将军请您去前厅。”萧何要求失火仓库所有物品都不得搬动,第二日自己要派人前来清查,李舍人只得低头诺诺称是。
临出门,萧何忽然问道:“韩信这个连敖当得怎么样?”李成回禀:“丞相,此人本事不大,却相当狂妄。一来就对咱们的制度指手画脚,说这也不好,那也不是。净说项羽那边的规章有如何好,还写了篇东西,让咱们仿效。您说他是不是别有用心?”萧何对此很感兴趣,樊哙在几上翻了一通,终于找出韩信所写的简牍。萧何接了过去:“我倒想看看他写了些什么。樊将军,你这里先把现场保护好,等我来人查验。至于韩信到底怎么处理,一切要等我重新审理过后,再作决定。”说着走了出去。小薄追上萧何,笑着说:“丞相,我和吕姐姐多日不见,她留我住一宿再走,您先请回吧。”萧何用问询的目光看看小薄。小薄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迷蒙,房间里已然掌灯,吕媭炫耀地打开首饰盒,拿出一支镶嵌绿松石的金步摇插在头上。“太美了!”小薄赞叹。樊哙走进屋看了一眼吕媭:“女人就喜欢这些不顶吃不当用、花里胡哨的东西!哪儿弄的?”“李舍人帮我倒腾的,我可不是自己留下,打算送给我姐!你管得着吗?”吕媭抢白了樊哙两句,樊哙和吕媭这对欢喜冤家,平常的日子也是不打不热闹。
此时,李舍人求见,他见屋里只是有个不相干的女子,也没大放在心上。樊哙对李舍人说:“正要找你,那个,首饰是怎么回事儿?你不要什么都听夫人的。这么贵的东西,我们哪里买得起?”舍人笑笑:“这个您别担心,……”樊哙不依不饶:“不行!你听我的!让她瞧瞧可以,可不能让她留下!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舍人面上浮现着焦急的神色:“将军您看,天要下雨了。被烧坏的库房,我怕会漏雨呀!里面还有不少东西,一淋了雨,就可惜了!”“那你快找人想办法呀!”“办法倒有。可是,萧丞相不是说,要保护现场?”樊哙急了:“他让保护现场,没说就听任雨把东西淋湿呀!你去,亲自给我督着!哪些该搬,哪些该留。哪些能动,哪些不能动。让他们听你的!既不能违背了丞相的意思,破坏了现场,又不能让咱们的物资受了损失。”舍人得了命令迅速离去。小薄也以如厕为由出了房间。一只信鸽腾空而起,冲上夜空。樊哙问吕媭:“那个李舍人为什么要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都帮他干啥了?”
吕媭很不满樊哙在外人面前责难自己:“没有啊。人家还不是看你樊将军的面子!再说,我又不是不给他钱,只是让他暂时垫一下。”小薄走来:“吕姐姐!将军说的是。俗话说,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吕媭嘟囔着:“他又没求我帮他做什么!”她忽然想起来,“也就是请你樊将军和汉王讲,要严办韩信。”
舍人举着火把,指挥着亲信们把一包包的麻袋从烧毁的库房里搬出来,搬上大车。樊哙领着吕媭和小薄,举着灯大步走来:“李成!”舍人一哆嗦,手中的火把差点落地,连忙镇定地笑笑:“将军!已经都搬得差不多了!”他回头对亲信们说,“走吧走吧!先把这些运走了,再回来一趟。”
樊哙伸手拦住:“慢!你运的是什么?”舍人有点儿心虚:“从库房里抢出来的物资啊!”樊哙不由分说,从大车上使劲拽下一个麻包,用手将封口撕开,麻包里装的竟然是一些烂草、破棉花等物。舍人故作惊讶:“啊?将军!这都是韩信干的!他用了掉包之计,用这些替换了军用物资!他真是罪该万死!”一个愤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罪该万死的是你!”舍人吓一跳,回头看时,竟发现韩信站在自己身后,用愤怒的目光瞪着他。樊哙也吃惊不小,萧何是怎么赶来的?韩信又怎么被从监狱放出来的?面前这掉包罪证又是怎么回事?韩信道:“将军!这正是韩信被捕之前,遵照您的命令在做的事。我清理库房,核对账目时,发现有人偷天换日,正待追查,这些恶毒的小人将我灌醉,潜入库房,放起火来,想把我和我找出的证据一起消灭!幸亏被将军领人救出,他们又嫁祸于我,将我送上了刑场!”他仰天长吁,“天不负我!韩信竟然被滕公和萧丞相自刀下救出,这才得以揭开事实真相,将这窝蛇鼠绳之以法!”
樊哙气愤地拔出刀来:“娘的!原来都是你在捣鬼!老子宰了你!”冲着李舍人冲了过去。萧何拦住樊哙:“犯法之人,自有军法处置他。”他深知樊哙脾气,连忙命从人将李舍人带走。樊哙看着韩信,有些过意不去:“韩信!是我轻信了奸人挑拨,冤枉你了!樊某对不住你!”说着深深一躬。
韩信恳切地说:“将军!韩某也是上了奸人的当,醉酒误事!请将军治罪!”
萧何笑笑:“好了,二位,不必各自领罪,你们都该感谢小薄姑娘。”
原来,小薄在狱中与韩信见面后,便直接找到萧何,请他宣称要第二日清查物资库房,逼李舍人动手,之后又传讯给萧何与韩信守株待兔等其现形。
韩信此时望向小薄十分感念。
韩信获得自由身的同时也获得了萧何的瞩目,看过韩信所写的物资管理方法,萧何对韩信刮目相看,萧何立即决定向刘邦举荐韩信。“臣以为,韩信乃是大才。”萧何对刘邦这样说。刘邦不以为然:“大才吗?如果你把一柄锋利的锥子放在衣袋里,它肯定会刺穿衣裳,自己掉出来。韩信在项羽帐下好几年了,不过才混了个小小的执戟郎。他要真是大才之人,能会这样吗?”萧何也拿锥子来打比方:“锥子虽锋利,若是用一块帛将它的尖锐密密包裹起来呢?还会掉出来吗?”刘邦一怔:“你是说,韩信有意藏其锋芒,所以才未被项羽发现?”萧何笑笑:“有可能,他就是上天生出来,专门为您准备的!”刘邦挺得意:“老萧!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这马屁拍得真让人挺舒服!”他立刻准了萧何所请,去除强加于韩信头上的一切罪名,准备任用。
韩信被安置在招贤馆,他换上了灰底菱纹的袍子,束着青色头巾,精神奕奕坐在席上,伏案读着兵书。自从入了汉中,他许久没有如此静谧的日子了。
小薄用漆盘托着一盅汤进了韩信的房间,既然韩信已然出现,招贤馆其他事情便没有那么重要,小薄近来照料韩信起居的时间多了些。韩信打开盖子,慢慢喝了一口汤,赞了一声。小薄高兴地看着韩信:“你说汉王能给你个什么官职?”
韩信笑笑:“不知道,但我总有一天会当个像霸王那样,指挥千军万马的上将军!大将军!”小薄嗔道:“你还真是野心不小!”“这不是野心,是雄心。若我不具备这样的才能,令师兄子房先生又怎会向汉王推荐我?”小薄一下子想起被烧毁的角书,试着问:“那不如让我出面,跟汉王和萧丞相说一说角书的事……”韩信急忙摇手:“不要!千万不可!角书已毁,空口无凭。而且我相信,汉王会认我识我!锥在囊中,其锋自见。”小薄用欣赏的目光望着他,叹了口气:“你真是个怪人!好吧!你看书,我不打扰了。”小薄端起漆盘走了出去,韩信忽然觉得很想挽留她多待一会儿,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望着小薄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呆。
韩信听到自己被授予治粟都尉的消息非常平静,没有一丝惊喜,这表情让萧何很诧异,“韩信!你是不是觉得,都尉对你来说,还并非重用?”韩信笑笑:“多承丞相美意,韩信定当尽心竭力。只不过,管理粮秣军饷之事,非吾之志也!”萧何这时注意到韩信几上的兵书,他正色道:“韩都尉!你要知道,你的这份差事,对于军队来说,重要性绝不亚于指挥打仗的将军!”韩信道:“丞相!我在项家军,就是从伙头军做起的,岂不懂‘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不过,人各有志。这样吧。为报汉王信任,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会将兵法运用于自己的职事,让您看一看我办事的能力。萧何大笑,让韩信只管放手去做,如其果然有将帅之才,定会帮他一展抱负。”
项羽兴致勃勃地领着虞姬、范增和陈平等人参观新落成的霸王宫。
新宫殿引起众人一片赞叹,只有虞姬,始终表情淡淡的,似乎这一切跟她无关。项羽牵起她的手,将她引入正殿,殿内陈设着从秦宫运来的宝物,金碧辉煌,美轮美奂。
项羽问道:“虞!你怎么不开心?这座宫殿,是属于我们的了!孤要在它完全落成后,立即筹备我的登基大典和我们的大婚典礼!孤要让天下人看看,我取得了怎样的胜利!又获得了怎样的幸福!”虞姬不想打扰项羽的兴致,只淡淡说:“此事,我们以后再说吧。”项羽不依不饶,非要追问她为何不爽?只要虞姬想要的,他一定办到。如今天下。哪有他项羽做不到的事情?虞姬只好道:“义帝新丧,不宜行大婚之礼。”项羽火了:“他又不是你我的上人!凭什么避他的忌讳?”“可他是你的王!”虞姬对义帝枉死一事很愧疚,也仍然挂怀,“他在郴江蒙难,不管怎么说,你都应该感到难过!虽不说守孝三年,也不该这么快就办喜事!我不想你西楚霸王被天下人耻笑!”说完,虞姬转身匆匆走出大殿。
项羽怔怔地立在空荡荡的大殿中央,涨红了脸,瞪着眼,捏成拳的两手骨节作响。他很气愤,他习惯了所有人臣服,如今他的女人居然对他拒绝,而且居然是为了那个阴魂不散的楚怀王!范增走过来:“羽儿!我看,婚礼推一下也好。如今天下并未安定……”项羽带着怒气打断他:“谁说的?天下怎么不安?”范增这两日连连接到边地战报,只是王宫新成,项羽心情大好,不忍打扰罢了。
“反了!反了!”面对混乱不堪的局面,项羽怒气冲天,他将身边的一个金烛台重重摔在地上,像头受伤的老虎在大厅里转来转去,大叫着:“他们以为我西楚霸王睡着了吗?一个二个全都反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他停下脚步,问道:“刘邦怎么样?”范增回答:“巴、蜀那边,倒没什么动静。我问过章邯。烧毁的栈道也还未开始修。不过,这早晚是个祸患。”项羽冷笑:“哼!孤这个霸王是打出来的!还怕这群作乱的虫蚁?亚父!让章邯等严密监视刘邦,勿放其出汉中!陈平!”陈平拱手待命。“驰书九江王英布,令其火速支援济阴,消灭彭越!再派龙且率十万军援助张耳,对付陈余的叛军。孤决定亲自率军征齐,消灭田荣!”项羽此言一出,范增与陈平都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