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那种科学家,他长得像乔治·克鲁尼,身手和胆识像印第安纳琼斯,拴柱手中的M1911手枪并不能制造出太多的威慑力,他暂时屈服只是为了麻痹对方。
“我可以做,但是你不能用枪对着我,这样我会恐惧,恐惧会导致出错。”汉尼拔平静的说出这番话,拴柱果然上当,掉转枪口对准助手,就在这一刹那,汉尼拔猛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死死抓住拴柱的手腕,门外的警卫冲进来,用步枪沉重的核桃木枪托朝拴柱后脑勺来了一下,拴柱软绵绵躺下了。
一盆冷水浇在拴柱脸上,他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铁链子锁在炮塔上,不远处姬宇乾哭丧着脸道:“这下完了,没后招了。”
“我就该一枪崩了他。”拴柱非常懊丧,他太想救刘彦直了,就少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反而失利。
汉尼拔走了过来,非常同情的看着他们:“两件事,先生们,首先祝贺你们成为彩虹计划的一部分,第二,你们要和这个世界告别了,去哪里,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姬宇乾道:“可不可以让我们死个明白,这个装置能把人怎么样?”
汉尼拔说:“虽然好莱坞电影里最忌讳的就是在结尾部分长篇大论,但我还是要给你们科普一下,这是一个粗糙的,简陋的,不成熟时光隧道装置,它的唯一功能是把人的灵魂从肉体剥离出去,技术上来说,也可以称之为死亡,但也有些人会变成疯子,用中国人的说法就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半,你们明白了么?”
姬宇乾哈哈大笑:“合着就是用强磁场把人弄成傻子啊。”
拴柱啐了一口道:“费那劲,劈头一棍,照样变傻子。”
关璐也忍不住爆了粗口:“美国佬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汉尼拔保持着优雅的绅士风度,和蔼的解释道:“不不不,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这是一次很有前瞻性的试验,你们的牺牲和贡献会铭记在人类的发展史上,而且这种试验的死亡率也并不是百分之百,还是有人能够回来的,我祝愿你们中也有幸运儿,好的,回头见,女士,先生们。”
……
目睹悲惨一幕的刘彦直进入疯狂状态,他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他要改变这一切,他要扭转历史,颠倒乾坤,但是一个游魂什么也做不了,连阻止别人带走儿子也不可能。
刘彦直一腔怨气直冲云霄,嗖的一下飞上高空,俯瞰着满目疮痍的旧金山,道道黑烟冲天,又是一栋房屋倒塌了,他不忍再看,毅然向着太平洋方向飞去,他要返回翠微山,返回基准时空,想办法恢复肉身,好营救自己的妻儿,虽然希望渺茫,但总要试了才能死心。
浩瀚大洋无边无际,刘彦直意念一动就飞越了太平洋,他的身躯不是实体,而是一团意识,所以速度超快无比,当他停下来再看脚下,依然是大地震中的旧金山,依然是道道黑烟冲天,一栋房屋倒塌下来,刘彦直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什么,自己无意间窥得时间的终极奥秘,他不懂相对论,但知道一点,只要速度够快就能追得上时间。
刘彦直尝试着再次向西飞行,严格来说他这种已经不是飞行,而是瞬间移动,以光速绕着地球逆时针瞬移,赤道周长不过四万公里而已,北半球旧金山纬度的距离更短,对他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
一不小心转多了,再度停下的时候,脚下的旧金山依然是一片荒蛮之地,没有城市的踪迹,只有两座西班牙人建造的要塞,木头栅栏,高高的木质瞭望塔楼中,扛着燧发枪的士兵警惕的看着内陆方向。
这大概是十八世纪中期,上加州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后来墨西哥独立,这里又变成墨西哥的领土,再过将近百年时间,美墨战争后,这里才成为美国领土,继而发现了金矿,无数人蜂拥而至,这才成就了旧金山这个名字。
刘彦直换了个方向,顺时针瞬移,这次他在心中默念着时间,控制着转圈的次数,经过无数次调整,这个无数次可能是一万次,也可能是十万次,对于掌握了第四维的人来说,时间可以任意挥霍,就像太平洋的水一样取之不竭用之不竭,总之,刘彦直终于掌握了规律,挪动到了1906年4月18日旧金山大地震爆发前的一刻。
凌晨时分的旧金山一片寂静,东方破晓,晨曦笼罩着城市,街头的煤气灯已经熄灭,送牛奶的马车轮子碾过柏油路,唐人街上勤劳的华人们已经开始一天的忙碌,尤其是那些开洗衣店的人们。
林素开的洗衣店悬挂着中文招牌,字迹清秀婉约,应该是琴棋书画精通的林素亲笔所书:彦直洗衣。刘彦直顿时明白,林素在用这种方式寻找丈夫的下落,只可惜她的努力都白费了,春闺梦里人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代。
洗衣店是很辛苦的行业,二十世纪初还没有洗衣机,全靠人力手洗,西方人的衣服需要浆洗熨烫,程序比单纯水洗繁琐许多,华人洗衣店遍地都是,靠的是价格竞争,本小利薄,每天要洗大量衣服,林素只能亲力亲为,每天早早起来干活,才能为自己和儿子挣得糊口钱。
虽然已经在美国住了六年,林素依然穿着中国服装,留着中式发型,看起来和当年初相识时无甚差别,只是做事变得雷厉风行了许多,她在厨房里麻利的做着早餐,煎蛋培根牛奶,做完了蹬蹬蹬上楼,将一个胖墩男孩拎了下来,以一口熟悉的略带湖南口音的北京官话教育儿子:“快吃饭,吃完了念书。”
儿子坐在饭桌旁,睡眼惺忪的样子,心不在焉的吃着煎蛋,吃两口就叫苦:“娘,我今天不想念书。”
林素板起脸道:“闭嘴,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不许讲话。”
儿子缄口不言,撅着嘴,吃完了早餐,林素拿着书本考他,小男孩倒背着手,郎朗上口背诵着百家姓:“赵钱孙李,周吴郑王……百家姓终。”
“好,一个字都没错,娘会奖励你的,下面写英文,从one到hundred。”
刘彦直就漂浮在半空中看着娘俩的一举一动,简直要被这温馨的一幕融化了,忽然他想到即将发生的大地震,心中焦躁起来,飘到桌旁,想拿起纸笔写字提醒林素,但是此时他已经变得更加透明了,连笔也拿不住了。
“林素,我来了,是我啊。”刘彦直试图拥抱林素,却穿身而过,他只是一缕越来越淡的魂魄,不能和人进行任何接触和交流了。
亲人就在咫尺之间,可是却无法交流,刘彦直痛不欲生,但更痛苦的是他连死都无从选择,他只是意识,不是真人。
大地震还是发生了,林素警觉的发现危险,赶紧让儿子出门去大街上站着,自己却再次上楼去了,刘彦直跟在后面无声的大喊,让她赶紧逃命,林素听不到,她奔到楼上,从床底下拖出皮箱,取出装细软的匣子,匆匆下楼,却发现儿子又回来了。
“娘,外面黑,我怕。”儿子说道。
房屋已经开始剧烈摇晃,林素顾不上训斥儿子,拉着儿子就往门口冲,忽然一根横梁砸下来,正中她的头顶,林素在昏迷前一秒用尽力气将儿子推了出去。
刘彦直泪眼模糊,却依然看的清晰无比,旧金山的大地如同波浪一般抖动着,无数房屋瞬间垮塌,这是一场生死浩劫,世纪灾难。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刘彦直一直陪着儿子在倒塌的洗衣店门口,直到救援人员赶到,木质房屋比砖瓦结构的有一点好处就是质量轻便于救援,大家将林素从废墟中救出来,探探鼻息,早就没气了,有人找来一块布将林素盖上,她手中的钱匣子也落入了别人手中,那人打开匣子,将美元拿走,匣子丢在地上,一张照片飞了出来,是刘彦直和林素在上海大马路照相馆的合影。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刘彦直曾经看到过的一幕,儿子被人领走,妻子的尸首被收殓安葬,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必须追回自己的肉身。
刘彦直再次升空,沿着时间轴向前进发,目标是1943年10月28日凌晨,地点是东海岸,宾夕法尼亚州费城市德拉瓦河畔的海军造船厂。
……
费城海军造船厂,驱逐舰甲板上,穿越小组的倒霉蛋们被铁链子牢牢绑着,惊恐的看着巨大丑陋的前工业时代的电子管仪器通电,各种彩色灯泡闪烁着,电火花噼啪乱响,控制室内,上百个仪表盘的指针指向尽头。
绿色的烟雾弥漫开来,负责警戒的海军陆战队士兵都撤到了安全线以外。
死到临头,大家都已经绝望,不挣扎也不叫骂了,只希望自己能像汉尼拔说的那样,能抗得过超强磁场的辐射。
忽然,甲板上已经僵硬的刘彦直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