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月殿,前庭。
天权面色惊变,一个箭步冲入寝殿,熏香氤氲的?室内已然空无?一人,定睛环视,重重帘幔后,雕花窗柩大开。
天权怒目,猎豹一般翻窗而去。
拥月殿后,树影重重,脚步声、兵甲声、号令声洪水一般自四面八方包围而来,白玉心念电转,反握住李兰泽手臂,朝西南角墙垣提气跃去,不料方一落地,面前一道黑影巍然而立,竟正是一堂之主——天权。
白玉愕然,不想其判断如此之准,速度如此之快,心中一凛。
顿挫间,又是三五个教徒双手持刀,飞落于青瓦、白墙之上,堵去两人逃路。天权眼神如箭,直射白玉,冷然开口:“摇光。”
白玉面纱尚在,却一下被天权认出,心底震愕无?以复加,联系先前推测,登时明白中计。
“你们早知我们会来?”白玉寒声质问。
天权不屑:“不然?”
白玉深吸一气,想到乐迩下车后环顾山崖之情形,一时后悔不跌。
“天玑告的?密?”白玉胆寒,心也寒。
天权勾唇,嗤笑不答,真相却不言而喻。
白玉既悲且恨,咬紧贝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然而天权显然不愿给他们喘息之机,下巴微微一扬,伺立周遭的教徒立刻如网扑下。
李兰泽身形疾动,眨眼掠至白玉跟前,提掌拍去,白玉软腰让过一柄长刀,在那对方收刀刹那,振腕探爪,夺下长刀,掷与李兰泽。
树影密布的?一角偏院霎时大乱,天权冷眼观战,不过片刻,面如霜罩,眼看底下人层层溃败,只得一抽佩刀,发足杀入阵中。
白玉熟悉天权招数,知他刀法素来大开大合,刚猛沉劲,不是徒手可以招架得住的,让开一招之后,立刻去夺教徒兵器。
“这儿!”耳畔突然落下李兰泽的?声音,白玉回头,一柄长刀凌空飞来。
“速战速决,不可逗留!”白玉箭步接刀,手腕翻转,刀身抛出,“铿”一声震开天权刀锋。
李兰泽在后护卫,截下剩余教徒的?杀招,趁势又缴来一刀。
“彤彤,‘双凫一雁’可还记得?”白玉正吃力应付天权招数,闻言一震。
那是少年时,两人在剑宗后山自创的?一招剑法。
“记得。”白玉沉声。
“来。”李兰泽声落,人至,出刀刹那,探臂一握白玉臂膀,白玉借力空翻,一柄长刀劈裂劲风,自虚空一掠而过。
天权目眩,猝不及防中,下盘一叠落叶冲天而起,片片裹挟煞人之气,宛如利箭齐发。
“堂主当心!”跌于墙下的?教徒惊声大喝,天权凌空跃起,向后纵去。
“可惜今日用的是刀,不够正宗。”
“下次给兄台示范正宗的?。”
两道人声一前一后落入耳畔,天权抬眸,偏僻的小院里一派混乱,哪里还有白玉和李兰泽的?半点人影?
青砖地面上,落叶跌回,天权回味刚刚那一招障眼之法,忿然冷斥:“雕虫小技!”
***
拥月殿外,两道白影自重重树影底下掠过。
白玉道:“凌霄剑一定在马车里!”
李兰泽面色不改,显然也料到这点,便欲回应,四下突然传来直遏云霄的?訇然钟声,一声一声,一层一层,有如海啸卷来。
白玉眉心一沉,暗道不妙。
“是警报,全殿通缉之意!”
“倒是兴师动众。”李兰泽眼覆冷霜,疾奔中,胸口处的?什物往下一坠,探手摸去,面上一黑。
白玉侧目看见:“……”
前方有教徒巡逻,白玉拉住李兰泽,藏入影壁后的假山小洞里,粼粼白石遮蔽天日,把外面匆忙、焦急的脚步声、呼和声也一并隔离开去。白玉调整气息,对着李兰泽那双愠怒的?凤眸,试探道:“三?哥要不……给我吃一个?”
李兰泽眼皮耷拉,眸中写满无法理解。
白玉讪笑:“反正眼下也是俩累赘,咱一人一个,吃了还能恢复些体力。”
自庄外小崖别过之后,两人俱是水米未进,奔波至此,已然饥肠辘辘,加上后续还不知要经多少折腾,的?确还是把那俩苹果用以果腹为妙。
李兰泽薄唇一抿,把俩苹果从衣襟里掏出,白玉主动去接下一个,摘下面纱后,把苹果送到嘴唇,“喀嚓”就是一大口。
李兰泽竟隐隐感觉疼痛。
“还不错呢,甜甜的?,不酸……”白玉鼓起一边腮帮,瓮声道,又示意李兰泽赶紧吃。
李兰泽拿着另一个苹果,在衣上简单擦过之后,也摘下面纱,开吃。
一个苹果很快吃完,李兰泽不建议在小洞里久留,提议原路返回百草司后院,撤出无恶殿——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天权等人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冒充百草司中侍女,必然会对百草司进行盘查,而百草司中,侍女人人蒙面,他们只有混入其中,方能博得?金蝉脱壳的?机会。
把面纱重新戴上后,两人且探且赶,一径往百草司所在的西南方而去,途经一条长巷时,斜前方的胡同里再度传来沓沓脚步声。
两人霍然止步,把四周环境探一眼后,立刻掉头跑开,不料甫一转身,前面又一大波人影冲来。
两人蹙眉,眼看退无?可退,便欲强攻,前头当首那人扬声喝道:“可曾看到贼人下落?!”
白玉:“?”
李兰泽:“?”
领头人身边一喽啰谇道:“犯什么蠢,咱堂主问你们话呢!”
白玉受宠如惊,一时竟无?言以对,饶是李兰泽反应机敏,随便一指,四平八稳道:“那边去了。”
领头人眼中迸射*精光,立刻号令下属循迹而去。
李兰泽同白玉站立原地,伺机而动。
一众教徒自身周哄然而散,然那领头人却在两人身侧一顿足,回过头来,视线定格在两人藏掖于腰后的浸血长刀上,惊道:“你俩怎还拿着刀?”
白玉一凛,李兰泽继续四平八稳道:“先前在拥月殿后偶遇追讨贼人的?天权堂主,刀是天权堂主所赐,以备我二?人防身。”
领头人点头,正要走,又突然一顿足。
“你这嗓子……”领头人困惑。
李兰泽以手掩唇,低头咳嗽,再抬眸时,一双粲然凤眸微微泛红,被金辉一照,竟有种水波潋滟的?慑人美感。
领头人一呆。
李兰泽造作地道:“近日偶然风寒,故而……令堂主见笑了。”
“无?妨无妨,”领头人摆手,又把面前这双眉目细细看?过,到底按捺不住,伸出魔爪,在其肩上一握,“既然身体不适,便赶紧回屋去,这儿有哥哥们护着。”
“……”李兰泽垂眸微笑,“多谢堂主体恤。”
领头人喜上眉梢,大手顺势往下一滑,一摸。
边上白玉:“!!!”
“哥哥去啦。”领头人摩挲着指间残余的?缱绻温度,恋恋不舍地去了。
白玉忙上前来,替李兰泽揩去肩头、臂膀留下的?痕迹。
抬头,果然撞上他一双阴沉沉的?眸子,分?明在问:那是哪个分?堂的?傻子?
白玉低声答:“开阳堂的?。”
又补充:“就是在望日客栈跟咱们大打出手的?那个。”
李兰泽:“……”
白玉后怕地戳戳他平而硬的胸膛:“还好他没留意这儿!”
李兰泽撇开眼:“…………”
前后两拨人相继被诓散去,一条长巷赫然空空荡荡的,仅余寥落树叶随风簌动。两人环目四顾,平静下来,李兰泽回味着刚刚开阳的反应,推测道:“今日潜入殿中的人,恐怕不止我们。”
白玉意外,将前后细节研究一遍后,幡然醒悟。
因天玑告密,乐迩必然早为抓捕他们布下层层埋伏,即便天权一时不敌,也不至于突然间警钟大作,惊动内外。
除非——
殿中确乎有其他变数。
如此,也正好解释了为何天权没能第一时间追捕上来。
白玉蹙眉:“六门的人?”
李兰泽沉吟片刻,坦然道:“我的?确给江盟主传信,告知今日乐迩会离殿去镜花水月赴宴一事,但并不建议他今日率人进攻。”
白玉默然。
其实,并非没有想过他会暗中和江寻云等人联络,只是,突然间听得事实,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大抵是因为,他到底还是隐瞒了自己的?缘故?
白玉张口,道:“为何不建议今日进攻?”
李兰泽欲言又止,举步往前而去,静了一会儿,方道:“乐迩行事阴险诡谲,很可能利用所俘家眷胁迫六门掌门,不先把被困的家眷救出,任何进攻都是猢狲入袋,暴虎冯河。”
白玉眸色渐沉,道:“所以,你来灵山,并不单只为夺剑。”
更是为潜入殿中,救出被俘虏的六门家眷,甚至于,还有那个匡义盟。
白玉眼眶一涩,心中感受愈发复杂。
李兰泽沉默。
白玉知道,这是默认了。
“其实你大可不必瞒我,”白玉忽而一笑,扯着唇道,“毕竟只有我可以助你潜入地牢,救出人来。”
李兰泽抿紧唇,道:“我自有打算。”
白玉越听情绪越大,呛声道:“如何打算?如果不是今日突遭变数,你是不是要我拿着剑一个人走,自己留下来去冒险救人?!”
李兰泽眉峰紧蹙,还是沉默。
白玉恼怒,一把将他拽住,质问:“你为何不告诉我?”
李兰泽回头:“我为何要告诉你?”
白玉一震。
李兰泽面色隐忍,在日影照耀下,平素的?清冷的眸中云雨积蓄,而又不得?发泄,白玉定定看?着,胸口蓦然一阵久违的?刺痛,慌促之下,黯然松手。
深巷寂静,人影也无?,风痕也无?,白玉低头,松开紧攥在手里的?雪白衣袖,微抖的?唇一动,还未开口,李兰泽突然把她拽至胸前。
与此同时,两柄寒剑自深巷岔口横空而出,一把自白玉后方袭来,被李兰泽提刀截下,一把从天而降,眨眼锁住李兰泽咽喉。
白玉瞠目。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公司年会,估计会忙炸,今天先抽空发一章。
说着V后不断更,结果还是失言了,对不住大家,这章发一波红包聊表歉意,等明天我去老板那儿领了小钱钱来,再给大伙发更大更红的包。
按爪吧,想你们的金爪爪啦。
(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