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脏六腑都在灼烧发痛。

书上不是写过,爱是美好的事情吗?

可是他对江皓的爱,怎么会一瞬间变得丑陋呢?

就算是当初蒋司的所作所为,都没有能使得周舟有如此的郁闷,大概直至此时此刻,小厨子才明白什么是真实的喜欢,这喜欢让他看清了江皓的许许多多,并不能再把他当成个高高在上的完美男人了。

“对不起。”江皓见小厨子怔愣的样子,抬手摸住他的脸这样说道。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周舟反问。

“没能给你带去快乐,反而让你这么难过。”江皓但凡思虑到在北京胡闹的景照,就心烦厌恨得要命。

“不怪你,但是,我讨厌那个人。”周舟抹掉眼角的泪。

江皓扶起他:“回家吧,这两天先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了。”

——

人的身体是很精妙的机器,大脑就像控制它的程序,稍微有点不注意,就会导致所有的地方都不对劲儿起来。

被迫“休息”的周舟不仅没有休息好,反而在次日早晨发起了高烧,倒在床上昏睡不醒。

江皓中午从医院拿了药回家,将衣架搬过来给他输上液体,而后又在厨房磕磕绊绊的煮上蔬菜粥,等在床边的时候,满眼郁闷之色。

“我没事儿……多睡会儿就好了。”周舟的嗓子非常沙哑,脸庞也没有血色,被阳光隐约地照着,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

江皓很怀念他从前圆滚滚,快快乐乐做菜的模样,因而对景照回归胡闹的厌恶,渐渐无限扩大。

“你去上班,别耽误正事。”周舟没力气地跟他讲。

“给你输完液,喂完粥,看着你睡着再说,工作已经调开了。”江皓似乎总是对整容医院的事不太上心,完全不符合他囊萤映雪、寒窗苦读的经历。

“……又添麻烦了。”周舟病来如山倒,又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江皓伸手抚摸过他的额头:“别乱说,赶紧好起来。”

周舟有太多话想要讲,却架不住身体的疲劳,昏昏沉沉地便陷入了梦乡。

——

该怎么处理景照的存在,是任江皓也无解的难题,如果当初能够应付自如,自己也不会等不及地跟小厨子在一起,之后真的够冷漠、够疏远了,可景照那种任性自私的性格,又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如果之后像当初那样“坚持不懈”,恐怕就算自己能撑住,心地简单的周舟也会被折磨得半死不活。

在办公室送走一群来咨询削骨的富家女后,江医生又靠在座椅上陷入沉思。

正在此时,他丢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

又是陌生的号码,但语气倒是很熟悉:“至于找律师警告我吗?托你的福,我把凉川小筑也告了。”

江皓对左煜家稍微有点了解,完全不担心他应付这种事的能力,况且那小子不分青红皂白把周舟赶走,活该受点教训。

正准备删除拉黑时,景照又用这个号码传来张照片,竟然是周舟和左煜在街头相拥。

左煜喜欢男人……喜欢周舟?还是仅仅属于朋友之间的亲密……

江皓垂眸望着屏幕,心里泛起种陌生的烦躁。

“为了这种人,值得?”景照从来不装天使,语气照常幸灾乐祸。

“为了你这种人,我的青春才不值得。”江皓如此回复完,立刻將他拉黑。

然而景照根本不醉心事业,有的是时间陪他耗,肯定还会搞出新的号码来捣乱。

江医生抬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曾经他没有对景照的外在和虚构出的幸福打动,而是与小周舟在相遇后展开另一段缘分,那此刻的人生,肯定比现在好得多。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一步错,就好像步步都错了。

——

躺了一天多的周舟在江皓的细心照料下恢复很多,待他终于从床上爬起来时,也找到走路的力气。

不知道最近几顿饭他吃的什么……

小厨子这样琢磨着,无奈地在冰箱里发现了久违的泡面袋子,全都摇着头拿出来,耐心地炖上猪蹄汤,才开始勤奋地打扫卫生。

维持个家庭不是容易的事,这点对于男人和女人都一样。

周舟整理好书桌上有点散乱的书籍和文件,好奇向来整洁的江皓怎么会开始变邋遢,并想随手將夹子放进抽屉。

谁知道拉开抽屉,又看到里面躺着本小说。

“《我的名字叫红》……”周舟看书不多,好奇翻了翻,刚要将它插进书架,却在扉页看到行意外的字。

“你是这黑白世界中最美的颜色。”

有点矫情的话,加上景照的落款。

清秀的楷体,也是一般人也不出的模样。

周舟傻站在原地,刚想要振作起来处理好生活的决心,有随着从骨头里泛出的痛,而烟消云散了。

——

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生活的烦乱。

下班之后,江皓去附近的餐厅买好粥食和水果盒,怀着莫名期待的心情推开家门,想确认下周舟是不是已经恢复健康。

谁知道打开客厅的灯,却看到小厨子在沙发上呆坐着,并没有好好养病。

“还难受吗,嫌我煮的粥不好喝,给你买来了店里的。”江皓把食物放在茶几上,认真地去洗干净手,才走到沙发边伸手试探他的温度。

暖暖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是多么美好的人啊,简直比广告画面还要赏心悦目。

可惜这样的人,是很难属于自己的。

周舟似乎大梦初醒,张大眼睛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江皓坐在旁边:“怎么了,这么严肃?”

“你是不是,还没有忘记景照?”周舟不想让这个致命的毒刺默默留在心里,索性径直讲了出来。

江皓陷入沉默,最后反问:“忘记是什么意思,不记得世界上有他这么个人?”

“就是不在意了,就是放下了。”周舟似是不安的系紧帽衫的拉链:“其实不管他多么趾高气昂,跟我讲多少难听的话,我都不在意,但……”

放下了吗?

这个答案江皓自己比谁都清楚。

周舟望向他的眼睛:“也许是我胡思乱想,你跟我发誓,你已经忘记景照,我就再也不问了。”

江皓很少被人咄咄相逼,更从未想到对自己咄咄相逼的竟然是他,故而沉默了两三秒才回答:“我认识景照,已经十多年了,几乎是小半辈子,我没办法把他当成和其他路人一样的存在,我恨他。”

周舟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心还是猛地刺痛,而后就是快要窒息的郁闷。

“我不会为了他,离开你。”江皓只能做出这个对他而言算是笃定的保证。

“你当我是什么呀……”周舟用力抓着裤子,憋住情绪说:“我知道我配你在任何人看来都很勉强,但我也不是哀求你不抛弃我呀……两个人在一起,是因为爱,不是因为别的,我以为你喜欢我,你会爱我才和你在一起的,我……因为我……喜欢你呀……”

他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或许爱所触碰的,永远是人心底最柔软的部分,袒露这个部分,谁也不会铁石心肠。

江皓进家门时还平静的心情,此时已经一塌糊涂,他忽然拉住小厨子的手腕,想到曾经答应他永远不撒谎的诺言,又缓缓松开:“但是已经存在过的东西,你要我怎么把它当做不存在?”

“我没有要求你做任何事。”周舟从书包里把那本小说拿出来:“对不起,我气不过想偷走丢掉的,还给你……”

江皓接过书,回想起这是他曾经过生日,从景照那里收到的礼物。

因为讲好不准送奢侈品,只能送情话。

结果所谓的情话,全是假话。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或许你没做错什么,是我跨不过这个心结,我不想看到你的脸,就总想起你爱着别人。”周舟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去储藏室拖出整理箱,想要把他为数不多行李打包。

“我不爱他了,你别闹了!”江皓起身把他手里的箱子抢过来丢到一边,有点暴力的俯身吻住他苍白的唇。

这个吻再也没法叫周舟觉得甜,只尝得到苦,他用力挣扎,推搡着江医生喊道:“你不爱他,怎么会觉得恨他?!我不是傻瓜,我不是什么都不明白!”

江皓被打得生疼,情绪更加崩溃。

“要么你答应我,你要开始试着忘掉这个人,忘掉他,以后再见他也波澜不惊,不再那么失态激动,我还是愿意试着相信你!”周舟终于一把挣脱开,退后了几步。

“如果你非要跟我纠结这么虚无缥缈的问题,那你走吧。”江皓抚平自己的衬衫:“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好还给你。”

周舟呆在原地。

“不要分开一段时间了,我们还是彻底恢复自由的好。”江皓侧过头,无法去细看他的表情:“你不是想要诚实吗,那我就坦诚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就是因为景照回北京让我心烦,我想活得简单点、快乐点,如果你非要把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搞得那么复杂,对我而言,就没什么挽留的意义了。”

大滴的眼泪从周舟的眼睛里掉落下来,他哽咽地咬牙切齿:“那你不应该找一个爱人,你应该养条狗!”

说完,他就胡乱抹了抹眼睛,摔门离去了。

☆、第40章

就在周舟陷入大起大落的感情纠葛之时,沫沫却与她暗恋的老师终成眷属,还从小筑搬了出去,住在了人家的出租房里,两个年轻人的日子过得平淡又幸福。

这天傍晚她正在小厨房笨手笨脚的煮面,忽然被周舟敲开了门,不禁惊喜道:“哇,你来的正好,我快把男朋友毒死了!”

周舟没什么精神,进到客厅里问:“要我帮你做菜吗?”

“……你怎么啦?”沫沫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儿:“还在因为被开除郁闷?小老板就是任性,等他平静下去会跟你道歉的,再说趁机换个时间正常的工作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江医生每天后半夜去接你,多辛苦呀。”

“我们分手了。”周舟淡声说。

“啊?”沫沫傻眼:“因为景照?”

“……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自己太别扭吧,没有几个人能得到故事里十全十美的感情,我却还不知足。”周舟黯然神伤。

沫沫听出事态复杂,赶忙跑回厨房把火关掉,又端着果汁跑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周舟这才把事情跟她坦诚讲明。

沫沫认真地听完,然后道:“我觉得你做的没错,喜欢人干嘛要屈就?他老想着别人,又何必跟他在一起?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的人。”

周舟的病本就没有好彻底,从江医生家跑出去后,难免显得更加萎靡不振,其实他没那么倔强,只是不想活得太自欺欺人,所以苦笑:“暂时,不想谈恋爱了,谈恋爱好难……努力做菜,厨艺就会变好,可是努力爱别人,却什么回报都得不到。”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啊,住在哪儿呢?小老板知道吗?”沫沫追问:“我有好闺蜜在大酒店工作,听说招厨师呢,你去试试吧!包吃包住!”

“这些跟左煜没关系,别跟他说了。”周舟回答:“我租了个短租房,最近想去趟日本,把师父的骨灰送回家乡之后再考虑工作,今天来找你,就想想让你帮我把骨灰盒跟灵位从小筑拿出来,护照我早就办好了,正在等签证,如果过了的话就可以去了。”

“日本啊……有人接你吗,你的日语怎么样?”沫沫生怕他在异国他乡又受委屈。

“有的,师父的朋友是个好人,已经联系好了。”周舟点头:“日语最近又捡起来再学了,普通的日常,应该可以应付吧。”

这下沫沫也不知道再说什么才好,只是不高兴地拧巴着眉头。

“怎么,不会我还没哭,你就要哭了吧?”周舟弯起嘴角拍了下她的头:“当初是我自己鬼迷心窍,被美色蒙蔽了眼睛,其实在不了解彼此的情况下,鲁莽地跟江皓在一起,错不止在他。”

“你就是太好了,他才利用你,小老板说的也没错,就是想拿你疗伤嘛,谁让你这么暖?”沫沫忽然伸手捏他的脸:“好啦,也不算吃亏,就当免费睡了个大美男!别再为难自己。”

周舟被逗得失笑,靠在沙发上,又忍不住想起江皓的平日的温柔耐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作、太残忍。

毕竟有过最亲密的关系,想要丢下彼此,是很艰难的事。

几个月尚且如此,更何况几年青春呢?

或许江皓那天的话,已经足够诚实了,那都是最真实的回答。

正在这时,防盗门锁传来了与钥匙碰撞的声音。

周舟见沫沫男朋友回归,赶忙识趣地站起身:“那我走啦,我拜托你的事,千万别忘记。”

“知道啦,师父就是你的命!去日本散散心也好,要是钱不够的话,千万要记得告诉我。”沫沫嘱咐道。

“嗯。”周舟点点头,跟他们两个小夫妻挥手告别后,才黯然地走下楼去。

在大家面前装坚强好难,做个坚强的人好难。

走到夜风阵阵的街上,周舟掏出死寂的手机看了看,暗想:大概这段本就不合适的感情,就像一双不合脚的鞋,是时候该丢掉,继续往前走了。

——

周舟和江皓的分裂,自然让作为监视者的景照当然很得意。

可奇怪的是,此后江皓就请了年假,关了手机、不知所踪。

起初景照还有些担心,待过几天后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