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妻子,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你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你们这两个魔鬼,难道还没觉得这种行为已经到了疯狂的境界了吗?”邦德说完,把手中的烟蒂丢在地毯上,任凭它去燃烧。
“嗯?疯狂?历史上伟大的任务,有很多都是由疯子和狂人完成的,腓特烈大帝是疯子,尼采是疯子,梵高是疯子,拿破仑、希特勒也是疯子,这些疯子在文学、艺术、军事、政治上,都支配并改写了人类历史的发展方向!本来伟大和疯狂的界限就是很难区分的。再说,世界上如果没有疯狂的人物,那么历史将可能是一片空白。相反的,像你——中校,你冷静地思考一下,你到底算是何种人物呢?算起来,也只是一个情报分子,流氓打手,为那些官僚政客和无能之辈流血卖命,即使你装满一脑子责任、使命、国家的理念,但是你对这些观念和意识的本质却毫无认识,因为那些都是骗人的幌子,蛊惑人心的利禄幻影。而你,却为了这些撩人的幌子和利禄的幻影甘愿做权势的鹰犬!所以你很空虚,每当任务终了,你就可以领到一点点少得可怜的奖金,不,应该说是那些无能之辈施舍给你的一点小恩小惠,犹如主人扔给狗一根骨头一样的可怜。而你就用这可怜的仅有的收获去买酒精、尼古丁和女人来麻醉自己的灵魂,以期待主人的再次派遣。”布洛菲大放厥词之后,看看邦德又接着说:“你奉主人之命,两次前来和我过不去,不过总算你运气不坏,每次都能完成任务,把我的心血毁于一旦。即便我那两次惨遭失败不算,你的主人也不会放过我,还要联合其他国家和政府,展开一系列的缉捕行动,非要致我于死地不可!但是你们是否想到过,或用客观冷静的头脑和科学缜密的态度来分析研究过我超人的思维和超时代的惊人计划?”
这时的邦德一直在观察着眼前这个魔头的一举一动——大敌当前,怎敢有半点马虎呢?至于布洛菲发表的谬论,他实在没有心思去听它!
只见身长六尺,威猛强悍的布洛菲现在两腿分开,站成八字形,把武士刀杵在双腿中间,双手相叠在一起握在刀柄上,从手背上可以看到筋脉高涨的血管,如一条条蜿蜒的山脉,也显现出他那旺盛的精力。邦德在想:“我不能否认这魔头的确有种超乎寻常的力量,诸如他那健壮如兽的、狂傲的体形,他那狂傲的气质,以及那双贼光闪闪而具有威慑力的眼睛。他那像北京猿人般凸出的眉骨,烘托着白皙的皮肤和斑白的双眉,也给人一种专横的印象!还有他那寡情的薄唇和鹰钩鼻子,也带给人一种残酷、狡诘、诡辩与阴险的感觉。而他居然自以为是超人,可以和尼采、梵高等人相提并论,简直是痴人呓语!
“嗯!对,宽大而具有原始意味的和服,真是一种天才的服装设计。这给生来矮小的日本人穿起来,的确有一种藏拙之效,会给人一种彪悍的幻觉。可是穿在布洛菲的身上就更显得他威武强大,宛如一座山丘,尤其是那条金龙,神气活现,把这个魔头装点的有一种幽灵般的邪气。”邦德紧紧地盯着这敌人的每一个细节,推敲思量着,以作为战斗时的参考。
“是呀!他为何要这样喋喋不休而不干脆挥刀一决雌雄呢?噢,对,那一定是这个原因!这个魔头一定是已经把我当作网中鱼,俎上肉,何况他还有战刀,我是赤手空拳,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即便逃出去,他的那些爪牙遍布四周,我也会寡不敌众,所以他可以随性而至,大放厥词,何况这个魔头也许会想,在杀人之前,把话说个明白,才够君子风范,把事情说个清楚,才是英雄气概。到那时再让我心甘情愿地承认失败。同样的逻辑,他也会认为杀人是堂堂正正的义举,何况是对一个即将俯首就斩的俘虏,讲一些人生哲理,也是一大人生乐事!是嘛,谁又会放弃这样一个向敌人进行说教的机会呢?”
布洛菲自顾自地说了一阵子,看着邦德,发现他的确是在默默注视着自己,颇似顺服的样子,于是谈性更浓了,侃侃而谈道:
“邦德,在杀你之前,让我们把过去的仇恨算个清楚。首先,我的一个上乘计划被你们英国政府所谓的‘雷电’行动破坏了。我费尽心思,从西方政府中盗出两枚原子弹,我并没有用它们来制造恐怖事件的意思,仅仅只是虔诚地请求西方政府补贴我一点作为我辛苦劳作的报酬,叫奖金也好,叫车马费也好,只要满足了我的要求,我就会把这两枚原子弹交还给西方政府。我那小小的请求,对富有的西方政府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如果连这个小小的要求也不能被满足,我会表示愿意将这两枚核弹,无条件地赠与贫穷而极需要原子弹的古巴卡斯特罗政府,至于他们得到这份珍贵的礼物以后将会如何处置,那就是卡斯特罗自己的事情了,也许会在不利于西方政府的情况下予以引爆。假如是这样,人类将会因西方政府的吝啬而惨遭浩劫!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对我个人来说,仅是想利用国际上的矛盾,获得一丝蝇头小利而已。我这一点也不算过分的要求,对西方政府来说不算什么,而对全人类则是难以估价的福利。我之所以要这样做,不过是对西方政府的一次警告,他们要想免除以后类似事情的发生,只有召开裁军会议,消除这种武器并且停止制造这种武器。当然,这种办法对我虽然不利,但为西方政府和全人类的利益着想,我愿意牺牲一点自我利益。我这既不是自私,对西方政府也无损害,而且更是全人类的福祉。对政治而言,是维护世界和平的一大贡献,你想,这么伟大的事情,难道不能成为我的不朽功勋吗?
“……”邦德一直凝视着他,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另一件事是我进行的细菌战,不幸被英国政府所误解,认为这对大英帝国不利,实际上这是一种歧视,如果我们冷静地运用辩证逻辑去分析,就会发现,虽然在现象上产生了不利于自己的情况,但是如果透过现象去观察本质,就会看到,在现象上所发生的不利,未必是本质上所产生的不利,因此我们不管用什么准则来衡量,都不可否认一个事实,贵国是个充满病态的国度,我们应该以向死求生的精神,干脆用大量细菌来增加这种病态的深度,使这只不知日落的雄狮,猛然觉醒,消除自私、自大、傲慢、荒淫和空虚的病态,迅速建立社会福利制度,促进英国国民的健康与和平,这能说对大英帝国没有益处吗?”
布洛菲说完,看着邦德仍然在注意倾听,于是,又兴冲冲地说:“刚才我所说的那两件事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多说也没什么意义!现在我想再谈谈这儿的问题。”
邦德慢条斯理地敷衍了一声。
“中校,可以坦白地说,我的心脏已经有老化的迹象,过了中年的人,生理上各部分器官的功能都会退化,虽然我已尽力挽回这种衰退,可事实上,还是力不从心。正因为这样,我感到自己已至暮年,对我这个天才而言,这是件不幸的事,尤其在这茫茫人海中,知音太少,不仅得不到人们的尊重,反而还会引起误解、非议和歧视。正因为这样我才心灰意冷,对人类、对人生也顿失兴趣,尤其厌恶世俗的庸人自扰,这很像一位贪口福的食客,吃腻了一切美味佳肴,必须时时更换奇珍异味,这正是我现在的状态。在生理和心理上,必须时时更换新奇诡异的事物,才能刺激衰退的心脏,挽回麻痹的情感。正因为这样,我才建立这个空前绝后的死亡乐园,好做一些对人类有益的事情,这个地方是解脱人生痛苦的唯一处所。你看,这里有多种奇异的设备,还有亲切的服务。这些良好的客观条件,可使人间的痛苦减少到最低限度,这不仅对社会是一项贡献,而且也可以算是整个日本唯一私人投资兴建的公墓!这样,日本政府可以省去从铁轨、公路、旅馆、海滨、湖畔和山谷等地方处理自杀案件,埋葬、解验尸体的麻烦,即可壮国际观瞻,又可节省公共开支,岂不是一举多得的好事!可是日本政府却把我这项慈善事业加以诬蔑,判定是一种罪行,这是多么荒唐而幼稚的事啊!”
“但是昨天我亲眼看见你们把一个不愿死的农夫,活生生地丢进鬼湖喂了食人鱼,这样还不算是谋杀吗?这还能说不是一种罪行吗?”邦德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邦德中校,请不要误会,那是园丁清理工作的一种,这个农夫原先的出发点是来求死的,也许他力与心违。园丁有为人服务的义务,帮忙照顾这位农夫,达成他的心愿,这是义不容辞的事情。从这件小事上来看,就可发觉你的智慧很低,没有办法进入到我的思想境地来,真是儒子不可教也!在你临死之前,你也只能用一支香烟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官能欲求,再高级一点的行为,你就只能望尘莫及了。这就像一个大学教授对幼稚园儿童谈哲学,简直是对牛弹琴。在这种情况下多谈也没有益处,再说,我的休息时间早到了,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句话,你想怎么个死法?是打算以大丈夫引头就戈的气概从容一死呢,还是学低级动物,在垂死之前作一番无谓的挣扎?如果选择后者,那仅是使你的肉体多吃几刀而已!邦德中校,快点选择吧!”
布洛菲说完,向邦德迫近两步,双手高举战刀,一派日本浪人的架势,也许他又自以为是“武士”了,灯光反射在锐不可当的战刀上,寒光颤颤,杀气腾腾。
邦德成竹在胸,他早已发现被他踢伤的山本遗留在黑暗角落里的一根棍子,而在那女魔头旁边的桌上,却有一只叫人铃的拉环。邦德早已想到,必须先解决那个女魔头,以免引来更多的麻烦。于是,邦德突然向左一个箭步,以快如闪电流星般的身手,抓起墙角的长棍,再一个鱼跃,已转落至女魔头身边。正当女魔头伸手要按铃的霎那,手还未触到拉环,邦德的长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到她的左耳根上。她还没来得及呼喊,就已经无声地倒在地上,如同僵尸一般。
再说那布洛菲,突见邦德由座椅上猛地跃起,他就以万钧之力,挥刀向邦德砍去。刀锋由邦德背部上方扫过,“唰”的一声,战刀已砍进那椅座上,由于布洛菲用力过猛,刀入坚木达二寸之深,一时拔刀不出,才给了邦德一个挥棒击倒女魔头的良机。
布洛菲用尽全力才把战刀从木椅上拔出来,正欲转身援救妻子,可是已经迟了两三秒。布洛菲看到这种情况,勃然大怒,擎刀猛砍,刀由邦德右肩部如超音速的飞弹般“刷”的一声掠过,非常凶险,幸亏邦德躲闪及时,不然早已丧命黄泉。
邦德一个转身,抡起长棍,以一个撞球姿势,用棍尖向布洛菲刺去,势疾力猛,宛如一支手榴弹,点到那魔头胸口上绣的那只金龙的眼睛上,一阵透彻心肺的疼痛传遍全身,同时由于受到棍头又快又狠的突击,魔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到了墙边。
这个魔头疼痛难耐,利用墙的反作用力,加上自身的潜在力量,举刀挺身,如一头猛虎般向邦德扑刺过来,刀如雷达左右砍杀,邦德犹如蚊式飞机,在房中前后飞跃,身体从地面上窜起,躲过了布洛菲这阵强烈的攻势。
邦德知道那把武士刀的确削铁如泥,必须运用自己的智慧保住这根木棍,否则以棍击,宛如肉钢相击,必败无疑。若这唯一的武器被砍断,也就是丧身刀下之时。他边战边想,一拿定主意,就如游龙一般,在布洛菲锐不可当的刀锋下疾速躲避,乘虚而攻。
布洛菲接连三招攻势相继被邦德灵敏机智地闪过,他心中的恨意如火遇油般熊熊燃烧开来。他那只弯曲着的右腿,猛然腾跃而起,扬刀而刺,邦德紧急向左躲避,仅仅迟了半秒,就听见“嘶”的一声,刀锋从邦德左肋上划过,鲜血从创口涌出。邦德知道情况紧急,怎敢旁顾,乘这魔头尚未收势,举棍向布洛菲左方挥进,一招正击中那魔头的左腿。布洛菲感到左腿一麻,踉跄数步,差点跌倒,邦德的第二棍相继跟至,布洛菲急速躲避,空棍在地毯上掀起一阵强风,魔头身落刀起,再次向邦德逼进,但这刀又落空,反而在地毯上砍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一阵恼怒之后,老魔头使出浑身解数,斜砍直剁,上刺下掠,花样百出,刀锋千变,忙得邦德窜躲避跳,血汗直流,毫无还手之力。
布洛菲看到自己赢得主动,攻势更加凶狠,节节紧逼,处处争先。邦德以哀兵死战的心理,拼命迎战,沉着防守,步步为营,处处谨慎,半点不乱。他看准一个机会,精神遂振,转身出棍,势成连环,一棍击中布洛菲右肩膀。乘这魔头疼痛之际,连环棍势如疾风骤落,布洛菲被打得全身酸痛难耐。这时他忍住痛楚,改变刀法,专向邦德的棍棒横杀,同时骂声不绝,以分散邦德的注意力,猛地一刀砍下去,只听“咯嘣”一声,刀落棍断,棍子被削去一尺多长,于是布洛菲的攻势更猛,锐气逼人。
这次攻势以邦德致命处为目标,向腹胸等处犀利攻杀,砍砍剁剁,毫不放松。邦德躲躲藏藏,决不马虎!两人一攻一防,把这间书房弄得尘土飞扬,桌翻几倒。邦德利用这些障碍作为攻防的据点。他想:“如果再被砍断一节,那相继而至的就是死亡。”处于被动情况下的邦德,不免心中有点忐忑。再度奋起激战开始不久,邦德因肋处的创伤,流血不止,体力衰退,虚汗也相继而出,手湿棍滑。邦德唯恐失手,于是决定速战速决,不再拖延,不然将真会以自己的生命来祭奠这把战刀了。
布洛菲也有同感,他觉得这场战斗应该早点结束。目前邦德已露疲软之态,而且身体已经退到离墙边不远的地方,实在不能再退了。可是布洛菲的战刀已经向他的心窝逼来,说时迟,那时快,邦德闪电般地快速移动,用尽全力,双足在地板上一踏,借势飞窜出五尺开外,由这一招可以看出邦德不愧是国际名间谍,确有随机应变的高素质,若迟半秒,肚中心脏肠胃恐怕早被战刀挑出通气了。飞窜出危险圈外的邦德转身见布洛菲的战刀已刺进护壁板中数寸,正用力向外拉拔,这魔头刚才用力之猛,用心之狠,现在看起来,真是不寒而栗啊!
机智的邦德哪里会放过这千载良机,飞起一棒,向布洛菲背后狠狠捅去,不巧这时布洛菲已把战刀拔下,仅右背被棒棍抡中。布洛菲痛呼一声,音未落而身已转过,这时邦德奋不顾身,猛地扑向魔头,双手掐住布洛菲的喉咙,布洛菲因左肩右背先后两次受击,右半身体已经麻木,被压得无法直立,左肩背虽然能活动,但已受制。布洛菲的喉管被掐,自觉十分危险,用尽全力挣扎,左手不停地用武士刀刀柄向邦德的心窝和腰部撞击。虽然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传遍全身,但邦德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哪里还能再分心,只有强忍疼痛。同时邦德将力量集中到十指上,这十指,就如十只刀锥,狠狠掐住那魔头的喉管,上面两个大拇指,用力往下按,渐渐地,布洛菲的力量弱下来,身体已卧在地毯上,双腿和腰部虽拼命的甩动,可邦德的十指,现在就如十条钢索,已牢牢绑紧布洛菲的脖子,愈收愈紧。布洛菲神智已经昏乱,手脚一阵乱抓乱踢后,只听“呯”的一声,布洛菲把战刀丢到地毯上,忽伸出左手,向邦德的双眼抓来。这个意外的突击,使邦德大吃一惊,他把头歪向右边,瞄准那只魔手蓦然间张口猛力咬住,牙齿深深戳进布洛菲的左手,鲜血从口中流出,一股血腥味传入喉中,使邦德有点想呕吐的感觉,当他想到自己的爱妻遭布洛菲毒手的惨状,这股呕吐的感觉,立即化作一股仇恨的助燃剂。邦德吐出那只血腥的魔手,愤恨地说:“去死吧!布洛菲!你的死期已经到了!”
这时布洛菲果然停止了挣扎,舌头从口中伸出,双目由眼眶中暴涨出来,强壮的身躯已经瘫痪在地板上,可是邦德并没有松手的念头,仍然紧紧掐住布洛菲那粗壮的脖子不放,口中喃喃道:“我亲爱的妻子,我已经为你报了仇,你的灵魂终于可以安息了!”
渐渐地,邦德从复仇的杀欲中清醒过来!
他凝视着这条金龙,又凝视着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布洛菲,把自己已经麻硬的双手从布洛菲那罪恶的躯体上拿下来。他望着布洛菲那变成猪肝色的嘴脸,发出一种复仇后快意的笑声。他想站起来,可是腰酸背痛,头痛如绞,他勉强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我的天,站都站不住了,下一步棋可该如何落子呢?”
邦德思索一阵,心中仍打不定主意,满是血汗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低声说道:“我原先想到一个妙计,怎么现在想不起来了呢?不行,一定要想起来!”他低头沉思许久,忽然脸上浮出轻快的笑容,小声地说道:“嗯!对!就这样吧!”
当邦德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寒光颤颤的武士刀时,突然发现自己竟是赤身裸体,连仅有的一条短裤,也在刚才的厮杀中不翼而飞了。不管怎样,反正不能学祖先亚当赤身裸体,何况现在一切已经恢复平静,体温下降,也感到有点寒意了。看到那件绣着金龙的和服就在脚边,邦德一咬牙,把那套和服从布洛菲的尸体上拉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衣服冰凉,宛如披上一张蛇皮,一股阴森的寒气,如寒冰一般向他周身袭来,连浑身是胆的邦德,这时对剥穿死人的衣服,也不能不有一些阴幽幽的冥幻之感。他硬着头皮,把腰带绑好,忽见不远处还躺着一个没有断气,仍昏迷未醒的女魔头,他本想挥刀杀死她,以绝后患,继而又一想:“得饶人处且饶人,一个女流之辈,已经死了丈夫,今后也不会有什么作为了,杀这个女人没什么意思,放过她,办正经事要紧!”
邦德想起由“侦讯室”那座石穴出来,这壁架可以移动,变成一扇暗门,“现在只有从这条路逃出去,才不会被人发觉。”想到这里,他走到壁架边去摸索,发现有一条特殊的木板,他伸手进行了各种尝试,果然那壁上奇迹般的出现了一道石门,门外就是一条幽暗的石阶通道。
这时邦德手持武士刀,向通道匆匆走去,幽暗的灯光下,乍看起来,真像布洛菲那魔头!
他匆匆来到“侦讯室”,墙上的时钟指针已指到十一点五十五分,子夜的脚步,已悄然迈向人间。此时身处这空荡荡的石穴之中,一阵阵的感触,不时涌上邦德的心头!
“四十分钟前还是一个受人宰割的羔羊,坐在那只石椅上饱受煎熬,现在,自己已经用生命换到了自由,从死神的手中夺回了生命。虽然这仅仅过了三四十分钟,可是就像熬过了无数岁月。唉!人生真是变幻莫测啊!呀!我不能再站在火山口上抒发感慨了!”
邦德哪敢再拖延时间,大踏步地走到石椅边的木盖前,用武士刀劈开这只岩浆溅覆着的木箱盖,果然不出所料,箱中是一支很大的铁轮,上面有着标明的度数和指针。邦德立即弯下腰来,用力操纵那支巨轮,把指针渐渐转向最大的数字上,这时他忽然想到:“我的天,这下将会发生什么呢?会不会引发世界末日呢?管他呢!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现在还迟疑什么呢?”
于是站起身走向铁门,此时墙上的指针正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
“距离下次火山爆发的时间,还有七分钟,快走!再迟可能就会葬身火海了!”邦德边走边想:“时间已经很紧迫了,千万不能和那几十个黑龙会的打手浪人相遇,否则很难脱身,必将会与他们同归于尽。”
“从前门走,必会和他们遭遇,那么,窗口是不是一条逃生的路呢?看地形,这古堡必然有备战的阳台,由阳台上绕到后门,这的确是一条可行之路呢!”
邦德匆匆走出石穴,再度回到书房,用武士刀撬开窗子,发现外边果然是阳台。他喜出望外,急忙爬出窗口。一阵凉风吹过,他打了个寒战,精神也为之一振。
可是麻烦却来了。这是一个独立的眺望台,什么地方都通不到,向下张望,离地最少也有十余丈高,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攀缘下去,这真是一件焦心的难题。
这时邦德听到一阵阵似风吹电线般的声音,是从头上传来的,他定神观望,发现就是那个作广告和警告用的大气球,上面云梯形的绳索和马蹄铁所制的大字,正被风吹地呼呼作响。
大气球绳索的最下端,就绑在这阳台上的一根大柱子上,邦德用手拉了拉那粗笨的绳子,发觉那只气球向上拉的拉力扯得很紧,可见力量十足。
“哈哈,好极了,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下有救了!”
邦德估计,那只大气球所产生的拉力,足够把这又粗又牢,约有五丈多长,奇重无比的绳索绷得这么紧。这样强大的拉力,再负担一个人的体重,在原则上是不会有问题的。
正在这时,楼下忽然有喧闹的人声,这声音越来越大,形势急转直下,十分可怕。
“会不会是那女魔头醒了,叫人来捉我的?唉!‘妇人之仁’可不是办事准则,后悔当初没一刀杀死她。”
下面人声鼎沸,现在距离火山爆发仅有三分钟了,这座古堡被围得水泄不通。忽然楼上也远远地传来人的呼喊声。邦德不再迟疑,急忙用力抓紧那排云梯似的绳索,双足紧踏而上,爬了约两尺高,楼上的嘈杂声更清晰了。邦德这时把心一横,挥起战刀,“唰”的一声,把绑在阳台上牵着气球的绳子割断,把刀插回腰间。这时汽球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径直向天空中飞去,当这只汽球飞过古堡最高层的屋檐时,邦德没有注意,“嘭”的一声,他的头部重重地撞在了屋檐上,正巧是撞到他原先的伤口处,一阵锉骨锥心的疼痛,几乎使他因剧痛而昏厥过去,所幸的是邦德先天具有一种恒毅的耐性与人类求生的强烈欲望,他在已经坠落的那一瞬间,本能地抓住了绳索,再度从死亡的边缘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呼呼的寒风使一度昏厥的邦德渐渐恢复神志,他用一只手扯紧绳索,另一只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自我安慰道:“大仇已报,自己如果再被摔死,那就太冤枉了,芳子还在下边等我回去,今晚该是她依约前来接我的日子。我要顽强地活下去啊!”
想到这里,他不觉地张目眺望,下面是被月光照得惨白的死亡乐园。汽球这时正飞在阴气重重的“鬼湖”的上空,忽然地面上传来一阵阵枪声。
现在的高度,已不是手枪的有效射程了!
邦德毫无顾忌地由起初的站姿改为坐姿,双腿伸到云梯外边,臀部坐在刚才用脚踩踏过的横绳上,用两臂紧紧抱住两根垂下的绳子。这样就舒服多了,而且更省体力,并且还可以用双手按住创伤,减少痛苦。
“轰隆!”
“轰隆!”
地面上传来阵阵震天的爆炸声,邦德连忙回头望去,只见那座死亡乐园已变成一片火海,银色的火柱已由地面冲向天空,混着硫酸味的水蒸气,急速地向四周的空中弥散。那座古堡已被粗大的擎天巨柱由地面抛向高空,震裂成粉末,化为砖风石雨,伴着打手们的残肢白骨由夜空中滚落到岩浆所形成的火海中,或是落在鬼湖中成为食人鱼的最后晚餐。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山下的地层开始断裂,这两百英亩神秘的死亡鬼城已被滚滚的火浆变成盆地,而这盆地又被桔红色的岩浆所吞没,什么招魂树,什么食人鱼,都已被这雄伟的大自然的力量所吞噬。
火山大爆发所形成的灼热的气体,变为一股很强的气流,增加了气球飘移的速度。气球渐渐上升,地面上的那片火海已经缩小,成为了一团红色的小点,在地面上若隐若现。邦德回过头来,见下面已是浩瀚而苍茫的大海。现在他已经脱险,紧张的精神,不知不觉地已经松懈下来。当一个人的神经不再紧绷时,肉体上的许多痛楚就接踵而来。邦德感到头痛如绞,肋伤发作,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阵呻吟声。
“不能再让汽球飞了,这是大海的内湾,必须降落。如果飘到公海或大洋才降落,以现在的身体状况,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快!快!设法使气球停止飙升吧!”
邦德知道,如果停飞,必须设法使气球中的氢气排出。现在距离气球还有两丈多高,只有冒险向上爬,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于是邦德挣扎着站起来,用脚蹬着绳索,一步一格勉强向上爬升,头部的创伤,肋处的刀伤,都不约而同地考验着邦德的毅力,一阵阵的剧痛,使虚汗如豆一般,向体外流出。双眼直冒金星,像是有萤火虫在空中飞来飞去。两天来只吃过一点牛肉干,又经过那么多的打击折磨,头破血流,现在的邦德,实在是精疲力尽,身心交瘁了。
“求生”是人的天性,人体中许多潜在的力量,会在求生时爆发出来,邦德虽然已经力不从心,但他的意志,仍命令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上爬。他紧咬牙关,双眼鼓得怕人,这时只要有一丝外在的震动,邦德必会跌入大海之中。
爬上一格,仍有一格,邦德向上望望,气球离自己仍有一段距离,这时他感到全身每一个关节好像正在脱落,每爬一格就听到一阵“咯咯”声——一节节骨骼的摩擦声。汗水如关不的地水龙头,已经湿透那件黑色的金龙和服,头发、眉毛都已无力阻止它的渗透,眼睛已经被汗水刺激得无法睁开,但是他仍然在一格又一格地向上爬。
终于,他爬到距离气球还有两格的地方。他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水,喘了口气,这才抽出腰间的那把武士刀,猛地向气球刺去,随即传出一串“嗞嗞”的漏气声,氢气从气球中漏出,浮力减弱,气球已经开始慢慢下降了。邦德低头俯瞰大海,海天辽阔的幻影,使他的神思萦绕在蓝色的境界中,月光给海面洒下千匹璀璨夺目的锦缎,星星从海浪中传来一声祝福,祝福声变成千万颗钻石,在起伏的缎面上,有律感地跳跃着,低柔地说:“疲惫的人儿,快下来吧,躺在我的怀中,你会感觉到无比的安详舒适,你太需要休息了!”
突然,气球因漏气的关系,急速降落,邦德再也无法支撑了,他望着诱人的大海,掷下邪恶的战刀,放松四肢,一个花式跳水,他的身体,在夜空里柔柔下降,他觉得一切都那么虚无缥缈,他觉得自己已经化作神仙,跌入天鹅绒般柔软的床上,步入蓝色的境界,陶醉在诗一般平和的梦境中,望着晶莹透彻的世界,他忘却了尘世的一切苦难,原来大海竟是这么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