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四个字,尚禧暖刚刚还皱着的心,瞬间舒展开来。
头顶的手掌是温热的,带着抹去尽数酸意的力量,也搅动起她脸颊羞意的绯红。
她侧眸仰视黎锡然,正与颔首盯着自己的他四目相对。
黎锡然的眼睛最好看,并非英伦人特有的碧眼。
而是似湖泊般的深湖,夹杂丝丝碧色。在阵阵吹拂少女平静心湖,扬起层层涟漪具有春风的光。
那瞬间,她好似透过黎锡然温柔的眸光,瞥见了爱意。
是不同于长辈的爱,是男女之情的爱。
并不似海水汹涌,却如溪水潺潺。
但转瞬间,又好像她的错觉,唯有耳边响起,“暖暖是给黎氏一线生机的人。区区礼物和陪伴,不算什么。”
“我们暖暖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办法,第二天送到华杉路。”
宠溺地神态,温柔的语气。
不止如此地偏爱,下一秒被归功于那一线生机。
落日斜阳,穿透走廊的落地窗,将她的心跳一同笼罩进阴影。
像是在告诫她,那缤纷的少女滤镜,就像灰姑娘的南瓜车,美人鱼化作的泡沫。
她是对黎锡然很重要的人,却不是很重要的爱人。
再没人像他,一句话轻松带来天堂和地狱。
可在陈韶怡的理解里,那句话分明在说尚禧暖于黎锡然,并非只是隔着尚遵这位恩师的外孙女。
而是他走投无路时,出现的神女,是他最最重要的并肩之人。
陈韶怡的唇角颤了颤,十分不自然地轻抚着白鹊思手臂,“锡然就是这样,谁对他好,他就为谁掏心掏肺的。”
白鹊思眼底始终蕴着浅笑,像是没看懂母子俩间这场风云涌动。
目光只忍不住地落在尚禧暖脸上,连语气都透着艳羡,“早听说尚小姐是整个沪上最幸福的姑娘,今天一见,果然不假。”
因为她随口说一句玉兰花好看,尚遵就将适宜沪上生长的全部品种都移进尚公馆。
可以逼着孙子学不喜欢的金融,却纵着外孙女国内外名校随便挑,喜欢文学就邀请国内文豪们去家里连续开一周的茶话会。
而一向以刚柔并济,春风化雨著称的黎锡然。
仅因为有人调侃尚禧暖一句嫁纨绔,第二天就夺了那人80%的商务订单,到现在都持续账务亏空。
她知道,那句送星赠月并非只是哄尚禧暖的话。
尚禧暖不理解陈韶怡的话里有话,也不理解白鹊思的羡慕。
只强提着少女梦破碎的躯壳,选好家具,就连一向喜欢的Omakase,也第一次觉得蘸刺身的芥末醋好酸好辣。
回到家,她整个人往床上一瘫,价值一亿的翡翠礼盒就随意地撂在地毯上。
她无精打采地,盯着天花板吊顶。
连柔光都倍感刺眼,眼眶也逐渐通红模糊。
是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将她凌乱的心暂且激活。
“姐妹!我再有半个月就毕业回国啦!”乔曦激动的声音跃出听筒,半晌没听到她回应,问道:“你怎么了?”
她整理了下心情,将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乔曦。
“白鹊思?”听到这个名字,乔曦说道:“她是壹京白家的幺女,和我外公家是世交。”
白家做烟草、博·彩、娱·乐城生意。
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韶怡外婆从前最不喜欢她,嫌弃她是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当年让她进门,仅是为了保全白家颜面,才谎称她和鹊洲舅舅是龙凤胎。”
“除非韶怡外婆疯了,才会撮合他俩。”
尚禧暖回忆着陈韶怡格外亲昵的模样,“没有其他可能吗?”
乔曦顿了顿,回道:“有。”
黎家老太爷育有两子。
长子黎谦胤即乔曦外公,年轻时为了娶喜欢的女歌星,毅然放弃家业继承权。
次子黎谦昀便被委以重任,娶了门当户对的陈韶怡。
只是两人成婚五年,都求子不得。
经过查验才发现陈韶怡输卵管病变,无法生育。
黎谦昀也是沪上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为了不让妻子备受指摘,瞒着全家说是自己不孕,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身。
成婚十年,夫妻和睦。
却在第十年,黎谦昀一年一度到英国出差的途中突发车祸。
陈韶怡收到黎谦昀死讯的同时,得知他在英国留学时曾育有一子的消息。
车祸当天,是为了陪黎锡然过十岁生日。
结婚十年,她才明白,为何丈夫会每年固定在十二月到英国出差的原因。
婚姻童话,一夜间变成谎言童谣。
无儿无权的她,为了在黎氏站稳脚跟,领养了黎锡然。
“近年,舅舅掌管黎氏越来越成熟。很多新观念都和韶怡外婆那一派的老股东发生冲撞。”
“所以我猜,撮合白鹊思,一是警告舅舅的出身,二是不希望有家室过盛的妻子成为舅舅的助力。比如,你这位尚家的千金大小姐。”
尚禧暖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现在哪里还有包办婚姻,舅舅想娶谁,凭什么要听韶怡外婆的。”
“大小姐,我们这样出身的孩子,婚姻本就讲究门当户对。”乔曦唏嘘道:“就算韶怡外婆不反对,你觉得尚遵外公,就能答应?”
尚禧暖嗡着鼻子,“可现在问题在于,舅舅根本就不喜欢我。”
“他有明确说过不喜欢你吗?”
“成年人之间,需要直白说不喜欢,才算不喜欢吗?”
“别人或许是,但我舅舅绝对不是。”乔曦肯定道:“我舅舅从小就是那种谨慎刻板的人,一件事除非他觉得十拿九稳了,才会动手。在此之前,都持模棱两可的态度。”
“再说了,他活了三十多年,身边连个女人影子都没有。成天最活跃的,除了你和我,勉强算上韶怡外婆。”
“我看,他就是想再养你几年。”乔曦压低声音,调侃道:“不然你们这年龄和关系,也太禁忌了。他认识你的时候,你还没高中毕业呢,但凡是个正常人,都要骂他老牛吃嫩草,还是恩师家的窝边草。”
尚禧暖怏怏,“会不会是,嫩草惦记老牛。”
乔曦正在喝水,差点被呛到,“嫩草大小姐,矜持点。这半个月不要去找他,晾晾他。”
“人只有在感知到在意的人正在远离自己时,才会察觉出心里压抑的浓浓爱意。”
尚禧暖接下来要把论文初稿写出来,确实也没时间再去每天缠着黎锡然。
“别想了,等我回国,组个局好好嗨一下放松放松。然后再分析如何拿下老牛同志,好不好?”乔曦温言哄道。
“好!你快回来!”
在尚禧暖的翘首以盼下,乔曦终于在半个月后毕业回国。
还没登上飞机,她就已经先安排好聚会。
尚禧暖一早打扮好,站在国际航站楼等她。
好姐妹一见面,尖叫声差点掀翻机场顶棚。
两人将行李往乔家派来的司机面前一丢,直奔酒吧。
“哇哦,半年不见,这么辣?”坐在车里,乔曦才闲下来直勾勾盯着尚禧暖的黑色吊带短裙,胸口起伏玲珑有致。
尚禧暖在她面前从不矫情,故意挺了挺胸脯,“这是我人生目前唯一清晰的线,露一下,说不定有利于寻找方向。”
说完,又看着乔曦穿戴严实的冲锋衣,“别装了,你里面是什么?”
乔曦一解拉链,亮片吊带搭配了条热裤。
勾得人视线从天鹅颈蔓延至锁骨,“这是对酒吧的尊重!”
两个尊重酒吧的姑娘,自然也得到了酒吧的尊重。
飘带礼花,炸裂的音乐,爆炫的灯球。
得知是乔曦的接风宴,尚禧暖和喻嘉樾、阮颂宜也来,沪上凡有关系的富二代几乎聚齐。
“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江向琢作为酒吧老板,直接包场,正举着话筒一手揽一人入场。
“江老板,快撒手。”阮颂宜暧昧地瞟了眼喻嘉樾,“我们喻少爷看着呢。小心明天喻市长就以老板骚扰客人查封你。”
“行了,阮仙女。你一分钟撩红十个男大学生的脸,阮大师知道吗?”
他们几个,是实打实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相处自然,说话也随意。
喻嘉樾,人称喻少爷。老爹是沪上市长,从小追在尚禧暖身后,坚定不移地纯爱战神。
阮颂宜则是知名国画大师的女儿,沪美院校花。是个长相仙气飘飘,说起话来出口成黄的姑娘。
江向琢家里开了个制钢公司,专做国家项目和国际项目。是个抬抬手就能掉钱的阔绰哥儿。
乔曦家则是全球知名的国际银行,被几人戏称为银行家千金。
喻嘉樾拉开江向琢的手,一如既往地纵使全场美女如云,心中眼中也只有尚禧暖一人。
“最近约你,怎么都在忙?”喻嘉樾是典型的理工科校草长相,智性恋天选皮囊。又因为学了文学而多了几分书卷气,清隽得像块温文璞玉。
尚禧暖往沙发上一坐,“改论文呗。”
“我已经写完了,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你写完了!”这绝对是大小姐近半个月最亢奋的一句话,“如果要帮忙的话,我希望你帮我写一份。”
她自然是开玩笑的,只是最近听了乔曦的话在晾黎锡然。
可最后发现,她不找他,那人就真的凉了。
情场,学业双失意的大小姐,心情就没一日是不烦闷的。
“周一,去图书馆帮你看,怎么样?”喻嘉樾问道。
抛却喻嘉樾喜欢在她身边,时不时送些小礼物外。
这么多年,除了高三毕业向她告白,从未再做过让她为难或是逾越的事。
一群朋友时有调侃,他也都是以保护她的名誉为第一位。
对比沉默的黎锡然,大小姐点头答应了,“谢谢喻少爷,大恩大德,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您。”
“呦!”乔曦端着酒过来,“一分钟看不到,来世都约好了?”
喻嘉樾笑,“你周一不忙,一起来?”
“忙,我忙的很!”乔曦撞了撞他,“加油!”
看着适时离开,给两人空间的喻嘉樾背影。尚禧暖瞪她一眼,“你到底哪派的?”
“我蛋黄派的。”乔曦举杯,与她碰了一下,“喻少爷挺好的。家世、样貌、人品,就连这么多年对你的样子,都实在没得挑剔。”
“孩子挺真诚,给一次机会怎么了?”
尚禧暖烦,决定借酒消愁,“我也挺真诚,某人怎么不给我一次机会。”
乔曦叹气,将她拉了起来,“你去站在喻嘉樾身边,然后我拍个视频发条朋友圈。”
“干吗?”
“某人不给机会,我们给某人一个台阶。”
五分钟后,乔曦微信传来提示音。
两人坐在喧闹的角落,激动得差点叫出来。
“怎么是我舅!”
黎逾湛,乔曦亲舅:【在哪?】
乔曦不敢不回,只给黎逾湛发了条酒吧定位,就蔫蔫删了朋友圈。
“玩脱了,没给某人台阶。倒给我舅递了个把柄,我可太命苦了!”
下一秒,乔曦手机又响起微信提示音。
“我哥!”
尚澹,尚禧暖亲表哥:【在哪?】
乔曦依旧不敢不回,同样发了条定位。
“难姐难妹,干一杯!”尚禧暖欲哭无泪。
将近零点时,尚禧暖被那群富二代的烟呛的实在受不了。
乔曦和喻嘉樾便搀着她从酒吧出来透气。
深夜的城市,一半寂静,一半喧嚣。
夜风吹拂,才将尚禧暖脸上的燥醉消减些许。
刚还混沌的大脑,好像也清亮起来,指着前方道:“哥哥?舅舅?”
乔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然后便见齐排停着一辆迈巴赫和一辆宾利。
车前,是两个身着笔挺商务西装的男人,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
“舅。哥。”乔曦声音颤抖道。
尚澹先迈步上前,从喻嘉樾手中接过尚禧暖。
“知道几点了吗?”尚澹平时就是个有几分小严肃的人,面部线条英朗的他,不笑时就更怖人了。是尚家里,尚禧暖为数不多怕的人。
“你凶什么凶嘛!”喝多的尚禧暖,也顾不得怕,直接推开尚澹的手。
自身难保的乔曦,独自一人根本扶不住她。
于是两人俱是脚下一软,齐齐向前倒去。
醉了的人,无惧疼痛。
所以只知道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鼻息间萦绕着熟悉又安心的草药香。
“喻嘉樾,我真是喝多了。”她环着黎锡然脖颈,咧着身子朝喻嘉樾说,“黎锡然居然抱着我。”
喻嘉樾和黎锡然几乎同时去接尚禧暖,只是黎锡然动作更快一些,直接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顺势打横抱起,以免她再挣扎。
“暖暖,怎么喝这么多酒?”黎锡然看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关切。
“黎锡然,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你喝多了,我们回家。”
喻嘉樾这时上前一步,拦在黎锡然面前。
再看黎锡然,刚刚那双温柔的眼,已满是戒备和幽冷。
未等喻嘉樾先开口,黎锡然先开门见山道:“这位小同学,你也快回家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不过简单的一句关心话,却高明地将喻嘉樾的立场撇清。
小同学,如何和家里的长辈,分庭抗争。
“喻嘉樾。”这时,尚禧暖突然又转过头,“我们周一见!”
吃了口黄连的人,这才扬起眉峰,直直盯着黎锡然,颇有挑衅意味的回道:“好!我们周一,不见不散。”
因为尚禧暖的不依不饶,本来接她回家的尚澹载着乔曦回家。
而她如愿以偿窝在黎锡然怀里,却也是一刻不消停。
就在她爬到黎锡然腿上,面对面坐下时,车中央的隔板被缓缓升起。
隔绝的狭窄车厢,尚禧暖身上的香味比酒味浓郁。
她肆意抱着黎锡然脖颈,咫尺距离,甚至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扑洒在自己脸上。
难以呼吸时,他稍一颔首,气息又落在她胸脯上。
黎锡然抵着衬衣衣领的喉结,莫名的,又干又涩。
缱绻的夜色里,他声音发颤,能听出他克制失败的低喘。
“暖暖,别乱动。”
尚禧暖双眼红彤彤的,身上更是似酒精涌动的烧灼之感。
吊带裙紧身勾勒身材,她开始呼吸不畅。
“勒。”她挺了挺胸脯,那如雪似酥般的妖娆雪峰就在他眼前。
刚刚遮住大腿的裙摆,也抵在他西装外套沿边。
黎锡然耳朵都是红的,视线无处安放地,只能流连在她绯红脸颊上。
他原本扶着她背脊,但大小姐偏是觉得不舒服。
拉着他手,一寸寸往下挪,直至掐着纤纤一握的腰肢。
明明昧昧的夜灯,她时而风情,时而乖觉。
那张红润泛着光的樱唇,也在张张合合中,令他逐渐听不到声音。
“知道现在多晚了吗?还喝这么多酒,知道有多危险吗?”
尚禧暖歪着头,醉意下,她贪婪地看着他,“不是在你身边了吗?怎么还会有危险。”
一声轻叹,黎锡然想要将她的身子拉远一点,“我也是男人。”
大小姐一双眼眸像涉世未深的小狐狸,却足够撩人。
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可以。”
黎锡然没立即明白什么意思,问道:“什么可以?”
“有的事情,你可以。”她手指向下挪移,指在他胸口,隐晦又暧昧。
黎锡然长叹一口气,无奈中都是宠溺,“暖暖,我也不可以。”
“我说你可以,就可以!”喝多的人,大脑内没有逻辑,不依着在他腿上乱动,“你可以的事情很多,可是,你就是不。”
久久的,他像是妥协了般,又长叹一声道:“那暖暖说说,我都可以些什么?”
她终于是安静下来,细嫩的小手捧住他脸颊。
这时车窗被打开一丝小缝,闯进来的几缕微风撩起她的发丝。
带着几分撩拨的勾引,扫在黎锡然唇上。
伴着酥酥麻麻的触觉,听着她说道:“你可以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黎锡然,你现在,立刻马上,答应她!
然后,去做可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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