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
猛将一口清爽沁凉的空气吸入肺中,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高顺举起右手一招,猫着腰的弓弩手们如蚂蚁般络绎不绝地登上了鼓楼和两侧的高台。
并州军营围墙外的大树给他们提供了极好的掩护,但也影响着他们的视野。高顺朝南面街道望去,如果吕布要去围攻幽州军,一定会走这里。
“高司马,我们怎么办?”部下沉声问道。
这四百弓弩手本来是用作配合主力进行压制,但现在这显然不可能了。西园军还没有进城,幽州军也还在营中,说不得,只能孤军奋战。
高顺一回头,望向了幽州军营的方向,一阵后,坚定地下令:“准备作战!等并州军出来!”
军令一下,使弓的执弓在手,操弩的挂上了弦,寻找着合适的位置。
正当高顺准备派人回去示警时,校场内,吕布拔出一指,并州军居然出发了!
“快看!”军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恐。
南面远处,成群的百姓争相奔逃,互相推挤,仿佛后头有鬼在撵!那场面,只有在西凉军“搜牢”时才见过!
高子严立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环首刀出鞘,他的声音在鼓楼上炸响:“吹号示警!”
嘹亮的号角声陡然响起!
军营中,校场上,正准备随后跟进的吕布突然回头,四下寻找着什么。号角声?汉军作战,历来以“鼓钲”为号,擂鼓而进,击钲撤退。
只有少数戍边的部队才用号角,而董太尉并没有“吹角为号”的示下,那这号角声只能是,朱广的部队!
想到这里,吕奉先魂飞天外!莫不是……我已经被围了!
当他的视线锁在东北方向时,大吼道:“曹性!”
“在!”
“带五百人!从东面小门抢出去!快!”吕布一指鼓楼方向,手,居然有些抖了。
幽州军营
朱广正和卢植说着什么,那骤然响起的号角声惊得他眼皮直跳!
“子昂,那是……”卢植一时也没有回过神来。
高顺行事素来严谨,既然约定好,他绝不会擅自行动。如今吹号示警,那必然事出有因!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朱三脸色大变!
卢植正想再问,面前的“骁骑校尉”却如一股风似的卷走了,随后,他的咆哮声响彻军营!
幸运的是,并州狼骑机警矫捷,幽州步军也久历战阵。高顺的号角一响,将士们就纷纷涌出营来!校尉发声一喊,军官们立刻会意,带着部卒蜂拥而出!
当然,朱校尉绝对是第一个抢出营去的。
朝西一望,尚不见并凉两军的踪影,街市上的百姓也还没人察觉到危险的迫近。
又朝东一眺,两道剑道拧成一团,人呢?中东门上的守卫呢?刘表在搞什么东西!
“子昂,怎么了!”袁绍曹操被泄洪般涌出军营的幽州将士挡住去路出不来,急得跳脚大喊。
朱广没空搭理他们,突然一把扯住一屯长,厉声道:“带你的人上城,守住中东门!”
“诺!弟兄们,跟我来!”屯长提着刀冲向了城门。
奔出来的张辽一把抓住他手:“校尉,董卓抢先下手了!并凉两军必然全力进攻我们!”
朱广脸色铁青,反手抓住他,切齿道:“那就看你了!”
张文远一怔,朱广脸上的神情让他很快明白过来。还在云中驰猎时,朱广之下就以他为尊,现在,骁骑校尉是将指挥权交给了他。
两人相识多年,患难与共,多余的话自不必说。张辽后退几步,当转过身时,声传四方:“散开!堵住街口!”
麾下士卒不断地从身边奔过,朱广站在原地,不理会袁绍曹操等人的呼喊。
如果历史记载没有错,董卓有三千步骑,吕布手里也有将近五千人马,超出自己两倍还多。这一回并州狼面对的不是黄巾,不是山贼,也不是二张的乌合之众,而是并凉两州的精锐!
董卓刚刚跟韩遂马腾过完招,吕布才从反击匈奴和白波贼的前线下来……
“校尉,你的刀!”主骑扛着他的丈三断马抢至面前。身后,数十名健卒各执器械等待着命令。他们都是朱广的亲随,无一例外全是云中人。
方接过长刀,吴式就在不远处奔过,朱广横刀一拦:“把马全拉出城!”
虽说在鲜卑境内长大,但此人最是狡黠,一听这话就明白校尉的用意,二话不说,带人掉头就往里去。
张辽不愧是注定要成为名将的人,虽然事发突然,可在他的指挥下,幽州将士们虽慌不乱,很快就堵住了各街口,甚至有弓弩手开始抢占高处。
袁绍曹操和朝臣重世被堵在营中,直到最后一批抬着“拒马”的幽州军通过,他们才一窝蜂地挤了出来。
骁骑校尉成为了焦点,或者说,众矢之的。
无数的声音在喝问着,催促着,一张张扭曲的脸就在面前晃个不停,让他不胜其烦。直到卢植放声一吼,惊恐不安的公卿大臣们才闭了嘴。
此时哪顾得体面?袁绍一把就将朱广拉到旁边,语气急促而慌张:“我与孟德出城去与西园军会合!城里就交给你了!千万给我顶住!只要我杀回来……”
语至此处,嘎然而止。因为朱三的眼神让他感受到了不善。
大敌当前,你落跑,让我顶住?我顶你个肺!
避开朱广犀利的眼神,袁绍扔下一句话:“子昂,就靠你了!”说罢,拔腿就走!
曹操紧随其后,抢出两三步,一回头,发现朱广正看着他。脸上一热,嘴一张,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深深看了朱广一眼,掉头疾步往“中东门”而去。
他俩本走,那一众公卿面面相觑,我们怎么办?袁隗回过神来,一手撩袍摆,一手抱帽子,冲着袁曹二人猛追。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大臣们集体疯跑!
朱广拄着断马利刃,似乎走了神。
主骑郎眼看着连在军营中避难的大臣们也全都落跑了,犹豫再三,小声道:“校尉,全跑了……”
朱广不作声。
闷雷般的声浪逐渐传来,并凉两军就要杀过来了。
坏了!高顺!
心头一震,朱广遍视前方,张辽已经安排得周到,士卒们也严阵以待。这是原本不该出现在这时代的城市巷战,而非旷野之中步骑对阵,并凉两军虽众,但暂时挡住他们不成问题!
一念至此,他将断马一提:“跟我来!”
亲随们没有任何犹豫,他们少小相伴,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如同胞兄弟一般。朱广就带着这不到一百人的队伍绕过了军营,狂奔在小巷中。
眼见全副武装的士卒杀气腾腾,惊慌失措的路人们尽力贴在了围墙上。有一妇人将怀中一对幼儿紧紧搂着,捂住他们的眼睛。
敏锐的感官使得朱广老远就捕捉到了鼓楼方向传来的喊杀声,甚至还有,北城方向?
董卓吕布在抢占城门!阻挡西园军进城!
鼓楼在望!
此刻,不止是朱校尉,就连他的亲随也看到了鼓楼和两侧高台上奋力射杀的同袍们。
当冲散一群奔逃的百姓,转过一个街角时,战斗的场景便清楚地映入眼帘!
高顺带来的四百人据着鼓楼高台防守,而地面,一片黑压压的人潮正在仰攻,想来是并州军无疑。
喊杀声,痛呼声,还有军官的咆哮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尽管高顺兵少,可他居高临下,并州军又没有攻城用的器械,完全暴露在弓弩之下。而要上鼓楼和高台,只有狭窄的台阶可走……
朱广停住了脚步,将手中断马一举。
正要赶上去狂杀一场的亲随们生生止住!看向校尉时,却发现他望着右面。那个方向是……
皇宫,开阳门。
董璜横着刀,长身而立。他的背后,铁甲武士环立。如果不清楚内情,你会以为他是在保护禁廷。
这位西凉少帅一脸的不快,叔父做如此大事,却派自己来警戒皇宫。这分明是不想让自己立功扬威!怎么地,真要和那反复无常的小人誓为父子?
他身后的西凉士卒们则是惴惴不安。这毕竟是皇宫啊,天子住的地方!咱们这,是造反吧?能成么?但这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命令。
开阳门上,虎贲中郎将属下禁军士卒们正惶恐地观望着。既以“虎贲”为号,那不必说,他们都是精悍善搏的勇士,否则,如何护卫天子?西凉军堵住皇宫各出口,他们并不怕,城中传来的喊杀声,他们也不怕。他们怕的是,动乱一起,他们就不知道该找谁询问如何应付了。
“少将军!你看!”
董璜眼一眯,他还没认出朱广,但看到了那丈长的器械。记忆中,当日赶到北芒山下时,有一人手执丈长大刀,坏了叔父好事。
朱广!
他怎么在这儿!
他不是应该……
不容他多想,朱广已经操着断马长刀,身先士卒之前,向他狂奔而来!
短暂的错愕之后,董璜面上杀机陡现,呛一声拔出刀来,厉声喝道:“杀!”当日搜牢之辱已经烙在他的心头,如今一见仇人,那自是分外眼红。奔跑之际,他就瞅准了朱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