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大夫请的还是上次那位,虽说不上在这地界里是最为厉害的大夫,但却是在百姓间口碑颇佳,是这方圆几里之内都知晓的仁德医师,但凡病患有一点痊愈生还的希望,便不曾有袖手旁观的。

“大夫!劳烦您救救我家公子!”方宿生带着人找到了这位于大夫的的医馆里。

为了防止有人夜晚发病,这医馆还未曾闭馆,馆内亮着昏黄的烛光,却是这于大夫在和伙计药童整理着药材。

“大夫,您看……公子这毒?”方宿生扶着已然昏迷了的宁慕欢,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看向正在为他诊治的这位大夫,试探地问道。

于越于大夫把着脉,眉头紧锁,面露难色。

“这位少侠,老夫上次为你公子看诊的时候便说过,需要静养,并且尽快解毒。看起来。并未照做啊,这毒性已经扩散到心脉了,而且之前似有内力护着,到还能撑些时日,只如今这股内力似乎不在了,这毒就……唉……”

一声叹息从于大夫的口中发出,似乎无能为力。

“若是需要内力,倒不难办到,只望于大夫能尽力救治我家公子。若能解了这毒最好不过,若能延缓毒素发作,暂保我家公子性命,亦有重谢。”方宿生环抱着宁慕欢,将双手绕过他的身体,抱拳相求。

于越看了依偎着的两人一眼,似乎觉得有趣,有些好奇这两人真正的关系,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这样的平民百姓能问的了的。

敛了心思,收回为宁慕欢切脉的手,随手拿过一支笔一张宣纸,写着些什么,似在调整药方,又像是在推演治疗方案。

“这服药坚持喝下去,并坚持用内力压制住毒素,可暂时保住这位公子的性命。”于越将手头刚刚写好的药方推到方宿生的面前。

“多谢于大夫。”方宿生将那推至面前的药方拿起,叠好,收入怀中,“于大夫这里可有药方上的几味药?”

“自是有的。”于越颔首,笼了笼衣袖,起身,亲自为他们抓药方上的那服药。

而抱着宁慕欢坐在看诊用的位子上耐心等待,目光从忙碌着抓药的大夫身上移回怀中的人上。眸色幽深,似在沉思着些什么。

这个人,为什么会喊他念尘呢?而且,还这般的熟稔。

明明只是君臣,甚至因为种种原因,他们之间不过是维持了表面的平静,只剩下算计了才对。可现在,这个人却……

方宿生觉得,他的思维有些混乱。

正当方宿生愣愣出神间,原本陷入昏迷的宁慕欢悠然醒转。

两个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相对而望。

眼神能流露出的情绪太多,双方都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宁慕欢挪出了方宿生的怀抱,敛了眼睫,像是困极,方宿生松开了揽着宁慕欢的双手,将视线瞥向一旁,做出对于大夫抓药感兴趣的模样。

似乎是并不想让另一个人窥探到自己的内心,又或者仅仅是自身下意识地心虚。

因此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

这家小小的医馆内一时间静谧非常,落针可闻。

直到于大夫抓好了所需剂量的一副药返回这看诊的案旁,开口打破了这方寂静。

“公子,少侠。药抓好了,这是这段时日的剂量,每日饭后服用,一日两次,可稍缓毒素的发作。”

于越将用油纸包好的药包推到两人面前。

“有劳于大夫了。”方宿生看了一眼没有动静的宁慕欢,接过药包。

“咳咳……”宁慕欢垂着眼睫低咳了两声,再抬头,神情已恢复如常,只面色依旧苍白如纸。

“多谢于大夫。”

宁慕欢扶着案桌站起身,对着于大夫拱手致谢,然后转头示意身旁的方宿生。

“我们走吧。”

“是,公子。”方宿生跟上去,搀着宁慕欢。

“两位且慢。”眼见着两人即将离开医馆,进入无边的黑夜里,于越急急地出声唤道。

“于大夫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宁慕欢停下了脚步,在方宿生的搀扶下转身,面露疑惑。

于越看了眼相携而立,却又似各怀心事的二人,心中感慨,却到底没有道破,只是说:“这位公子身上的这毒,还是尽早解了为好,一直用药物或是内力压制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时间一长,总会对身体有所损害。”

“多谢于大夫提醒,在下明白。”宁慕欢颔首。

“身为医者,老夫自是要对自己的病患负责到底。”于越喟叹了一声,捋了捋下颚的胡须,对着宁慕欢回复道。

“不知于大夫可有认识的同行,更为精通解毒之道的呢?”方宿生听了这番对话眸色微黯,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句话让另外两人同时朝他看去,一个面无表情,只眼底藏着不被察觉的隐晦的欣喜,一个却是惊异中带着点了然的好奇。

身处市井的于越到底是比较会看人脸色的,短暂地安静过后,思考片刻,便镇定地回答方宿生的这一问题。

“老夫确实有位师弟颇善用毒、解毒之道,只不过……”

“不过什么?”方宿生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

“只不过,一则,我这位师弟说是用毒、解毒,实际上却是偏好制毒,二则……”于越像是回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抹可惜之色,摇了摇头,“我这师弟因为当年的一些事,性情变得有些古怪,常年一个人呆着研究各种毒药、毒物,不喜他人打扰,你二人怕是难以请的动他。”

“这倒无妨,总归要试上一试。还望于大夫告知这位的名字和居住之地,我等自去寻了便是。”宁慕欢没有因为此番话便放弃,继续温言相询。

“也罢,”于越叹了口气,“我这师弟姓江名祜,当年的事还没发生的时候,世人都称他为毒仙医,盖因他以毒攻毒,以毒治病的本事高超。不过当年的事后,他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在深山之中独自居住。就在西南方向,临近川蜀之地,离这里也不算太远,驾驶马车约莫一旬的时日便可到达。”

“若你们寻到他,可说出老夫的姓名。或许还能念及从前的情谊。希望能帮到你们。”

“多谢于大夫告知。”宁慕欢再度拱手致谢,“今日天色已晚,我等就不再叨扰了。”

“慢走。”

出了医馆,两人融入在了黑夜里,两边街市大多早已关门,唯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家,以及烟花之地还亮着灯火。

“爱卿可以放开了,我不过是伤在手臂而已,不是别的地方,还没那么娇弱。”宁慕欢瞥了搀扶着他的手一眼,淡淡地出言提醒。

方宿生闻言面不改色地松了手中的力道,收了手,乖乖地跟在宁慕欢身旁。

宁慕欢轻哼一声,却是白着脸,慢腾腾地继续向前走。

还没等走出几步,身后却又传来方宿生不咸不淡的声音:“陛下,您走错方向了。”

宁慕欢脚步一顿,面容有一瞬的扭曲,又在下一刻恢复如常,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强自镇定地回道:“朕知道。”

方宿生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上前:“您是要走回去吗?陛下?”

“怎么?”宁慕欢斜睥了方宿生一眼,淡然地搭腔,却又似带着些不满的意味,“你不是没驾马车过来吗?爱卿。”

“是微臣失职,”方宿生低着头,不见神情,“不过微臣出发前已让侍卫张毅驾马车前来,想必还有不消盏茶的时间便要到了。”

话落,便隐约传来几下马鞭抽打之声,然后便是由远及近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