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一顿午餐,进行的非常安静。

且不说宁慕欢这个帝王自小就养成的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就是座位上几人表面上实际中的地位差距就注定了这一餐不会有什么多余的谈论。

用完午膳过后,宁慕欢就邀着林大夫上楼去了小二为他们准备好的上房,他这伤可大可小,但到底还是有些影响行动了,何况,也不知道这毒会不会,有没有扩散到心肺去。

至于方宿生,作为公子的小厮自然是跟着一块儿上了楼,只不过没被带进房间内,守在门外,随时等候主人的吩咐。

“公子,您可是患了什么难解之症?”方才在楼下时,林大夫就察觉到了眼前这位仪表不凡的贵公子似有些不对劲。

“咳咳,”将房门关好,宁慕欢咳了两声,像是终于忍不住了,卸去了在外的伪装,撩起遮住手臂的宽大的外袍衣袖,露出已再次被毒素侵蚀的手臂,“林大夫,我这并非是什么疾病,而是昨天在野外遭遇杀手,受伤不小心中了毒,不知林大夫是否有可解之法。”

“这……虽说老夫对处理伤、毒之类有些研究,但毕竟只是个医馆里的普通大夫,寻常病痛还能医治,但这专业杀手所用的武器和毒,恕老夫暂且无能为力。何况,若我猜的,没错,公子身上这毒,已有些许深入到您的心肺之中,饶是老夫再有研究,也不敢妄自下手诊治。”

“这样吗?咳……”宁慕欢又忍不住咳了一声,轻声呢喃,似乎有些失望地放下了衣袖,那块渐渐沿经络扩散开来的紫黑色被再次遮掩下去,低垂着眼睫,眸光闪烁,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不过公子,老夫能将您这毒暂时抑制住,防止它继续扩散到心脉,当然还需要您先配合将这毒逼至一处。”林大夫明显感觉到身前这位公子的不虞,擦了擦脸上不自觉流下的冷汗,斟酌一番,拱手对着宁慕欢建议。

“也好。咳咳……”宁慕欢似乎也知道自己这身体状况不容再拖,便接受了林大夫的建议,虽然不过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但至少好过现在就一命呜呼了,“那便,麻烦林大夫了。”

好在林大夫习惯随身带着自己的医药箱,针灸和寻常伤病所需的药物皆有所准备,当下便在这间客栈的房间中为宁慕欢施针封锁穴位,宁慕欢亦配合着用内劲将毒素逼回最开始受伤之处,防止这毒再扩散全身,只不过这么一来,他这条手臂怕是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痊愈了。

治疗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上楼,到走出房门,堪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而方宿生在这期间尽职尽责地守在房间门口,一步未挪。

宁慕欢即将林大夫送到楼梯口,拱手道谢:“多谢林大夫今日出手救治。”

“医者仁心,这是老夫该做的。”

林大夫摆摆手,下楼,离开了他的视线。

其实这伤和这毒,若回了皇宫,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且不说有一帮精于医术的太医,就是随手发布个皇榜,也会有一大群各地有高超医术的人前来为他诊治,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回宫的时候。

“公子,”方宿生看着宁慕欢因为逼毒时流出的冷汗而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的略显狼狈的模样,上前尽责地建议,“您现在可要沐浴?”

宁慕欢回头看了看低眉顺眼的方宿生,才恍然觉察浑身汗津津的不适。

“也好,你替我去和小二吩咐一下。”

方宿生垂首,正要领命离开。

“等等,对了,之前让你查的那个针的来历可有结果?”

“回禀公子,还尚未去查。”方宿生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却未多加指责表达不满,只是沉静地回答。

“嗯?”宁慕欢先是似乎有些诧异,然后又恍然想到了什么,“倒是我给忘了……”

“行了,那等一会儿,便给你时间去查探一番,顺便打探一下最近京城的消息。”

“喏。”

方宿生闪身离去,这间上房门口此时只剩下宁慕欢一人。

看着静悄悄地走廊,宁慕欢缓缓地勾起了唇角,像是一抹讽刺,转瞬即逝。然后回身,关上房门,独自进了房间。

鱼儿,似乎要上钩了。

……

方宿生离开客栈后便朝着闻朝阁手下说的分部走去,若说探听消息,自然还是去自己一手培育出来外加有皇帝支持的闻朝阁更让他放心。

等到见了手下,听他提起那皇帝暗中的势力和汇报朝堂诡谲时,他才恍然惊觉他这些天做了什么。

想到那个帝王,他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恨还怨,却又带着一点自己也不清楚的怜惜,他是该恨的,不管梦境中的一切是否真实,至少现在看来已有太多相似,何况不顾他们的意愿强封缦儿为妃,让他身居男侍一职已是足以让他怨恨的地方,若一昧的忍让顺从,或许最后不过落得一个重蹈覆辙的下场。

本来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的,不听不看不说不问,结果……是情不自禁吗?竟会主动问他,下意识地保护他,听了他不清醒的诉说还试着搭话,点出那人不愿承认的隐秘,并且开导他。

这可真不像他啊……

“阁主?”是一声有些疑惑的呼唤。

“嗯?”方宿生回神,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疑问。

“阁主你此番前来除了这些消息,可是还有什么需要属下去办?”

“嗯,”方宿生将用帕子包好的那枚银针取出递到这位下属面前,“去查查看,这枚银针的来历。”

“还有……这银针上涂的是什么毒。”

“是,属下这就去办。”

方宿生驻足原地,看着下属离开,然后环顾了一圈空荡荡没有人气的内堂,揉了揉酸胀眉心,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走到内堂窗边的软塌上坐下,打算在下属完成吩咐回来之前小憩片刻。

怎知,这一片刻的休息就直接一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