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黑夜将诸多罪恶掩藏,一场人为的大火焚尽了一切也毁灭了他原本还抱有的那一丝丝痴望。
大火绵延数里,一座山林,一个庄园,成了人间炼狱。
这场大火持续了数日,当一切结束后,唯剩一堆灰烬。
而不顾一切赶回去的他,在面对这一幕后,彻底崩溃。
……
方宿生挣扎着醒来,入目是一片布满繁星的夜空。
像是还没有回神一般,费劲地眨了眨眼,又是梦啊……
只是那梦里的恨与绝望,仿若身临。
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那梦里的一切会是他的未来吗?那般的,无望,痴狂。
躺在他不远处的宁慕欢睡得也并不好,时值夏季,蚊虫渐多,毕竟身处帝王之家,从未考虑过这些问题,而一向为他准备着这些驱赶蚊虫物品的小喜子又不曾带在身边,蚊虫的骚扰让他不胜其苦。
半梦半醒间,注意到一旁的动静,困倦地睁眼却见那人豁然惊醒的模样。
那是……做噩梦了?
是什么噩梦竟会让这人露出如此绝望迷惘的眼神?
宁慕欢掩饰似的阖上双眼,遮挡了眸中复杂的思绪。
分明已至深夜,两个人却毫无睡意。
轮流值夜的护卫在不远处拨弄着篝火,干柴燃烧,火星四溅,发出灼烧的噼啪声响,还有不知躲在哪处草丛,哪条枝干中的夏虫鸣叫,让这夜晚更显静谧。
夜色森然,值夜的护卫不知换到了第几班。
伴随着一瞬破空声响,一支带羽的箭矢直直地射在了宁慕欢耳边的树根上,如果不是他没有陷入深眠,如果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而不是仅仅只划破了脸颊上的一层皮。
本还在篝火旁昏昏沉沉守夜的护卫被这一支箭吓出了一声冷汗,抄起手边放置的长剑,霍然惊起。
“刺客!有刺客!保护主上!”
刹那间熟睡的,未眠的,都在这一声呼喊中动作起来,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而方宿生更是直接翻身,用身体挡住了靠在树干上从假寐的状态中惊醒的帝王。
一手持剑,一手护着身后的人,方宿生眼含警惕地对着虚空,防备着那躲在暗处的不知底细的敌人。
“阁下此番意欲何为?还望现身一叙。”被方宿生挡在身后的宁慕欢神色淡然地拍了拍方宿生的肩膀示意他放松,却不料手下的肌肉更加紧绷,只得放弃了安抚,对着那刚刚明显是要他命的人出言协商。
蕴含帝王威严的话音落下,却是无人应答,只余簌簌的风吹树叶的摩挲声,若不是钉在树上的箭矢提醒着刚刚那个极度危险的刺杀存在,让人还以为刚才的紧张氛围不过是一次错觉。
“阁下还不现身吗?”宁慕欢目光直视地对着一个方向,神色轻松甚至有些自信地发问,“还是说,要我派人过去亲自将阁下‘请’出来?”
“不过是收钱办事,这位公子又何必为难我等?”一个有些冷冽的声音突兀的响起,音波扩散环绕在他们周围,辨不清传来的方向。
“哦?那么在下可否有幸得知,是谁花钱在你这里买在下的命?”虽然那人并未现身,他的生命仍然受着威胁,宁慕欢却仍是含笑与那未知的人对话。
“既是交易,自是要遵从规定,我等绝不可能透露雇主的消息。”
“是吗?这么说,你们可是那‘泯’的成员?”宁慕欢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且,阁下还是‘泯’的第一杀手,我猜的可对?”
躲在暗处的人被人道破身份也不慌张,低声轻笑,带着点不紧不慢的态度,若不是知道这是一个杀手,还要以为是那家世家公子正在与他们闲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没兴趣知道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还是利益纠葛,我只是收钱办事,不过今天看来,这单是成不了了。”
“既然如此,恕不远送。”宁慕欢挑眉,神情自若地与那人周旋,这句话只差不直接说快走,这里不欢迎你了。
“那么,告辞。”又是几声微不可查的破空声像,树林里原本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和危险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一场原本会见血的刺杀就这样被宁慕欢三言两语地化解。当然,也许不光光是因为几句话,还有那人见到了宁慕欢本身的实力,和护在他身前的方宿生寸步不离的姿态。
待一切重归平静,护卫们不当值的放下了手头的武器,四散躺倒,却不敢离得太远,而还需当值的则坐在篝火旁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宁慕欢顺着枝干滑坐回了地上,神色在篝火的映照下却比傍晚前中暑的那会儿还要青白。
原本挡在他面前的方宿生转身看到的,便是他这副模样。
不着痕迹地皱眉,蹲下身体,一只手要伸不伸,像是要检查这帝王哪里出了问题,又像是顾虑着什么,迟迟不见动作。
“呵,”倒是宁慕欢先有了动静,丝毫不避讳地在方宿生面前撕开袖子上的布料,露出左臂上已然范黑的皮肤,肘关节处,一根银针赫然透过了衣衫扎入了肌肤,甚至也许进入了骨髓。而那块针眼周围已然青黑一片,显然是中毒的迹象,语调却依旧平稳,只是带了点难以察觉的讽刺与落寞,“某些人,倒真是迫不及待了,就这么想我死吗?”
“公子。”犹豫再三,方宿生还是决定尽到自己作为下属的职责,“您的毒还是早些处理比较好。”
“这我当然知道,”宁慕欢咬着牙,不经意地蹙了蹙眉,额角已有冷汗渗出,汗沾湿了鬓角的发,分明是有些狼狈的模样,却偏偏,依旧高傲。
“所以,不搭把手么?方宿生。”
只是面对着眼前的人,他却更多的是带着调笑意味地对话,像是丝毫不在意被对方看到自己这般从未有过的也不该有的狼狈姿态。
“但凭公子吩咐。”而方宿生的回答依旧不咸不淡,好像方才那个在那杀手到来时下意识保护住对方的人不是他一样,虽然他认为那只是臣子对于帝王忠心的表现。
宁慕欢低笑,眯着眼望着他,没有对这句应答做出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