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贵成心里有些腻歪,但是自己手下惹到这么个人,他又不得不出面帮着擦屁股,认真说起来,这事儿跟他关系不大,他不露面,也没人敢责怪他什么。
事儿是李振和孙万友惹出来的,虽说这俩人是自己厂里的职工,但也不能光腚惹马蜂——能惹不能撑不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就让厂领导来背锅,这怎么能行?
但是齐睿的身份有些敏感,就像孙同海说的那样,上面的领导都在关注着他的成长,万一听说他因为装修自家房子却被住户打住院的事情后雷霆一怒,可就没自己好果子吃了。
当然,免职是不会免职的,但是再想往上走,怕也很难,给自己扣上一个领导力有欠缺的大帽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
杜贵成谨小慎微惯了,不敢冒这么大风险。
他驱车赶到病房时,见病房里人满为患了,警察、当兵的、政府官员,形形色色十多口子人挤满了这间不大的房间,麦乳精、水果罐头、鲜花堆地满地都是。
杜贵成挤进来,迎面就看到孙同海正在和一位中年军装在交流着什么,有点发愣,这位军装男子又是哪位啊?孙同海跟齐睿关系这么密切吗?亲自过来探望?
也顾不得想太多,他走过去说道:“孙市长也在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见杜贵成亲临,孙同海心里满意了,老杜还是挺明白事儿的,换上笑脸主动迎上前,跟他握下手,说道:“杜厂长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都是老油子了,花花轿子人抬人,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杜贵成笑着说:“手底下的人惹出了这么大麻烦,让小齐同志受委屈了,我不来看看实在过意不去啊。麻烦孙市长帮我引荐一下,哪位是齐睿同志?”
孙同海指着齐睿说道:“这就是小齐,齐睿,这位是国棉二厂的杜厂长。”
齐睿打量了眼杜贵成,见他体态颇为健硕,两撇精心打理的八字胡,一张抖擞的国字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如冠玉鼻直口方,透出一身领导范儿,倒是个中年老帅哥儿。
“杜厂长您好,受伤了,行动不便,就不起来给您请安了。”这货一开口就透出一股子柠檬味儿,还努力地抬了抬左胳膊,向老杜展示着辉煌战绩。
杜贵成成了精一般的人物,从齐睿只言片语中就能感受到他浓浓的不满,连忙走上前,面带微笑说道:“小齐同志千万别客气,赶紧躺好了歇着,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本来就是我厂职工的不对,作为厂长,我是负有领导责任的,没有把厂里的职工管理好,我代表全体职工向你赔礼道歉,让你受苦了,实在是对不起啊。”
齐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老杜的态度他也非常满意,起码人家没有推卸责任,笑了笑,他说道:“杜厂长言重了,那么大一个厂,职工们的素质也是良莠不齐的,您作为厂领导,总不能时刻盯住职工们的一言一行吧,您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了。”
杜贵成脸上笑容灿烂,心里也不禁感叹道,之前自己多心了,总觉得齐睿年少肯定猖狂,没想到人家还是很大度的,一点故意为难人的意思都没有,要知道,这时候借着病痛,敲诈个十万二十万的,简直不要太轻松。
人家为什么不这么干呢?这就是素质啊。
也不好跟他握手,杜贵成笑着说道:“小齐同志善解人意啊,让老杜我更加无地自容了。对了,我让会计往医院账户上存了五万块钱,作为你和这位……这位小同志的后续治疗费用。医生同志,只要能尽快治好两位小同志的病,有什么好药尽管用就是了,钱不够了您再说,我立刻让会计再存进来。”
已经换了白大褂的张慧茹对杜贵成可没什么好脸色,就是这人的职工把自己儿子的胳膊打断了,作为领导,你是负有直接责任的,你早点把职工的住房问题解决了,还会出现今天的事情吗?
张慧茹一张俏脸冷若冰霜,说出来的话也跟腊月的寒风似的冰冷刺骨:“我儿子住院治疗的费用我家还是掏得起的,龚师长家超子的住院费我们也一并掏了,杜厂长这五万块钱我们可不敢收,要是真收下了,回头被你们厂的保安记恨上再给把领一条胳膊打折了,我们后悔都来不及。再者说,杜厂长觉得我们是随便占人便宜的人吗?我们可不像有些人一样,政府的限期搬迁通知书都下达了,还死皮赖脸待在别人家里不动换,这都不能叫死皮赖脸了,这就是不要脸!二皮脸!”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的,在场的众人都想给张慧茹鼓掌了。
大家都知道,作为当事人,有些话齐睿是不方便讲的,尤其是不方便跟杜贵成讲,但是作为母亲,张慧茹却可以当众表达不满之情,谁也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来,母子连心,人家儿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伤者母亲表达些不满你能说什么?
你总有千般不愿,也得老实听着。
杜贵成就老老实实地听着,他从张慧茹这番话里听出好几个意思来,第一、这位医生是齐睿的母亲;第二、齐睿的母亲很愤怒;第三、齐睿家里不缺钱;第四,在另一张病床上撅着的那位是师长的儿子;第五、明确提出了要求,去做你职工的思想工作吧,如果还不肯搬离11号院儿,继续生事的话,呵呵……
老杜心里一哆嗦,事态比想象中严重啊,李振你个王八蛋,你他妈一脚踢到了铁板上啊,部队首长的儿子你都敢打,你怎么不去死啊!
“这位……”看了眼张慧茹的胸牌,杜贵成说道:“张主任,我非常了解您此刻的心情,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的孩子莫名其妙被人打了,我也会非常愤怒的。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我希望能够做一些弥补,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只要您开口,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全力去办。至于我厂那些触犯了法律的职工,您放心,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绝不袒护。官园桥11号院,我马上让那两家住户给腾出来,希望您能给我一个亡羊补牢的机会。”
这时候,吉戎菲开口了:“慧茹,我觉得小睿那句话说得没错,这毕竟只是二厂那些保安私自的行为,跟杜厂长关系不大。杜厂长能亲自过来看望俩孩子,就说明杜厂长是个明事理的人。人家老杜也表态了,厂里会出面,立刻让那两户癞皮狗搬走,看在老杜管理那么一个大厂也不容易的份儿上,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张慧茹只是发泄一下,心里也清楚儿子受伤跟杜贵成的不作为多少有点关系也无法责难于他,听老闺蜜都跟着劝了,她也就点头说道:“杜厂长,不好意思啊,我这一肚子邪火儿原本不该冲着你发,也请你谅解一个当母亲的舔犊之情。如果您觉得我有言语失当的地方,我给您赔不是。”
杜贵成忙说道:“别别别,张主任这可使不得,不管咋说,都是我厂职工犯错在先,作为他们的领导,我也有失职的地方。嗐,咱俩就都甭车轱辘话来回说啦,我也能看得出来,您一家人都是胸怀宽广、通情达理的人,这事儿啊,咱翻篇儿了成不?”
张慧茹点头笑道:“翻篇儿了,起码责任不在您身上。”
杜贵成就嘿嘿笑,又走到龚林身边,说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龚林看着他,说道:“17师,龚林。”
杜贵成打蛇随棍上:“哎呀,原来是龚师长,您好您好,这位小帅哥是您家公子吧?”
龚林跟他握了握手,不咸不淡地说道:“是的。杜厂长先待着哈,我部队上还有点事儿,得回去了,抽时间再陪您聊。”
说完,他抬腿走了,坚决不给杜贵成趁机套近乎的机会。
齐睿心说,哎,都是老油子啊。
【作者有话说】
国庆假期第一天,老鸟照样万字更新,就冲这勤勤恳恳的老黄牛精神,大家不给个好评好意思么?
对了,今儿一个书友居然说我皮,我哪儿皮了?我是公认的老实孩子好不好?最气人的是,我想亲他一口他居然丑拒!
放假第一天啊同志们,老鸟挺美好的心情被“丑拒”这俩字儿弄得拔凉拔凉的,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