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第 69 章

镶玉阁出了款新首饰,谢琢玉让人留了一套,她中午吃完饭从食府这?条街就赶着过去拿。

这?去的路上,只不过走了两条道,转了个身的功夫,周围的建筑就变了。

谢琢玉走失在宣城一条没什么人的街上。

她也没太在意,沿着路继续走,直到看见一个和寻常人家的府宅不一样的门户。

几步走进去,她一眼看见了这?庙里的断壁残垣,以及满地的破碗、破盆,以及一个躺在庙桌边的“乞丐”。

谢琢玉看那人神情专注的盯着褪漆、被碳火烧得发黑的庙柱,暗道一声:打扰了。她转身便走。

刚一转头觉得不对劲,哪有破庙里躺着的乞丐这?么干净的,她忙道不好赶忙转身冲了进去,临门一脚将撞柱的老汉踹到一边。

那人眼神透露着灰败的必死之意,谢琢玉心里微叹,就地捡了个草垛坐上去,叉着两条腿抖动着看向这?人。

她先是问一句:“你寻死做什么。多少人羡慕我们活在盛世?,人生只不过短短百年,生在人世?已是难得。”

这?人躺着不动,俨然没听进去。

谢琢玉不在意,又继续说:“你这?不惜命的,比起那惜命的,可有半点知意?”

“你说你好好的,不比那些缺胳膊断腿的乞儿可怜,为何不好好活着呢?别的乞儿尚且努力存活,怎么就你想不开呢?”她这是把地上这?人也认作了乞丐,尽管他?只着浅薄但完好的麻布衣服。

地上的人动了动两天没合喝水的嘴皮子,不屑地道:“……我不是,乞丐。我有户籍的……”这?年头,有户籍才是良民,才算有身份。

谢琢玉懂了,点点头。这?人估计是半生辛苦但惨遭厄运,绝境挣命却又逢大跌,自此一蹶不振,心生死意。

这?话本子里,都是这么讲的。

她学着人家学识渊博的夫子,气沉丹田,深意暗沉道:“你可知,自杀可是最大的罪过?”

地上的人神情一紧,放缓了呼吸听她说话。

“这?自杀的人啊,对不起生养你的父母,也对不起遇见你的人。无论亲疏,相逢即是缘分?,你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又有谁来珍视你自己呢?”

她说:什么才是天道人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很多人为别人而活……而我们,只为自己活就很难了,所以更要珍惜。

她说:你别看我年纪轻轻,但我想看北方的厚雪,东极的海,等以后我会自己去。你呢,有什么想的吗?

‘想的吗?’

这?人开始思考,然后道:“有很多,但是我不行。我只会赶牛车,然后种地……但是我家的地被可恨的地主给抢了,他?还占了我的房子……”

谢琢玉加把劲又鼓励他:“他?占了你的东西,你不气吗……”她义愤填膺和这?人一起骂了地主,让老汉生出与她惺惺相惜的情绪。

“所以,要不要来王府?我给你马,给你住所,我帮你去买了他?的地,再?把他?告上衙门。你只要给我赶最好的马车,让我坐着安心。如何?”

马夫同意了,为了成为“最好的马车夫”开始努力。也许谢琢玉给他?说的是没有实际意义的,但是对他?来说……

谢琢玉真的为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一个在府里签了死契的人,找来了最好的骏马,还有官老爷宣判地主下狱的一纸讣告。

——————

深山老林,一辆马车在疾驰。

树叶郁郁葱葱在骤雨前夕发出沙沙声,泥地上有人走过,布鞋踩上厚实的草发出沉重而顿顿停歇的声音,紧接着又被车轱辘碾过湿润烁土的声音掩盖。

邱点酥和马车夫都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危险的地段。这?个地方,山贼霸主成群结队,抢掠行人财物已是频繁发生的事?情。

不少人因为小路快捷,都着了道。

这?伙附近山头的山贼甚为猖狂残忍,为了不把这?里有山贼的事?实暴露,很多人都被他?们抢劫后撸进寨子里.

男的关进笼子里,在山寨做苦力。女的就撸进帐子里,今天伺候这?个,明天又给谁生孩子。

百姓很山贼,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惨无人道,残忍嗜血,天理难容!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再?好的马儿也有疲乏的一天,邱点酥心里渐渐生起不好的预感,猛地一阵涌上心头,远比马车降速还让她坐立难安。

小几上放着的油灯火光突然灭了一下,邱点酥立马看了过去,见是风吹熄了火芯,她撑着小几爬过去,又将油灯点燃。

“呼……”火焰照亮了马车厢,她又能重新看见光明,邱点酥忍不住呼了一口气。

可是就在这一茬的功夫,她先是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周围一拥而上犹如潮水般踊跃的走路声。

紧接着,她察觉自己没有再?听到马车夫与她说话的声音!

她猛地往后缩了缩,靠在马车门扉侧边壁上,拽紧了自己的裙摆,放大声音道:“车夫,车夫!你还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

划过天际的闪电,就像天神震怒时被死死钉在暮蓝色天幕上的狰狞又张牙舞爪的游龙,天光一闪,大地敞亮了——

一群蒙面大汉摸到了马车边,有人一把压住了马车夫,又将他?的嘴死死捂住无法发声!“唔唔,呜呜!”夫人,快跑!

“唔山,唔!”贼!

“轰隆隆——唰啦!”雨倾盆而下,打乱了大地的吐息,时过几瞬才又被雷鸣与风呼声交映。

邱点酥迟疑间,马车的门大力?冲撞了开,“砰——”撞上侧壁,她躲身扑到坐垫上。

她回头转身,眼睛惊惧:“你们要做什么!”

“轰隆——”又是一声落地轰雷,响亮而震耳。

有两个山贼摸到了马车厢。为首的山贼不说话,那卑劣又赤`裸裸的目光在邱点酥身上一扫,紧接着他?回头往身后打了个手势。

‘有女人!’

身后几个山贼纷纷对视,蒙在黑色粗布下的嘴露出了得意酣然的大笑,他?们拿着大刀刀光咧咧,摩擦着发出金戈撞击的声音。

“把人绑了,撸回去!哦吼吼!咱们寨子又进新人了,兄弟们咱们又有婆娘了哈哈哈哈哈!”

邱点酥努力往后蜷缩,满心恐惧地用手反抗山贼掐着她的手,她扑腾着用脚踹倒了一个山贼,紧接着又被另一个人拦腰掐住了软肋。

“你们放开我!放开!唔唔!”

“唔放,开,救命啊!有山贼!救——”她被人捂住了嘴,从马车里拖了出来,不知道山贼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麻袋将她从头到脚罩住。

她挣扎着,又踹了钳制住她的一个山贼的胸口,躲开了麻袋,她刚跑出两步又被拽着手拖了回去。

“啊救命啊!救命!”

绣花鞋蹭在地上坳出了长长的一道泥泞,邱点酥衣裙已湿,硕大的雨点砸到她身上,披头散发,头顶厚重,身上冷得抖瑟。

被她挣扎间拽倒山贼动怒,起身后大步走过来一掌拍在她脑后,“啪!”似是看她没倒仍是反抗,便又连砍两掌,“啪啪!”。

“呃!救……”邱点酥眼前发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倒了下去,被其中一个蒙脸的山贼接住,趁机揩了一把油。

一伙人看她昏了,纷纷拿了麻袋将她装进去。有人去搜马车上的东西,有人将马就地杀死。

还有的人将压制在地上的马车夫一把提了起来。

在犹豫着要砍他?哪只手的时候,忽地看见他?两条腿有一条不明显地虚软。

山贼勾了个恶劣的笑,毫无反应时间地一脚揣上了他?的陈年伤腿,将他?摔倒了地上。

“啊——我的腿!你们!你们为非作歹,杀人越货必不得好死!!!”

山贼们收拾了绿林地上的残骸,又将马车砸了个破烂,马儿倒在地上嘶鸣了许久才咽气。

一人走到马车夫身边,将他?提起来一把打晕,像抓着猎物一样甩到身后背着,他?侧身对其他人打手势:‘走!’

一行人都是强壮魁梧的身形,行动井然有序,他?们的马匹都被藏在了山路里树林间。撤退时他们还不忘去提上了装着邱点酥的麻袋,放到其中一人的马上。

邱点酥一身泥浆混着泥土与草碎的残渣黏在身上,她在麻袋里被晃得撞到了身上各处,头破血流,依旧没醒。

而马车夫则被捆到了这?群人其中一人的马屁股上,像货物一样被颠簸,被运送。

“驾!驾!”山贼肆意横行,这?次出来虽然没有得到多少贵重的财宝,但是他们又抓到了女人!

上一次寨子里有女人进来还是他们清洗了一个小山村,一伙人对着一群面黄肌瘦的枯瘦村妇已没了兴趣,吃到现在早就是如嚼枯柴。

今日抓的这?个,腰粗屁股大,一看就是能生养很多个他们弟兄们的孩子!

“轰隆隆!哗啦啦!”雨还在下,遍地血迹被洗刷,冲淡了血腥味。

深山老林里,有一群人在纵马狂奔,趾高气昂的吹着哨子回寨,而麻袋里的邱点酥还是没有醒,经受马儿疾驰的颠簸。

前路未知。

-

而另一边,谢琢玉在临时歇脚的卧处掌灯写字,手边是一封刚到手边不久的家书。

“呼呼~”从窗口涌进来的风吹开了她的门窗,也呼灭了她的烛台。

谢琢玉皱着眉看向窗外,天色昏暗,电光乱窜。白斩天光一闪而过,照得她面若白玉,屋内蓦然一亮。

“路拾!快下雨了,还不快去关窗!”明日他们就要离开淮江,搭上承载着货物的船只背上直达京城。

可她却临时收到了府里寄来的书信,酥儿竟然来北边找她来了,这?该怎么办……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谢琢玉对着窗外乌云叹了一口气,转头再?看屋内漆黑。

她手边的烛台火光已无,等风乍然停下时,“噗——”红黄的火苗又窜了上来。

火苗狂狷地再次占据烛芯,直挺挺的放大了火焰,照亮了狭小地屋内。

谢琢玉看着烛火,一时缄默,静静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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