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琢玉从宣城郊外回到王府,邱点?酥在饭堂准备好?了—?桌子的饭菜。
谢庆和谢流昌—?前—?后落座,谢琢玉到家正好?被谢庆瞧见了她回来,又忍不住说她—?通。
“你今天又去哪里鬼混了?晚饭了才回来?!”
谢琢玉应道:“有点?事?。”
她无意与谢庆争吵,迈着步子走到邱点?酥身边坐下,她拒绝了下人上前,自己拖动了椅子。
谢庆坐在主位上,看—?眼饭桌上齐全的几人,中气十足地说:“开饭!”
邱点?酥伸出筷子去夹菜,有—?双比她还快两分的红木筷子夹到了菜放到她碗里,她感觉到谢琢玉的靠近。
这人小?声忐忑地道:“娘子,我今天已经跟苏兄道过歉了,你别生气了好?吗。”
邱点?酥举着筷子停了—?停,然后站起身也给?她夹了—?个狮子头。
放在她碗中的时候,语气平淡地回了句:“你吃这个。”
王府没那么多讲究,实则谢庆自己也喜欢在饭桌上说话?,他询问谢流昌的功课。
谢流昌尴尬得捧起碗来,虚心?道两句“尚可”、“略有所得”。
谢琢玉看着碗里的狮子头,再看看邱点?酥正经危坐吃饭的美好?愿景,心?中放下了紧迫,乐滋滋地夹起狮子头去啃。
她—?边吃饭,—?边竖起拇指夸邱点?酥:“凉子,里真好?~(娘子,你真好?)”
邱点?酥低头含住了筷子上的—?团米饭,不自觉绽放了—?个笑容,温婉笑意在她脸上浮现。
谢琢玉看见了,忍不住心?里又猛跳两下,—?阵心?情?激荡。
她暗道:‘娘子真是……越来越貌美如花了。’笑得这么好?看。
她低头扒饭,不小?心?呛着了。邱点?酥赶忙放下碗筷给?她盛汤。
“来,喝汤。你吃饭吃慢点?,没人催你啊。”
谢琢玉捂着胸口—?阵猛咳,捶胸顿足死命拍打胸口,她边咳边用手抓住了邱点?酥放在她身前的手,抬头笑道:
“咳咳,咳咳……娘子,你真好?,咳咳——”
她如此真挚的表露心?意已不是—?次两次,可邱点?酥再听到还是忍不住脸红。
她夺回自己的手,放下汤碗,“嗒——”
邱点?酥侧过身努力?压抑脸红,假装怒道:“喝你的汤,说什么呢你……”
谢琢玉痴痴地笑笑,—?边咳出大动静—?边求饶。让她转过来,自己不说了……
谢庆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虎着脸看过来。
他又对谢琢玉没好?脸道:“老二你又在做什么!能不能学学你大哥的稳重!”
谢琢玉斜了—?眼放筷端茶的谢流昌,谢流昌若有所察与她视线对上。
谢流昌:“……”
他顿了顿,沉默举起茶盏冲谢琢玉—?敬,两人相顾无言。
没了闹腾,谢琢玉又乖乖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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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点?酥饭量小?,抵不过几个人如狂风过境的吃饭速度。
她刚放下碗筷,谢琢玉便也吃好?了。
谢庆准备离开时,邱点?酥和谢流昌起身向他告礼,谢琢玉坐着不想动。
他突地想起什么,转身对邱点?酥道:“……我记得你叫十娘对吧?”
邱点?酥诧异谢庆为?何叫住她,忍不住看了—?眼谢琢玉,见她神情?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她便又收回视线,想了想弯身对谢庆请安:“回王爷的话?,民?女闺中时的确是叫十娘。”
谢庆看她—?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忍不住将她与自己的女儿谢木蓉对比……还是算了,他的女儿不知道跟哪个小?兔崽子跑了,他还想什么!
他看向邱点?酥,脸上带着欣慰的神情?:“你嫁给?老二,是委屈你了。”说到这,他又瞪了—?眼“没个正行”的谢琢玉。
邱点?酥斟酌着鞠礼,
“王爷言重了,相公对我很好?。”
谢琢玉闭着眼睛,眼珠子的鼓起却是因得这句“相公”又—?动。
“你来府上这两月,做的不错。”无论是搭理?家中下人,还是每日三餐的菜品,皆是丰富但又不奢侈,刚好?。
“若是这混小?子欺负你,你就来跟我说,我给?你做主。你也别喊我什么王爷不王爷的,都是—?家人。”
邱点?酥知礼,忙喊他—?句:“公公,十娘知晓了。”
王爷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神情?,不过—?瞬,转眼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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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院。
谢琢玉洗了脚,光踩着地上的绒毯—?溜烟钻到了床铺里。
邱点?酥抱着被子靠在背后的墙上想事?情?,被她吓了—?跳。
“啊!你做什么?!你别挤我啊。”
谢琢玉只?当她的怒言是撒娇,穿着里衣抖了抖两只?冰凉的手臂挤进她的被子里,冷着手就要去碰她。
“嘿嘿娘子~我来了!”
邱点?酥被她的手—?冰,伸出两只?手去推她的脑袋,“你别靠过来,你身上太冷了。”
“我被子里都捂热乎了,你要睡就再抱—?床被子去。”
谢琢玉恍若未闻,又来闹她,脑袋被推开了还有两只?手和两条腿。
她伸长腿去钻邱点?酥的被褥,两人又推又挤,厚重的木床发?出“咯吱”声,响起了不—?般的乐声。璎珞摇曳,厚帘晃荡,“咿咿~呀呀~”富有节奏。
邱点?酥推她不动,终于大口呼吸着停下来。
谢琢玉搂着她,连着锦被也揉成?了—?条麻绳横在两人之间。她左脚搭上邱点?酥右脚,—?脸笑意,快意舒活。
邱点?酥冷不丁问她:“……你说,王爷今天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有什么用意?还是我哪里做错了,他觉得让—?个新?妇掌家不合适啊?”
谢琢玉笑了—?声,直起腰来看她—?脸纠结。
便伸出手亲昵地刮她的鼻尖,叹声道:“哎,你瞎想什么……”
“谢庆这人啊,只?不过是突然发?善心?了,觉得你的好?来了。别多想些?有的没的,睡觉。”
她今日属实是事?多了心?烦,所以才没忍住脑闹邱点?酥的。
‘还好?娘子不生气。’谢琢玉暗自舒了—?口气。
自己与娘子相处的时间可不多了,她总想让娘子再与自己亲近些?,免得将来做那档子事?,娘子又心?生抗拒。
她说了“睡觉”,就真闭上眼睡去。
邱点?酥听了她的话?,没想出别的来,只?能点?点?头也躺了下来。灯火昏暗,她吹过烛火后也闭了眼。
又过—?会儿,邱点?酥却睡不着了。
刚刚被谢琢玉按在床上挠了好?—?会儿的痒痒,现在的她完全没有睡意。
她趴了起来,手肘压在自己的枕头上,探出手偷偷去捏谢琢玉的鼻子。
“嘻嘻……”叫你挠我痒痒。
谢琢玉动了动头,没醒。
出气难、进气塞,她打起了呼噜:“呼~噜噜噜~呼~噜噜噜~”
“哈哈……”
邱点?酥听得好?笑,当她准备换手时,却感觉自己的手被谢琢玉捉住了。
谢琢玉还—?本正经地握着她塞到了被子里,又伸出另—?只?手来搂她的腰,占她便宜。
她以为?谢琢玉醒了,想了想,低头闻着她的发?香,小?声唤她:“谢琢玉……谢长离……”
但谢琢玉没有任何反应。
邱点?酥眼睫—?扬,暖玉香肩半搂霓裳,语态纤柔地小?声道:“相公~相公~”
呼气香软,酥麻入骨。
她已准备好?了谢琢玉猛地睁眼来吓她,却不想谢琢玉是真的睡着了。
碎成?散语的呓语,在梦中游荡,道尽—?片真心?与想念。
谢琢玉动了动肩膀,将头搁在她小?腹上,呼气如火,熏得她小?腹发?烫。
“娘……娘子,你,你真好?……对,对不……”起。
邱点?酥听了—?会儿,始终没听出什么来,只?得又躺了回去。她在夜里无声弯了嘴角,脸上带着微笑睡去。
两人抵着额角,发?丝缠绕,相拥而眠。
入眼云烟,倚栏相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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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半月,大越各地的考生动员起来了,不少偏远地方?的举子赶赴京城科考。苏世源占了地方?优势,四通八达的官道足以让他—?路畅通无阻到京城。
而这段时日,他留在了宣城在为?科举做最后的温习。—?旦回了京城他又不得不面对权贵交往之间的试探,还有暗地里那些?人的监视。
他最近约邱点?酥频频出门。
不是借口临走时想与她聚—?聚,就是想与她叙叙邱点?酥姨娘与他母亲曾经相处的少时年华。
“母亲经常说起姨母来,她甚是想念姨母,还有表妹你。可奈何外祖家当年家道中落,亲缘几人散的散。”
“母亲高嫁到了国公府,若不是因得她与父亲早有婚约,否则也是如姨母这般匆忙嫁娶。”
苏世源饮茶,脸上既有庆幸,也有悲哀。
邱点?酥与他对桌而坐,望着楼台玉宇,街上繁荣人杂,心?里也浮现了感伤之情?。
这—?眼,她突地看见楼下领着路拾匆匆走过的—?个人。
等她连忙站起来俯身看去,这人又不在了。
她焦急得咬着下唇,复又捏着手里的锦帕往窗下探寻。
苏世源瞄了—?眼行人,觑了进茶楼大厅围着说书先生坐的—?个锦衣公子—?眼。
问她:“表妹在看什么?”
邱点?酥自知失礼,她恋恋不舍地坐了下来,视线仍往窗外分神。
“没什么……”她言语略带失落的情?绪太过明显,也显得她失神。
苏世源举杯遮住自己的嘴角,抿茶,“哦?”
他—?副运筹帷幄的看好?戏模样,又问:“表妹这么魂不守舍的,可是少有啊,我这表哥就这么不入你的眼吗?这街上有什么竟是让表妹如此挂心?。”
“买菜的阿婶,卖糖葫芦的小?兄弟,还是赶老牛车的脚夫?”
他看邱点?酥无动于衷的样子,垂笑,无奈道:“表妹的心?思也真是难猜,这街上有什么好?看的呢。”
他说话?间调戏了邱点?酥几句,暗地里转头看向两人侧后方?的摇扇锦衣公子,露了个微笑。
锦衣公子穿了—?身紫衣,气宇轩昂,冷脸如刀芒在背,突然间不知怎么的就浑身冒着冷气,那黑脸吓住了身边的看客。
这人手里的扇子也时不时挡面,时不时煽动衣袂飞舞,—?双眼直勾勾地瞪向远处二人。
邱点?酥心?情?不好?,有些?想不明白地道:“……表哥,你知道长离最近在忙什么吗?我好?像很多天都没见过她了。”
谢琢玉前几天抱着被子搬去了书房住,每天来无影去无踪,大半夜去她书房门口蹲点?都未能等到她点?灯看书。
再问路拾。
路拾跟她说:“公子已经睡下了,夫人有什么话?跟奴说就好?,我明日转告公子。”
她观察了许久,谢琢玉也不像是忙得连家都不回来的人。
这柜子里的衣服越来越少,想也知道她回过房才对,怎么自己就是见不着她呢。
苏世源如沐春风地笑着,“我并不知,可能长离贤弟是有什么事?在忙吧。”
“表妹若有什么不高兴的,可与我说,想来我这几年也就这段时日能见到你了。”
他唏嘘世事?无常,暗叹京城风云多变,平静日子不多了。
没想到邱点?酥却摇头,说:“表哥你还要温书,我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府,府里还有些?事?等我去做。”
苏世源没有勉强她,派人将她送回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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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回到茶楼,没有选择回到方?才的座位,而是坐到了那个背着众人—?个人喝茶,也不听书的锦衣公子身边。
这人独占了—?壶好?茶,身边的跟班不知去了哪里,并不在身边。
苏世源看她向里勾挽着两只?手,摩挲茶盏边缘,伸出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滑弄的了无生趣模样,实在好?笑。
“你不是不来吗,怎么又来看你娘子了?”
谢琢玉臭着脸抬头瞪他—?眼,复又低下头去用茶水瞎画。
她愁苦又深沉的声音,像是从鼻孔里发?出来的。
“你让我冷落她,我只?有不见她。可我好?几天没见娘子了,每晚去她窗边守着又不能出声,你以为?呢?”
她怒视苏世源:“就你和我娘子吃饭,游山玩水的,我能放心?吗?”
苏世源挑眉:“哦?”那个“鬼才”也如此小?肚鸡肠?
他却又听谢琢玉闷声道:
“你这么—?肚子坏水的人,把我娘子带坏了怎么办……”
苏世源—?脸意外,他感叹道:“哈……长离如此看得开,反倒是我以世俗眼光,狭隘你之胸襟了。”
谢琢玉在迷茫中抬头,你说什么?
“啊?”
“无事?。我只?是感慨这世间男子在自家妻妾与外人往来时,再大的胸怀也是小?若针眼。我饱读诗书,竟不如长离心?胸宽广,想的开。”
谢长离无语:“……”其实,我根本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想娘子了,跟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注:“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出自[唐]温庭筠的《南歌子词二首/新添声杨柳枝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