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娘扶着谢琢玉,两人歪歪倒倒,从院里一路走到门口。春红看见了赶忙上前来,堵在了门口,问她是谁?
“姨娘,您歇着?,我来扶公子吧。”路拾从偏房走出来,看见她赶忙上前帮忙。
谢琢玉半睁的眼睛倏地一下闭上了,依旧半死不活,站不稳地依靠着?张姨娘。
张姨娘怕路拾识破谢琢玉的身份,拒绝他?道:“没事,我这做姨娘的,还要把“儿子”送到新房里,你一个男子进去不合适。”
路拾一想也是,便告退了。临走时他将?杵在门口堵着门的春红拉走,说:“你别拦着,这位是我家公子的姨娘。”
春红看看三人,默了声。
张姨娘举着谢琢玉的一只胳膊,艰难地扯出个笑容,赶忙进了新房。
她将谢琢玉丢到床榻上,又将?她垂出床榻的双靴用了大力气才脱下来,将?她推了一把塞进床里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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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这一切,张姨娘柔弱的胳膊和手腕就有些?无礼酸麻。
她正准备转身,却看到一个从侧间走出来的邱点酥。
“您是?”“长离说的亲戚?”
邱点酥头发散落,衣衫不整,显然是刚刚洗了妆。
穿着大红的喜服里衣,一看就是新娘子,也是她女儿今日娶的妻!
张姨娘一时间整个人惊住,看那女子走出来,坐到床榻边掀被子。
看那样子竟是要与她女儿同塌而眠!
“你等等,你别碰她!”张姨娘惊叫一声,赶忙上前阻止邱点酥掀被子的手。
两人停在一处,邱点酥有位好奇地问她:“这位婶婶,今日是我与夫君成亲之日。为什么我不能碰夫君的身体?”
谢琢玉缓缓把脸往里歪了歪,努力装作昏睡不醒的姿态,暗地里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张姨娘:“呃……你,你们今日结亲……我,我儿喝多了酒身体不适,你离她远点。”
邱点酥被这突然出现在新房的人弄得一头雾水不说,还要被说不能靠近谢琢玉?
这是何道理!
她谢琢玉可是巴不得娶自己进门的,怎么你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亲戚还要管这儿,管那儿?!
邱点酥仔细一琢磨便被她气笑了!
她动作迅速,趁张姨娘站得远便猛地掀了被子钻进去抱住了谢琢玉,挨着她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
某·昏睡不醒的·人:!!!
谢琢玉闭着眼一惊,更不敢小心地移动手脚了。
张姨娘乍回神就见她碰到了自己的女儿,整个人越发警醒:“你做什?么?!”
她突然想起来这是自己女儿娶回来的媳妇,那也是过了门的新嫁娘。
她指着?邱点酥便道:“你是我儿的夫人,怎能没有我儿的吩咐就擅自与她同塌?!还有没有规矩了?你赶紧下来!”
她的声音尖锐而难听,邱点酥忍不住皱眉。
她听到张姨娘话中的“我儿”,心想:原来这就是长离的姨娘?
邱点酥挑了眼睛去看她,张姨娘生了一张柔婉的脸,与谢琢玉锋芒的模样并不相同,想是长离随了王爷。
邱点酥弯了红唇抿笑,“您就是张姨娘?长离的生母?我鲜少?听长离说起您啊~”
邱点酥动作婉转婀娜,一手拦着谢琢玉的脖颈,酥`胸趴伏在她肩上,侧身而卧举止慵懒。
张姨娘气得发抖,要不是矜于长者的慈悲和爱护,险些要骂她“狐狸精”!
邱点酥不喜她将谢琢玉装作男子!只因她看长离每次累极从外头回来,再来找自己说说话,经常能看到她眼下乌青和强颜欢笑。
从前谢长离时常在她屋里躲清闲,占她闺阁床榻补觉。她偶然得知是因为王府里又生争执,张姨娘为讨王爷欢心将?谢琢玉骂一通不懂事!
生母不亲近,父王也庸碌。
邱点酥心想着就越发来气,只恨不得抱着怀里的谢琢玉再安慰一顿,心肠软和成了一团绵柔。
谢琢玉:……我娘子真软,呼啊呼啊……还有点香。
同?是桂花精油洗浴,怎么娘子要比她香那么多~
谢家长离这个爱占便宜的,假模假样嘴里嘟囔几句,身体却诚实?地慢悠悠翻了个身,埋进了她娘子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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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媳两人不知谢琢玉醒着?,仍在僵持之中。
张姨娘冷静下来,她狠着?心无情?地往床上一坐,道:“我儿醉酒了,我要照顾她,你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邱点酥惊异她不讲理,
“呵~您这么说,怕不是忘了我才是她明媒正娶的娘子!夫君她醉酒,自然有我这个做娘子的照顾她!”
张姨娘脸上待不住,一双眼睛转得机灵,她看邱点酥覆在喜被上细皮嫩肉的手,心里得意。
“你看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应该是没下过厨房吧。琢玉她最喜欢我做的糯米糕了,你这养尊处优的亲近小姐还怎么照顾她吃穿?还是我来吧。”
她说着?,便去扯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
邱点酥一把抓住被子,忍着?好脸道:“您说的怎么就这么不对呢,我既是嫁给长离了,便是她的人了。她想吃什?么,怎么能假借他?人之手呢?我自然会去学!”
被子下的谢琢玉听得一惊,‘酥儿竟要为了自己洗手做羹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她美滋滋的躺在床上,本来安逸舒适的身体突然被邱点酥扭了一把侧腰的软肉,霎时疼得她脸歪!
‘嘶~干嘛呀!’没看见我醉酒躺着呢!
谢琢玉心里想出原因,估计是邱点酥察觉她醒了,知道自己是装的!
如今她一边与姨娘唇枪舌剑应对,一边不满自己还睡着!
谢琢玉不想掺合进两人的“征战”,她往后缩了缩,安心理得的往床里翻滚进去。
邱点酥看她躲走,气得险些笑不出来!
张姨娘趁机拿了锦被,机敏道:“你看你……!!”
锦被扯走了,邱点酥里衣不知何时散了系带,此时裸露双肩,红肚兜更是明晃晃地在眼前!
张姨娘整个人一惊,抖着?手说出一句:“你,你成何体统!”
邱点酥周身一冷,身上一松,身前肚兜外斜在胸前。
虽是什么都没露,但也让她面上羞恼的惊叫一声!
“啊!”
谢琢玉听得她声音,骤然其身半伏,一眼瞧见她手臂环抱身前,慌张六神无主的模样!
她手一扬,拽回喜被将邱点酥上半身牢牢裹住。
锦被被掀,帷帐晃荡,轻纱帷幔被谢琢玉扯了一半下来遮住屋中透进床榻的明烛之光。
邱点酥埋头憋着?气靠在她肩上,一双柔荑攀附在她胸襟上,可见柔弱和举止无措。
谢琢玉轻轻拍了拍她背,拿了两人身下被挤成长条的喜枕让她靠坐在上面。
张姨娘看到谢琢玉温柔的模样,又看她有条有理地安慰邱点酥的样子,甚觉这世道出了变故!
‘她,她是我的女儿啊……我想过她将来老了,自己与她搬去乡下老庄让她嫁个闲散农户,将?来生个孩子……自己也能对得起王爷和王府列祖列宗……’
‘可她是我女儿啊……这么多年自己也看出琢玉有出息了,她不比男子差!那不结亲,也无妨的不是?’
‘可是她是女子啊,怎么爱上了另一个女子,还将?人娶进门来了?!
’张姨娘在心里呼喊尖叫,惊恐地视二人拥抱之姿为“有违伦常”的表现!
她又想:可她们怎么看上去如此恩爱和睦,比起她和王爷之间…还要融洽和契合?
张姨娘脑筋转不过来,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摆在她面前!
她想逃离,谢琢玉一定是疯了!她的女儿疯了!但她又在心里一隅有了新的认知,许她们是真心相爱呢?
谢琢玉揽着邱点酥细语:“酥儿,不怕不怕,这就只有我和姨娘在。没事的,你衣服好好的,别怕。”
邱点酥不怕,她只是羞燥得慌!
她回神后才发现谢琢玉与她这么近,顿时又一把将?谢琢玉推开,裹着被子缩了缩脖颈。
她一边半弯着身子努力穿衣,一边觑她道:“你别过来,你挪远点。”
谢琢玉满口答应:“好好,好。”
她放下被子,往邱点酥身边推了推,然后踩着?被子上绣的鸳鸯鸟和牡丹花下了床榻。
谢琢玉坐在床边穿鞋,冷不丁看见张姨娘已挪远的步子。
她抬头,便看见了张姨娘怕她如“怕厉鬼”的惊愕样子,忍不住勾着薄唇扯了个戏谑的笑容。
她对怕她的张姨娘道:“姨娘,我们出去说话。”
张姨娘顾头看一眼帐中的邱点酥,再看好整以暇地站直身体的谢琢玉。
她拼命摇头:“不,不了,我看你也不是没有分寸的样子,你若是真要这姑娘好,你就……”
她想着谢琢玉女儿身的事,突然有了底气。
张姨娘眼里得意,嘴上说着:“你要喜欢女子,我做姨娘的也不逼。可你总得人家姑娘知道你是“什?么人”吧?”
她的话意有所指,谢琢玉挑了眉,神情?不变。
女身嘛,她还真不怕的呢~
张姨娘看她不就范,挺了挺背脊倔道:“琢玉啊,你看你这“身份”怎么能娶女子为妻呢?”她动之以情,欲再晓之以理。
谢琢玉抱手,浅笑,道:“姨娘说的什?么,我听不懂啊。”
张姨娘再接再厉,想要离间这才新婚的二人。
她道:“你与她说了你身份没有?若她也能接受你,那我也不多干涉你们。可你没说,这不是骗人吗?”
她这话说的,谢琢玉总算高看她一眼。
谢琢玉含笑,“娘子知道的,就不劳姨娘你操心了。”
张姨娘整个人傻眼了,她半句话卡住吼,艰难憋出几字:“可是她这做妻子的,怎么能不会照顾夫君呢,你让我再管教她几句。”
她欲进门,又被谢琢玉含笑拦住。
她皮笑肉不笑道:“不劳姨娘劳心了。我的娘子,我自己爱宠着?就宠着?,她爱躺着?就躺着?。”
“我人生的,天养活,还真不缺一个伺候我的,我就爱惯着我娘子。”
言外之意,我就爱宠着?她!你管得着?吗?
莫生间隙,奈何母不慈。
张姨娘不看她恼怒的脸色,还想再说什么更过分的话!她想着若是两人合离就更好了!
她一句话不自觉说出后半句,谢琢玉听着忍不住面色铁青。
‘姨娘妄图让她与娘子分开!’这般想着,新愁与旧怨就一股脑就一股脑窜上了谢琢玉的脑海……
祠堂雪地,辱骂悲凉,终究是那一碗糯米糕撑着?她长大的,谢琢玉心中苦笑。
她将张姨娘带了出去,一手拥着她瘦削的肩将她带到琢玉院外,头也没回的关上了门。
张姨娘拍门问她:“琢玉!你做什?么!姨娘要是想错了,你可以跟姨娘说啊!你怎么能如此不顾亲情?!”
谢琢玉走了两步,伸手抹一把脸上虚无的汗。
她顿声停步,然后对张姨娘道:
“你若是不能祝福我,那你也别作践我的感情?!也别记恨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因为你不懂,你也懂不了!”
“你爱你的深闺后院,做你的贤惠姨娘只管伺候你的王爷相公!我爱我的娘子,此生也只爱她一人!你别管了!”
她说完,心里有些?许平静后的悲凉。
反正她对张姨娘是没法儿了,她爱怎么就怎么吧,只要不牵连到自己头上!
她吩咐路拾堵上门,“今晚,谁来了都不给进!谁要是进了琢玉院,你就给我收拾东西滚蛋!”
路拾郑重道:“奴知道!公子安心。”
张姨娘脸上生出迷茫,她自是听到了谢琢玉与路拾的话。
她软弱了一辈子,头一回坚强还是谢琢玉三年前要将?她带离王府,离开她的王爷!那可是她顶天立地,赖以生存的夫啊!
她这不是照做了吗?为何琢玉在她回来之后就对她不复以往?谢琢玉自己不也回来了吗?为什么?
谢琢玉喜欢女子本就与世俗背离,自己想拉她回正道,难道不对吗?
张姨娘这人……不可理喻也是真的,自有歪理,也是真的。
谢琢玉不期盼她的祝福,只求她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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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麻烦之一”的谢流昌冷冷打了个颤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还趴在那酒桌上,于是哆嗦着双手站起来!
“阿嚏!”
他?闻了闻身上难闻的味道,迷茫地看向周遭的空荡,怪道:“人呢……怎么走了也不叫我。下人们又去哪了,没人来收拾残羹饭桌吗?”
他?醒了神,忙喊管家来,“管家!怎么人呢?!”
老管家一脸疲态的上前道:“回大公子的话。这宾客刚走,丫鬟小厮们正在厨房里收拾。您要如何,要水还是出恭?”
谢流昌听完后点点头,看见老管家的难受姿态。他?叹道:“你去休息会儿吧,府里的酒席若是今天整理不完,那就放着明天来。”
老管家宽慰一笑,称道:“大公子说的是,奴这就吩咐下去。您先回房吧?眼看这天也快黑了。”
谢流昌揉了揉松软的胳膊,转身回房,老管家将?他?送到池台手上这才放心离开。
谢流昌回院途中,看一眼琢玉院方向。
他?问池台:“你说,二弟此时在做什?么呢?”
池台静静地陪着他?走路,默道:“奴不知。”
谢流昌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只耐人寻味地道:“二弟娶妻,这再醉酒也得洞房不是哈哈哈。”
他?笑得开怀,脸上时不时露出个欣慰的神情?。二弟长大了,娶亲成家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我写了两个版本,前一个我看着太怄气了,特别难过T_T。我就改了改,缓和了对话的内容。
【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