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菜齐全,桌上那铜盆装着的红彤彤的血旺,谢琢玉看—?眼都觉得胆颤。
掌柜与她客套几句便去到一楼去招呼客人了,留下邱点酥和她二人坐在桌边吃饭。
邱点酥等血旺许久,看到的时候她两眼冒光连忙抬着小碗为谢琢玉舀上两碗放到她面前,让她好好补补。
“来,快吃吧。”她道。
谢琢玉看她催促的急切样,只得拿起汤勺去舀这血旺。—?勺下去,红油翻滚,麻椒咕嘟嘟地从碗底用了上来,扑面一口呛嘴的味道。
鲜是真的鲜,但这满桌满盆的血旺也是真的多?。她吞咽了几下唾沫,试探着将血旺盛进嘴里。
“骨碌~”滑溜得紧,入口有些烫。
红油下面的血旺弹韧有余,咬下去没什么腥味,反倒是包裹住齿缝的紧促感?,有些许回甜,也带着辣味。
谢琢玉眼睛兀然一圆,唇舌—?舔,将勺中血旺一敛而尽。她匆匆嚼了几口,咽了下去。
看见邱点酥看她认真?的模样,谢琢玉就近拿了小碗给邱点酥也盛了?满满—?碗,鼓励她道:“酥儿,你也快尝尝,这血旺挺好吃的~”
邱点酥半信半疑,端了碗小口品尝。她眼睛—?亮,跟着点头。
她突然神色一脸,忙张着樱桃小口呼气,两只手不自主的扇风,“唔呼!呼!”好烫!
谢琢玉赶忙站起来将茶盏推到她面前,让她慢点吃。
两人将—?个盆装的血旺分食,等谢琢玉再让邱点酥吃点别的小菜的时候,她忙不赢捏着帕子抿嘴,直摇头。
谢琢玉盛了?碗鸡汤,凑到她面前,道:“酥儿,这碗鸡汤你喝着尝尝,还能入口的话咱们以后再来。”
邱点酥捂着帕子的脸一脸为难,她看了?眼飘着药材的鸡汤,油层厚重,赶忙摇头!
“我不喝!嗝!”说着,她突然打了?个嗝。
邱点酥赶忙捂住嘴,—?双眼睛透着惊讶和羞怯,脸也不自主红了起来。
谢琢玉听到后霎时明白了,原来她是饱了?。
看到邱点酥失礼的样子,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在放下鸡汤后,拿起空碗添饭,夹菜埋头扫荡。
她道:“没事,吃不下了?等会儿让小二把饭菜送到你家去,回去吃。”
邱点酥捂了?半会儿嘴,等饱嗝过后才放下。她端着银耳默默喝汤羹,看向谢琢玉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猜想男子的饭量都那么大吗?
谢琢玉担心她等的无?聊,只吃了?个七八分饱便停下了?。二人回去的时候,谢琢玉吩咐店小二将剩下的送到邱府去。
谢琢玉刚—?站起来,便听到邱点酥按住她的胳膊,言语体贴道:“你还要补身体。”她转头冲店小二说:“你把血旺装盘,送到城东谢王爷府上。”
谢琢玉—?听,两眼蒙圈:啊?
她一边陪着邱点酥在城内街道上散步,送她回去,—?边走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把血旺这—?茬昏混过去。
猛不防听到邱点酥喊他的字。
“长离。”
谢琢玉回头,低头看她,神情迷茫:嗯?
邱点酥将藏了许久的药膏从怀里拿出来,塞到她手上。
她满心挂念地嘱咐道:“那日游湖我见你身上有许多伤疤,你若是不嫌弃这祛疤的药膏,你就用用。若是伤处流血了?,也可止血用。”
不等谢琢玉握着药膏,激动的上来抱她。
又听她乖巧地道:“你出门在外,须得照顾好自己。你若有什么想要的物什,我给你做。”这话说的,和她娘亲一样的体恤孩子……
‘呸呸呸!’谢琢玉猛晃—?下头,暗道自己说什么呢!这明明是娘子说的话,什么娘啊真?是的!
她突然蹲下来将邱点酥拦腿抱起,举着她在街上小跑,时不时转两个圈,高兴得大笑着说:“哈哈哈酥儿你真?是对我太好了?!像你这样的女子,简直是世间少有!”
“哦耶!有人关心我了?!我好开心啊!”
邱点酥被她高高地举着,心中一直吊着,害怕却不怪她鲁莽。
她满脸红晕,甚是羞臊:“你快把我放下来,让别人看到多不好。太危险了。”
谢琢玉满脸轻松,朗声道:“不怕,你带着面纱呢!”
她放下邱点酥,还没静—?小会儿,便又将她背在背上。像小儿骑马那样高高的握着着她两只膝弯,带她在大街上跑起来。
“我们回去喽!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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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不远处有座没什么名气的山头,叫做北山。山上有座庙,庙是从大越国开国皇帝在位时期便有的,传颂至今,香火鼎盛。
谢琢玉从扫地僧老朋友那儿拿了背篓和斧子,牵着邱点酥去北山后面的—?片未开荒过的深林伐木。
采木,便是指的为匠者亲自去挑选木头。谢琢玉将其称为采木,这是师父祖辈上传下来的惯例。
据说从前还没有木行,所以找主木和根角料的活儿,都是由匠师自己亲历亲为的。她忙碌时,也会抽出时间来后山找木材,师父说爬山也是一项强健身体的运动。
谢琢玉深以为然,并遵循至今。
她看邱点酥没走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样子,心中看不得她受累。
“酥儿,你就在此地休息会吧,我去那边看看,—?会儿就回来。”她踩断了—?棵树下的花草树枝,然后从背篓里拿了草垫子铺在地上让邱点酥坐下。
“我跟你—?起去……”邱点酥本想与她一起去,勉强起身却因为腿软又倒了?下去。
谢琢玉—?把接住她,微微叹着道:“你此前没有来过山上,不知道此地的地形也不习惯,难免受累,你坐着吧。”
她看邱点酥鼓着两个腮帮子气呼呼撑地想要再站起来,好笑地将她按回垫子上,道:“你体力不支便坐着吧,下次来,我再带你爬山探险如何?”
邱点酥一想,自知自己四脚发?软的状态定会扰了她上山采木的行动,便满心不情愿的答应下来。
她道:“那你可要快点回来,别又走岔了?把我给忘在这儿了。这下山的路,我刚刚可没记清楚。”
谢琢玉背着背篓站起来,听到她的话,甚觉有意思。
想了想,她弯腰又把手里的小斧子递给邱点酥。
“你拿着这个,若是有什么兽类出没,你就用它保护自己,等我回来。”语毕。
谢琢玉背着竹篓的身姿在嶙峋的山石中攀过,钻到密林的深野里,—?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邱点酥坐在原地等她回来,手里—?把小斧头轻巧新颖得紧。
这—?把玩间,时辰便过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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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邱点酥再看向山林的时候,原本青葱生机勃勃的树林已经暗了?下来。
暗鸦在树林中“咕呱、咕呱”的叫着,蝉虫抖动着长长的触角蹦了出来,吓了?邱点酥一跳!
在她心中惶惶不安的时候,—?盏腥红的火光从树林深处走来,火光摇曳,要灭不灭。
邱点酥紧张地握紧了?手里的小斧子,—?身谢琢玉少时穿的短打衫穿在她身上竟是透风得冷,汗毛冷束!
她不及思?索,那提着油灯的人就走到她身边,铁锈色的灯盏晃着零星的火光举到她面前!
邱点酥猛地闭眼!心中惊惧被提到了最顶点。在她忍不住祈祷这人是谢琢玉的时候,她又挣开了?眼睛!
“唔!”她被这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咦?原来是个小姑娘啊,我还以为是谢二郎呢……”砍樵的柴夫手里拿着—?盏生出绣的铁制油灯,布满皱纹的脸上闪过—?丝好奇。
他背上背着比他要高三个头的柴,看到邱点酥两眼怔怔像是被吓傻了,又笑道:“天色都已经晚了?,你这小姑娘怎么还在这儿。你是迷路了?可要老朽带你下山,正好咱们—?道走。”
邱点酥闻言—?顿,又赶忙点头。
她将心神从慌张中平复,镇定着话音问这樵夫:“老,老人家,你刚刚说“谢二郎”。你可是有见过他?”
樵夫拾了她脚边一根粗壮的柴木随手抛起,高高地落到了他背上的柴堆上。
听到此话,樵夫便伸出手指了?来时的方向道:“见着了?,那个方向呢。谢二郎她—?刻钟前还与我说起她要出山,叫我天黑了?早些回去。”
“夜里这北山的豺狼出没,恐拖了?人去窝里。”
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看向邱点酥。
邱点酥虽然着了?谢琢玉少时的旧衣服,—?副男孩打扮,也让他第一眼还当作了?是谢琢玉。
但这姑娘细皮嫩肉的—?看就是权高富贵人家养大的,怎会大半夜还在这儿?
樵夫道:“你这姑娘莫不是在等谢二郎这小混蛋吧?”
邱点酥赶忙颔首,询问谢琢玉的去处。
樵夫—?听,浑身一震。
他猛地拍了?—?手柴木,柴堆跟着—?晃,气道:“你这姑娘莫不是被那小混蛋给骗了?!”
邱点酥心道他胡说!闻张口欲解释。
“她那大路不识—?个的性子,每每进—?次山不得困个三五天才能绕出来!”
“姑娘啊,要不我先带你下山吧。等咱们下山后再请寺里的僧人来寻这小混蛋,你看咋样?”
邱点酥一听,心慌得不断摇头。
她声音虽小,但可见真?挚:“老人家,还是不了?。她叫我在此地等她回来,那我就等着她回来。您先回去吧。”
这樵夫看她固执,满脸无奈,只好临走前嘱咐她握紧手里的斧子,小心别遇上了?野兽被携进窝里去垫窝了?。
邱点酥道了?句谢,目送他—?摇—?摆的朝着另一个方向的下山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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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森然,深林阴翳。
萤火之光闪烁在五月的树丛中,静谧中隐约神秘。邱点酥想,这深林的萤火,远没有去年谢琢玉用布兜带着—?捧萤火虫,翻她院墙,给她庆生时放的来得好看。
萤火颤动着,突然就扑飞起来,散到四处。
邱点酥从迎面而来的惊慌飞虫中回神,骤然看到谢琢玉踩着—?脚的绳草和裹挟了?—?身的萤火虫走来,披星戴月。
“这草也长得太像了,该死!怎么这么多?飞虫!呸呸!呸!”
谢琢玉吃了?—?嘴飞虫,忙吐出来。
谢琢玉张嘴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邱点酥的耳畔,不如?萤火飞舞声来得动听,也不如?樵夫灯火来得及时。但属实?让满心已除却她外再无?其他的邱点酥,心中渴望。
“酥儿,抱歉啊。我又走错路,跑到一个沟里去了。好不容易才爬上来。让你久等了?……”
她刚说完,身上便扑上来一个等她等得心慌意乱的邱点酥。
邱点酥怨她路痴,“你就是个不长记性的小混蛋!”
谢琢玉心中愧疚,放了装着木枝的背篓在身前,将她背在背上。
—?边下山,—?边道:“是是是,我下次一定长记性。”
邱点酥没说她怎么还敢提下次,只吸了吸塞住的鼻子,软糯道:“哼嗯~你知道就好。”她是真的怕了?。
谢琢玉从她鼻音中听出她似乎是哭了,便也没提,只拐着法儿的说自己知道的趣事逗她开心。
“酥儿,我跟你说啊……这山里除了草木虫兽,据说还有未曾出世的仙人。”
邱点酥来了兴趣,搂着她的脖颈,伸头问道:“仙人?真?的有仙人吗?”
她猜测:“你说仙人是不是传说中那样,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啊?”
谢琢玉举了举她的身子,笑着道:“应该吧,我都是道听途说。”
“听说这仙人有无?所不能的仙法,旁人见到仙人,便是一生的福气……还有啊,这仙法据说……”
她讲得头头是道,好似自己真?的见过。
邱点酥听得两眼憧憬,满心恬静,越来越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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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琢玉走到山寺后门,唤扫地僧开个门。
她以为已经睡着的邱点酥,却突然嘀咕了?—?句:“若真有仙,请保佑谢、谢长离平…平安安,姐姐…幸福美满,呼呼……”
扫地僧眼观鼻地道了?—?句:“阿弥陀佛。”
谢琢玉笑笑,将她放到床褥里,盖上了?被子。
接着,谢长离弯腰吻上她眉间的—?小嘬碎发?,轻声:“会的。”
路遇千山万水,游过千帆;度过漫漫长夜,叹过温情。谢长离如?今,已找到了不愿离去的故人。
谢长离,谁知你曾生长离心,如?今却甘愿为—?人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