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拍谢琢玉的?后背,却被谢琢玉一把抓住了胳膊,力?气之大可见平日她在喝酒商谈的?警惕性之强。
谢流昌来不及多想,就?着被钳制的?手想要搬动谢琢玉。
候在一旁掌灯的?下人看到了他的?狼狈状,走过来请示道:“公子,可需要奴帮忙把这位公子扶起?”
谢流昌一听,点头道:“也好,你来同我?扶起我?二弟。”两人一左一右将谢琢玉架起,路过圆形拱门门墙时偶遇带着丫鬟吩咐后厨上菜的?邱兰馨。
“唔……我?,我?还?可以,再喝!咱们,不,嗝……醉不归……”
“你拉,拉我?做什?么??走,嗝……走开!”
邱兰馨一眼便瞧见了谢琢玉神志不清的?模样,她走到两人身边,吩咐两个大力?的?丫鬟将谢琢玉扶到厢房去。
顺道还?吩咐了下人去热醒酒汤。
谢流昌本想拒绝,却感觉到手臂上的?手倏地一松。
再看自家二弟。
她已然安心理的?的?歪在人家姑娘身上,脚也有了力?气,踉跄着站起来跟着人走,乖顺无比。
谢流昌:“……”你莫不是在耍我??
邱兰馨道了一句“府中事?忙,先告退。”然后离开。
谢流昌颔首。他站在庭下思及幼妹尚且在女?子坐席的?宴中,又想到谢琢玉醉酒被扶到厢房,“不妨等宴席散去后再携三妹去寻她。”
他转身,回到席面上。
听酒瓮纳圣言,与书生?讲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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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们将谢琢玉搬到内靠里?院的?一间屋子里?,为她褪去了双靴,盖上锦被。
无论客人听到与否,丫鬟也道:“公子先在这儿休息片刻,等为公子醒来,我?等便再去厨房端醒酒汤。”
谢琢玉翻了个身,睡死过去。两个丫鬟走了出?去,为她关上了房门。
门扉阖上几瞬后,就?看见床上锦被被人一把掀开。床上的?醉得动都动不了的?公子猛地坐起来,踩着白色的?鞋袜,她几步走到窗边将木窗推开了一个小缝。
凑眼看去,满眼清明,没有丝毫醉意。
院中两个穿邱府下人衣饰的?丫鬟已经走到了廊下,往外院走去,时不时低声嬉笑几句,神态轻巧。
谢琢玉面上严峻,她将木窗轻轻合上,然后坐回床榻边俯身穿鞋,站了起来。
她往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到了床榻边将外袍脱了下来,塞进锦被底下盖好。
她临走前还?将床帘放了下来,掩饰成有人在床榻上熟睡的?模样。
“嘎达——”厢房的?门开了,从房中走出?一位穿外衫的?男子。男子神情稀松如?常,丝毫不见喝酒后的?劲头,她辨别了邱府落第的?格局,然后寻了个侧门出?去。
吃茶怎会醉酒?她装得毫无水平,也就?谢流昌这个酒量浅的?信她。
再者,义父考她经商的?本事?,私下里?让她练就?了千杯难醉的?本事?。
她今日心事?多,七分在邱点酥,两分在谢流昌身上。如?今谢流昌这边没什?么?事?了,她也该去看看点酥娘。
她往日来,走的?是暗道,今日走明路,差点又给绕晕了去。就?那么?短短半刻钟的?路程,愣是几次绕回了酒宴的?庭院,差点被人发现。
最终,她跟着眼熟的?春红丫头来到了邱点酥的?院子。
春红推门进去,她就?蹲在墙根角下等人出?来。顺道听一听闺阁乐事?,才好了解点酥的?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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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红放下手里?的?盆和帕子,来到床边拿起邱点酥的?里?衣去屏风后头。“小姐,我?回来了。”
邱点酥从浴桶中站起来,柔顺的?墨发湿漉漉的?贴合在她背上,将她玲珑的?身躯遮挡。她伸手拿过亵衣,差使春红去拿擦头发的?巾褥。
一阵水声过后,二人来到窗边擦拭湿发,谢琢玉这才又听到声儿。
“小姐,您怎么?又在绣荷包?上月不是才绣了条锦腰带吗?”
紧接着,邱点酥平稳的?声音传来:“我?手艺没姐姐的?好,女?红夫子不是跟我?说了吗?让我?多练练。”
春红却道:“小姐,您别怪我?多嘴。这荷包还?说得过去,可您喊我?去外头妇人家中寻的?什?么?腰带、靴子,还?有衣裳的?绣面和底样,可都不是女?子用?的?啊。”
邱点酥拿针的?手一停,针尖虚晃了一下,险些扎到自己食指。
她低头埋线头,用?银剪子拆荷包的?定线,回答春红:“是男子的?又如?何?我?还?不能做给爹爹吗?”
春红替她委屈,哀着脸道:“小姐~您不是因柳姨娘整天霸占老爷,又说些谗言骗得老爷与你和九小姐生?了嫌隙,如?今您不也气老爷吗?”
她与爹爹生?隙。一半是因为柳姨娘魅言,爹爹偏信伤了她的?心。一半却是因为姐姐结亲的?事?。
听说在北边,她外外外堂表叔家的?侄子要来宣城,今日吃席便到了,爹爹有意将姐姐嫁到京城去。
邱点酥为此愁掉了许多头发,今日老早便跑到门口去看,便是怀着能提前瞧一瞧这李家外外外堂哥的?想法。
只不过堂哥没见着,却看见了冤家。
邱点酥在心里?呸了自己一口唾沫,手里?却老实地将做好的?荷包放下,挑捡起线包里?好看的?绣线,准备打穗子。
“爹爹有爹爹的?想法,我?这做女?儿的?还?能强扭不成?”她笑笑,反而去宽慰春红。
这么?一来,春红就?更?替她的?懂事?而难过了。
春红相由心生?,无心道:“但您别光绣啊,都不送出?去。您想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您的?好呢?”
“我?看着都着急啊!”
邱点酥缠线的?手骤然一紧,未过蜡的?绣线将她小指的?嫩肉勒开了个口子,疼得她惊呼:“嘶——”
“啊!小姐,流血了!”春红惊得捂住嘴,赶忙放下巾褥去看她的?手指。
她翻找着针线篓子里?的?布条,左右就?是找不到细软的?棉布,急得满头汗。
邱点酥忍着疼,噙着泪拿了帕子将手指裹上。这绣线也不知是划到了哪里?的?经脉,血一下子就?润湿了帕子上一块铜钱大小的?湿红,还?有散开的?势头。
“我?没事?,我?先捏着等血停流。你去偏房看看有没有棉布,拿来替我?缠上。”
春红道了一句“好的?小姐,我?这就?去!”,然后慌张推门离开。
窗户底下的?谢琢玉蹲得腿麻,她正轻轻挪动自己去换承力?的?脚,就?听见“流血了”。
她心里?慌张,等春红走后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头顶撞在半开的?木窗上巨大一声轰响。
“砰!”
邱点酥被响声吓了一跳,捂着手指缩着两条胳膊站起身往屋里?挪步。“谁?!”她压着声音道,心里?被吓到了。
定睛看,却见一个人捂着头,伸手将她半阖的?窗户拉开。平日里?最“风流俊逸”的?公子如?今却龇牙咧嘴五官狰狞地向她看过来。
“点酥,是我?……”
邱点酥微愣,“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的?惊讶和愣怔远比手指的?疼痛要多得多,手里?的?帕子落了血在手心也不自知。
谢琢玉心疼她,早在她才惊呼的?时候便想出?来。
“你的?手,我?看看。”她蹬着窗户沿爬进来,踩着邱点酥方才坐的?塌和软垫。
那硕大两个黑脚印,看得邱点酥满眼心惊。
她往后躲去,谢琢玉追上来。
“你等等!!”
谢琢玉眼里?只有她受伤的?食指,快步靠近她,“你给我?看看,就?一眼!”
“你站着,你别过来!!”邱点酥抗拒,伸手欲推她。
谢琢玉躲过身前方寸,闪身到她侧边将她右手擒住,握在手心里?轻轻掀那帕子。
伤口长约三分,细而长,正往外冒着血珠子,将薄丝的?帕子润湿。
“点酥,你疼不疼?”谢琢玉心疼极了,轻抚着她的?指腹道。
她低头翻找自己外衫下的?里?衣看上去最干净的?一角,“嘶拉——”她心急如?焚,竟是没用?剪子的?硬扯下一条布来。
然后一边用?袖子最里?边的?细稠裹了裹血珠子。
邱点酥没动,也没说话。
她看着她这么?个“伟岸”的?“公子”皱着眉,又是呵气,又是不停安慰她,细心的?为她裹伤口,袖口处一串红污。
邱点酥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像是小时候娘亲带她出?府去。娘亲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结果糖葫芦还?没吃一口就?掉在了地上,又被小乞儿捡了去。
她虽是难受着,却也庆幸糖葫芦没有被浪费。
那种小庆幸的?感觉,一如?她偷偷给人绣物件。
她没那么?大脸面送出?去,心中遗憾。却也得了那人的?爱护和与旁人不同的?珍视,她又心怀慰藉。
如?果说凡事?都有“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那么?谢琢玉便是她的?“有所付出?,和有所得”。
等谢琢玉替她扎好一个结,邱点酥便有了再提回礼的?勇气。
她慢慢悠悠走回床榻边,矮下身子去那木屉里?的?匣盒。
谢琢玉满眼担忧,怕她再戳到伤口,只见她拿了盒子过来后塞到自己手中。
入目女?子的?神情,皆是期待,与兴奋。
于是谢琢玉忍着心里?的?顾虑,表出?个柔和的?笑容来,细声问道:“这是什?么??”
谢琢玉望见方才还?疼得快哭,眼角含泪的?邱点酥擦了擦眼尾。
点酥满眼晶露,小虎牙尖尖略带俏皮感,然后狡黠一笑,对她说:“你送的?东西我?收着了,这是回礼,你拿着吧。”
谢琢玉傻了一瞬,在她好整以暇的?等待中,眼波一动,意有所指地道:“咱俩这算两不相欠?”
果不其然,又听邱点酥怼她:“你做梦!”
“你耍我?那么?多次,你还?欠着我?呢!这没法抵赖,哼!”
谢琢玉好笑她“斤斤计较”的?性子,忽地想起桃花源的?花期将近,于是出?言邀她:“那我?请你再赏桃园如?何?”
“今日明府邀众才子五日后赏桃园宴,我?也会去。”
她眼睛敞亮,一看就?是期待邱点酥赶紧答应她。
可邱点酥却眼弯一翘,勾着唇珠,微开唇瓣说道:“谁要跟你一块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要和姐姐一道去。
谢琢玉不懂她的?心思,想着:既然点酥不去,那她也不去好了。反正赏桃花又不是只有今年可以赏,明年也可以去嘛。
明年再邀点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1.厢房没人,会被发现?不会?
2.新人物登场——外外外堂哥,姓李。好人?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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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上一章诗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全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出自[宋]欧阳修《醉翁亭记》。
2.三分,约等于1厘米。
3.“一饮一啄”成语出自《庄子·养生主》。而《景德传灯录.尸利禅师》中有:“一饮一啄,各自有分,不用疑虑。”后多引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ps:注3的根源出处查不清楚,看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