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找她出主意

夏莲撩开珠帘,孙妨移步进来,她审视着苏瑜的表情,睫影黯淡,眼眸黑白分明,似亦如善恶。她稍稍依着绣榻,身姿纤盈,青丝泄了一肩铺坠在榻面的梅花绣枕上,端的是一身纯粹风流。

这就是摄政王看上的女子。

孙妨也不客气,坐到软凳上开门见面,“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事找你。”

“我当知你不是来找我闲话家常的,只是我能帮得上你什么忙?”苏瑜轻轻掸了掸袖口那几朵绣得逼真的石椤花,像是想掸得绽开。

听听这不在乎的语气,孙妨很气,“我的事情你应该都听说了吧。”

她昨晚一回来就被周老太太逮到瞳晖院去询问一番,再回景晖院又让袁嬷嬷添油加醋说了好几嘴,想不知道都难,“外祖母夸你呢,说你受了场磨难知事了。”

“少说风凉话,既然知道了,就赶紧替我想个法子,我就要嫁给寅哥哥。”孙妨一直在苏瑜面前高傲惯了,此刻便是求人她也很难放下姿态,不改她的刁蛮。

苏瑜笑眯眯看着她,“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你搞搞清楚,我不是要求你的,我是来要债的。”

活了两世,苏瑜还没见过哪个求人的敢在被求人面前这样摆谱,“我几时欠你债了?”

孙妨低下头,神情黯然,“你该清楚,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屠大郎给……”

“这是你阿娘作下的孽,你怎的不去找她?”提到当初,苏瑜的神色也黯了黯,起身绕过孙妨,朝帘外走去,“你受了屈辱到我这里要债,当初若受屈辱的人是我,这债该向谁讨去?”

“那怎能一样,你是个嫁过的,我还是个身家清白的黄花姑娘。”孙妨追出来,看着苏瑜有一下没一下往砚台里倒冷。

苏瑜捋袖磨墨,渐渐的墨香缓缓从砚块底下弥散。

她一直不说话,孙妨有些急了,一咬牙,“行,就算是我自作孽,可来找你非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也是祖母的意思。”

苏瑜磨墨的手微顿,竟没想到周老太太是站到孙妨那边去了的,也担心孙妨讹她,提笔试探,“祖母可不会赞成你与人私定终身?”

“有你这前车之鉴,祖母好像也没理由反对吧。”

哼,嘴倒利索了,苏瑜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了个‘瑜’字,心里飞快思索孙妨这话的可信度。周

老太太昨晚逮住她说了很多,全是关于孙妨这回失踪的事。此次看她嫁与江寅的心思如此坚定,也不是不能信她性子突然转了。老太太一直有意试探她江寅是否有个哥哥是江督知,这门亲事放在老太太眼里,有没有江督知这个人或许都是好的,至少孙妨懂事了。

“你到是学聪明了。”苏瑜将毛笔搁进砚台里,让笔尖吸饱墨汁,重新写了一个‘祈’字,只看着这个字,她就满目柔情,“我也不是没主意可帮你,只是你阿娘那里我怎么交待?她肯定会找上景晖院让我不安生。”

昨日回来后,阿娘就下了死令,准她在府中走动,却是不准她踏出孙府门口半步。整个孙府说来她也没个亲近的人,寅哥哥万一上门提亲,被拒之门外她可能都不知道。

“是我找上你的,与她没关系。”

“你说得倒轻巧,你阿娘的性子你比我了解,把她逼急了真有可能去死。”苏瑜又写了‘晗’字,耳边仿佛听见那个小小的人儿软软糯糯的喊她阿娘。

“那你说怎么办?”孙妨直勾勾盯着苏瑜。

苏瑜可不敢真替她拿主意,届时蒋氏闹起来

她肯定要受无妄之灾,“祖母没主意么?”

“祖母怕阿娘寻死,不敢拿主意。”

说得她好像不怕蒋氏闹似的,搁下笔,苏瑜叹息道:“你肯定也求过你阿娘了,祖母也拿不定主意,你又寻到我跟前来,怎么就没想想你还有个阿爹呢。”

阿爹?他在阿娘面前窝囊了一世,除了只有被阿娘气得吐血昏倒的份,哪里能替她做主?“你不想帮我就明说,何必拉我阿爹出来说事。”

“你阿娘阿爹之间的齿龋可不是一天两天积累起来的,说我们了解你阿娘都是片面,你阿爹才是真正了解你阿娘的人。”她的主意就是让孙妨告诉蒋氏,江寅的哥哥是宫里的江督知,这门亲事除了江寅是个瘸子外,一点儿也不会辱没她的脸面。可她不想这么快便宜蒋氏,又为了避免蒋氏找上门来闹,只能让孙妨迂回去找三舅舅。

孙妨被苏瑜的话给说动了,她细细斟酌一番后,扭头就走。

苏瑜故意伸长脖子扬声问,“怎么也不说声谢谢呀。”

没有人应她,苏瑜摇了摇头,“这哪里有半点儿改了性子的样儿?”

“古人常道江山易改,本性

难移,姑娘若为妨姑娘的一时亲近而觉得她有所改变,那就太浅薄了。”采玉目送孙妨离去,站进屋来了一句。

苏瑜讶然的看着采玉,怎么觉得连她说话也大有长进。

几只燕子掠过屋顶,身姿优美的落在桃枝上嬉戏。一抹身影匆匆路过枝树后的石子小径,惊了燕子跃过花墙,不知踪影。

孙妨匆匆满脑子都是苏瑜的话,越想越觉得苏瑜说得对,没有谁比她阿爹更了解阿娘。细细思来,阿爹和阿娘每次唇枪舌剑,虽说都是以阿爹败阵告终,但告终前不都是阿娘说要带着她和嬉姐儿离开,让阿爹无姑娘送终?

所以,这才是阿爹的软肋,不是他惧怕阿娘,而是惧怕自己和嬉姐儿离开孙家离开她。她从前真是猪脑子,怎么就没把阿爹阿娘你来我往的吵架往深处想想,其实根本就不用想得太深,阿爹是为了她们两姐妹在一直忍让阿娘呢。

进到阿爹的屋子,一如上次她来时一般干净,这会儿空气里的药味儿也不刺鼻了,有的,只是她油然而升的愧疚,这些年来她疏远他,嫌弃他,她真是不孝。

“阿爹。”孙妨轻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