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的前一天晚上,韩婷没去找方绎,她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的,睡之前仔仔细细地洗了个澡,给自己敷了个面膜,把明天去领证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韩婷敷着面膜站在衣柜前,外面要穿的衣服很好找,已经跟方绎商量好了,拍结婚证上的照片时两人都穿白衬衫。
主要是里面的内衣。
领完证他们就成了合法夫妻了,发生点什么一点都不奇怪。
什?么都不发生反而才奇怪了。
韩婷想到她第一次在方绎家洗澡,让他帮她拿内衣,他拿的是一件黑色蕾丝款的。她也喜欢这种款式,显得皮肤白、性感,明天她打算就穿这个了。
选好衣服,韩婷坐在梳妆台前纠结发型。
她摘掉面膜,做好后续保养,一边照镜子一边把头发扎起来又披下来,正脸看看侧脸看看,还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发给陶雨灵看,问她哪种好看,是扎头发还是不扎。
陶雨灵回复:“你怎么不问方绎?”
韩婷回道:“他肯定说都好看。”
陶雨灵发了个表情包,表达一下被喂狗粮的愤怒,然后认真给韩婷提供了意见:“我?看来看去,始终觉得你这头发扎起来和披下来没什?么区别,都挺好看的。”
这个意见说了等于没说,韩婷只能靠自己,继续在镜子面前折腾自己和自己的头发。
她最后还是决定扎起来,显得精神一些,拍照的时候笑一笑,会让她的小梨涡更显眼。
搞定了穿搭,韩婷躺在床上,让自己赶紧睡着,要是失眠,第二天的精神状态不好,影响她的美貌,一辈子就一次的结婚证件照,不能这么毁了。
她越是想让自己睡着就越睡不着,翻来覆去,不知道翻了多少?次。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韩婷半点睡意都没有,只好起床,换了身衣服去小区里跑步,让自己累一会,累累就能睡着了。
她乘电梯到楼下,在楼道门口做热身,抬头往方绎的窗口看了看,他的房间亮着微弱的台灯灯光,应该是睡着了。
他睡得倒是好,不像她,激动得都失眠了。
韩婷做好热身,开始在小区里跑步,夜里小区里没人,只在路上看见一个值夜班的保安。
韩婷跑了会步,又去了小区的健身器材,远远看见那边有人。她警惕心很强,这么晚了这人在这里干什么。
韩婷慢慢靠近,认出了那人的身形。
方绎正百无聊赖地踩在太空漫步机上,耳边突然闪过一阵风,他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和气息,原本紧绷着的肌肉瞬间放松了下来,任由她从后面蒙着他的眼睛。
韩婷没出声,知道自己一说话就会被认出来。
其实就算她不说话,也不难猜,除了她没人能把他的眼睛蒙上。
方绎勾了下唇,故意问道:“谁?”
“是半夜突然下凡的仙女妹妹吗?”
“还是,我?的未婚妻?”
韩婷松开手,撇了下嘴:“就知道你一猜就猜出来了。”
韩婷拉着方绎的手,两人并排坐在健身器材边的长椅上,她靠在椅背上,垂眸看着地上他们连在一起的影子:“你也睡不着?”
方绎点了下头:“失眠。”
韩婷笑了笑:“我?也是,一想到明天就要去民政局领证了,我?就兴奋得睡不着。”
今天的天气很好,月光又大又亮,月光落下来,地上铺了一层霜。
方绎帮韩婷擦了擦汗,又帮她把耳边的碎发往后撩了撩,看着月光落在她身上,像给她罩了一层隐形的白纱,新嫁娘的白纱。
韩婷被方绎盯得脸颊泛红,好在天黑,看不见。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一会,彼此都没再说话,他们只是靠着椅背牵着手,各想各的心事。
又过了一会,方绎起身,把韩婷从椅子上拉起来:“走了,回家睡觉。”
他自己可以熬夜可以失眠,就是看不得她也失眠:“去我那,我?给你温一杯牛奶。”
韩婷被方绎带着往回家的路上走,她抱着他的胳膊,说起搬去婚房的事,方绎的意思是随时可以搬,那边是本来就有的装修,直接可以住。
韩婷:“我?喜欢楼上那间大卧室,左边那间不大不小的给酷哥,酷哥旁边那间给你。”
方绎笑了一下:“你是打算跟你老公分房,刚结婚就分房?”
韩婷才反应过来自己明天就是已婚的身份了,那自然是要跟老公一起睡的。
这个睡不是平时她去他家,或他来她家的那种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干,这个睡是个十?分?激烈的动词。
韩婷往方绎肩膀上蹭了蹭,小声说道:“不分?房,那自然是要睡一块的。”
韩婷想到了什?么,笑了笑:“有一次我问酷哥,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方绎挑了下眉:“酷哥怎么说?”
韩婷:“酷哥说喜欢妹妹,妹妹可爱。”
方绎:“行,那就给酷哥生个妹妹。”
韩婷笑了笑:“生弟弟还是妹妹的概率各百分之五十?,你怎么能知道一定是妹妹。”
男人在这种事情有一种迷之霸道:“我?生的我?当然知道。”
方绎停下来,弯下腰,背对着韩婷,示意她爬上来。
韩婷笑了笑,在月光下眯了下眼睛:“我?不累,心里开心呢。”
方绎不由分说:“我?想背着你,上来。”
韩婷爬上方绎的背,让他背到了楼道门口,两人一块上了楼。
韩婷站在自己家门口,对方绎摆了下手:“我?不去你家了,我?自己可以温牛奶,喝好了就睡。”
方绎靠在自己家门口,抬眸看着韩婷:“躲什么躲?”
韩婷走过去,踮起脚尖在方绎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口:“没有,我?怕跟你在一起反而很难睡着。”
方绎想了一下,放韩婷回去了:“明天早上先送酷哥上学,再去民政局领证,下午接酷哥放学。”
韩婷对方绎的安排不太满意:“就这样吗?”
方绎笑了一下,盯着她的嘴唇:“哪里不合适吗?”
韩婷的声音像蚊子哼哼:“晚上呢?”
是去他家睡,还是她家睡?
人都是贪心的,领完证又开始贪图别的,法律上把人攥牢了还不够,得发生点夫妻事实关系才行。
等她跟他说录音的事,跟他说当年那天晚上床单上的血迹其实是她划破了自己的手流下来的,看在夫妻情分?上,他能原谅她。
至少,别离开她。
方绎低头吻了下韩婷的眼睛:“什?么晚上,晚上怎么了?”
韩婷怀疑他是故意的,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马上就要领证的成年人,怎么会不明白晚上的事,她凶巴巴道:“晚上我?就把你你家水闸关了,我?说到做到。”
方绎:“明天晚上你想跟我?做。”
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在她面前说出“你想跟我?做”这种羞耻度爆表的词,韩婷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紧张得声音都有点结巴:“你,你难道不想?”
他到底是不喜欢她,不想跟她那个啥,还是他......不行,不然他的安排里怎么能漏掉这么重要的事。
她听见男人贴着她的耳朵说:“民政局八点半上班,明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领证不需要排队,二十?到三十?分?钟就可以办好,也就是九点结束,最晚九点半能到家,酷哥下午三点半放学,中间有六小时的时间。”
他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牙齿轻轻在她的皮肤上磨蹭,声音低哑:“我?等不到晚上了。”
韩婷感觉到自己的耳尖发烫:“那中间不是还得吃饭吗,得减去一个小时,还有去接酷哥放学的路上也需要时间。”
方绎重重咬了一下韩婷的嘴唇,让她疼了一下:“五个小时是有点少,晚上早点吃好饭。”
韩婷摸了下自己有点发麻的嘴唇,低声道:“嗯。”
说完抬眸看了方绎一眼,跳起来来亲了他一口,才转身进了家门。
第二天一大早韩婷醒来,拉开窗帘一看,气得想骂人。
昨天晚上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晴天,居然下雨了。
雨不大,小到中雨的样子,但?这样下着雨,总让人感觉心情不是那么明媚,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一样。
她喜欢有太阳的晴天,不爱这样的阴雨连绵。
韩婷失落了几秒钟,很快就又兴奋起来了,今天是她和方绎领证的日子,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天。
韩婷从卧室出来,眼前的场景和平时的每个早晨一样,方绎系着围裙在厨房准备早饭,韩恬热牛奶倒果汁。
听见开门声,男人和男孩同时转头看她:“早。”
韩婷一下子安定了下来,笑的时候露出一对甜甜的小酒窝:“大帅哥小帅哥早上好!”
韩梅梅窝在沙发上,看也没往这边看一眼,得韩婷走过去主动跟它?请安才行。
韩梅梅傲慢地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韩恬脚边时瞬间变成了谄媚地摇尾巴。
吃好早饭,韩婷换上昨天准备好的衣服,白衬衫牛仔裤,外面加一件外套,拍结婚证件照的时候把外套一脱就行了。
又扎了个低马尾,化了淡妆,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对上方绎的视线,小声问:“你盯着我?干什么。”
趁韩恬回房间收拾书包的空档,方绎把韩婷嘴上的口红全吃了,她只好重新涂了一遍,并嘱咐方绎,一直到拍好照片,他不能再动她的嘴唇了。
方绎看了韩婷一眼:“你擦不擦口红都一样,都好看。”
韩婷怕方绎突然又亲她,手放在嘴唇上方,防备着他:“你不懂,女人擦不擦口红怎么能一样,那区别可大了。”
韩恬背着小书包从房间里出来,手边拿着自己的深蓝色小伞,看了看韩婷,用眼神说,他收拾好了,可以出门了。
韩婷撑着伞带着韩恬走在前面,方绎走到后面,帮他们看着车,看前面两个谁的伞没打好,就把自己的伞往谁头顶倾斜。
往小学校走的路上,韩婷远远看见韩恬刚来时欺负过他的冯小胖,顿时警惕了起来,一边细声叮嘱韩恬:“冯小胖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老师,不想跟老师说就跟妈妈说。”
她准备穿着警服去教训冯小胖,吓吓他,叫他以后不敢再欺负她儿子。
韩恬摇了下头,意思是冯小胖没欺负他。
韩婷不大放心,带着韩恬加快脚步,往前追上冯小胖,她要观察一下,看冯小胖有没有再欺负韩恬。
冯小胖转头看见韩恬,松开他奶奶的手,转过身,屁颠屁颠地朝韩恬跑了过来,笑得一脸灿烂,胖胖的小脸上眼睛都快看不见了:“酷哥!”
韩恬淡淡嗯了声,相比冯小胖的热情,他可就太冷酷了。
冯小胖一点也不介意,围着韩恬转,求韩恬给他作业抄,还说自己被隔壁班的大胖欺负了,委屈巴巴地诉苦。
韩恬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冯小胖一眼。
冯小胖拿了作业本:“谢谢我?酷哥!”说完就跑了,没跟韩婷和方绎说再见,他一直都有点怕方绎。
饭团街一霸冯小胖现在成了酷哥的小跟班,酷哥依旧不爱理他,嫌烦。
韩婷拍了下韩恬的肩膀:“可以啊酷哥,连冯小胖都收服了。”
小孩对这种表扬感到不屑,没吭声。快到小学校门口时,韩恬停下了脚步,韩婷问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韩恬摇了下头,转头看了一眼方绎。
方绎走上前:“我?送你进去?”韩婷平时工作忙,他工作时间自由,又惯会宠孩子,多是他送韩恬上学进校门。
韩恬摇了下头,抓起韩婷的手,又抓起方绎的,把两人的手放在一起,让他们握好,然后撑着自己的小伞进了校门,在校门口转过身:“下午一块接我放学。”
韩婷看着韩恬小小的背影,突然有点难受,难受之余又开心。
方绎在伞下握着韩婷的手:“酷哥刚才说了八个字。”
韩婷骤然反应过来,韩恬最近已经很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字了,平时都是一两个字。
他说的字越多,就说明他的心里状况越好。他是把方绎成为他的家人了,而不是抢走他妈妈的人。
民政局不远,韩婷转头对方绎说:“走路过去?”
方绎:“先回家,开车过去,这样快一点。”
韩婷:“其实也不用这么快。”
方绎:“你不是嫌五个小时太短吗。”
韩婷脸一红,低声说道:“不是。”
她哪有嫌五个小时太短了,被他这么一说,好像他跟他领证就是为了跟他上床一样。
路上看见一个没带伞的上班族,那人用自己的包顶在头上,冒着雨从他们眼前跑过去。
韩婷叫住那个人,想把自己的伞给他,方绎早她一步把自己的伞给了出去,说伞不用还了,然后接过韩婷的伞,把她揉在怀里,两人撑着一把伞。
秋天的雨泛着冷意,韩婷窝在方绎怀里,他像火炉一样,靠着他她就不冷了。
从家里开车到民政局只要七八分钟,此时是早上八点钟,距离八点半还早,方绎带着韩婷回了家,让她喝一杯偏热一点的温水,把被打湿的外套换掉,暖和暖和再走。
他在她家门口叮嘱她:“身份证、户口本别忘了。”
韩婷拍了下自己的小挎包:“放心,都在包里呢,你的带好了吗?”
方绎:“带了。”
两人各自回家换衣服,韩婷换好外套,握着水杯,一边暖手一边喝水。
喝水时看着墙上的挂钟,要赶在民政局开门的时候到那儿,八点二十?出门最好。
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韩婷吓了一跳,右眼皮突然也跟着跳了起来。
她宁愿是李队打来召她回去执行紧急任务,也不希望是方青云。
事与愿违,韩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串数字,认出来是方青云的电话号码。
她想挂掉,又怕方青云报复她,把那段录音给方绎听,搅合她和他领证的事。
韩婷握着手机走到阳台接通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方青云的声音:“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的咖啡厅里,过来谈谈。”
韩婷的语气十?分?冷淡:“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方青云难得好声好气地说话?:“我?不是来阻止你们的婚事的。”
韩婷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恼方青云,至少要等她和方绎领了证之后。
挂了电话,韩婷撑着伞去了小区门口,进了方青云说的那家咖啡店。
方青云身边一个人都没带,保镖和秘书都不在,桌上放着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好几种女孩子爱吃的粉粉嫩嫩的小蛋糕,看上去摆足了诚意。
韩婷知道方青云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会为他此时的作为有任何心理上的波动和让步。
她的警惕性更高了。
咖啡和蛋糕是万万不能碰的,万一里面有毒呢。
韩婷坐在方青云对面:“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你长话短说吧。”
方青云亲自把咖啡杯子往韩婷眼前挪了挪,笑了一下:“你爸爸生前就喜欢喝拿铁,不过那时候我?们都没什?么钱,不舍得去咖啡厅点现磨的,只喝超市里卖的打折的速溶咖啡,熬夜做游戏提神用的。”
韩婷皱了下眉,语气冰冷:“你没资格提我爸。”
方青云并不介意韩婷的冷淡和敌意,继续说道:“当时你跟小绎都还只有两三岁,我?还抱过你,你那时候小,没有记忆。”
韩婷话?里带刺:“幸亏我?那时候没记忆。”
方青云喝了口咖啡:“你见过小绎的妈妈吗?”
韩婷没答话?,她只在方绎给她的照片里见过,真人没见过。
方青云继续说道:“小绎妈妈家里条件好,开大工厂的,我?跟他妈妈在一起时还是个穷小子,她家里并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们对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是个男人都有自尊心,这已经和爱情没关系了,他不想被人看扁,从那时候开始就在心里发誓,不管用什么手段他都要成功。
韩婷想到方绎妈妈的样子,那是一个温柔漂亮、单纯善良的女人。
韩婷替方绎妈妈感到不值:“她最后还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你了,你是怎么对她的,在外面养女人,还生了私生子。”
方青云并不恼:“你不懂。”
韩婷冷笑一声:“我?怎么不懂,我?是当警察的,什?么样的人性没见过。”
“因为方绎妈妈跟你不是一种人,她越好,你就越能看到自己的卑劣无耻,所以你找了个一个跟你一样的女人,好让自己做的那些不敢让别人知道的坏事得到认同,好让自己心安理得。”
方青云脸上终于动了怒,“砰”的一声,手上的咖啡杯子往桌上一放,半杯咖啡洒了出来,服务员赶忙拿着抹布去擦。
韩婷看了看方青云,暗暗咬了下牙:“但?凡我手上有证据,哪怕打一辈子官司我也要把属于我爸的那份拿回来。”
方青云用纸巾擦了下溅在西装上的咖啡液体,耐着性子说道:“不用打官司,我?现在给你个拿回家产的机会。”
“小绎执意要跟你结婚,这一点我阻止不了,我?也管不了他。将来方家的财产一大半都是他的,只要你能生个儿子出来,这些东西都是你儿子的,等于同于你的,前提是你得把方绎带回方家。”
韩婷来的时候就想到了,方青云说的话?跟她想的一样,她觉得有点好笑:“别做梦了,我?不会帮着任何人害方绎。”
“这怎么能叫害他,我?这是为了他好,”方青云看了看韩婷,嘲讽道,“要说谁费尽心机地想害他,非你莫属了吧。”
咖啡厅的窗户没关,韩婷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觉得浑身发冷。
她知道方青云在说什?么,他在说当年的事,他应该在威胁她,她要是不听从他的话?,他就把那段录音给方绎听。
方青云看见韩婷脸色发白,知道她是害怕了,继续说道:“按我?说的做,对大家都好。”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冻得人骨头缝都透着冷。韩婷把自己的手放在桌子下面,两只手互相揉着,像是想让自己暖和起来。
可她太用力了,手被揉得疼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一直瞒着方绎,是想跟他领完证再坦白的。
方青云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再过一会她就要和方绎领证了,她不想被方青云搅合。
可她没有办法,方青云手上握着那份录音。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段录音里的每一个字,她说她不喜欢方绎,跟他在一起只是玩玩,是为了报复,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拉着他一块下地狱。
录音里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每一个声调都带着恨,她知道那些恨都是对方青云的,她并不恨方绎,她很爱他。
可那段录音传递出来的感情不是,只会让人听的人感觉到,她恨的不光是方青云,也有方绎,不然为什?么要拉着他一块下地狱。
她那时候想,如果注定不能幸福地在一起,以恨之名与他终生纠缠也不错。
怎么都好过失去他。
那是少年时期她的不懂事,如今她已经长大了,知道真正爱一个人该是什么样的。
韩婷抬眸看着方青云,眼里的焦虑和害怕褪去,眼神平静得如同无风的水面:“哪怕他恨我,离开我?,我?也不会再害他,我?不会逼他做任何他不愿意做的事,我?只要他幸福。”
韩婷看了一眼时间起身,她该回去跟方绎去民政局领证了。
她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雨下得更大了,她得更快一点回去才行。
韩婷拿起挂在门边的伞出去,方青云在后面说了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想再听。
韩婷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正要撑开伞冲进雨里,余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她刚才坐过的窗户外面。
韩婷看着方绎,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在那儿站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可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有没有把那段录音的内容说出来。
她太怕了,以至于把自己的语言和心理活动混淆了。
她怕他听见之后不愿意跟她去领证。
韩婷把撑起的伞又收了起来,小步走向方绎,低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她突然被他一把抱住,他紧紧抱着她,没回答她的问题。
被他这样抱着,她还是害怕:“你刚才听见什?么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你还愿意跟我?去领证吗?”
他还是不说话,她急得哭了出来。
她不管他听没听见,知不知道,口不择言地替自己解释:“那个录音不是真的,哦不,是真的,我?不恨你,我?一点都不恨你,我?想过害你,但?我?没有,我?没真那么做。”
她在他身上蹭了下眼泪,狠狠咬着自己的左手虎口。
她原本确是想跟他发生关系,最好怀上他的孩子,跟他不死不休。
韩婷哭着忏悔:“我?停手了,我?没有那么做。”
方绎抱着韩婷,听她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我?知道,那段录音我已经听过了。”是酷哥被带走的那次,他去方家要人,方青云给他听了录音。
他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韩婷擦了下眼泪,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方绎松开韩婷,用手背帮她把眼泪擦掉:“是想问听了录音为什?么不生气,不质问你离开你,对吗?”
韩婷看着方绎,听他继续说道:“我?只觉得心疼,怕自己对你不够好。”
他一直以为,她该被宠爱着长大,她的爸爸不会在去找方青云对峙回家的路上出车祸去世,她的妈妈不会一生劳累,得了胃癌,又过劳猝死。
她再怎么报复都不为过,这原本就是方家欠她的。他身上流着方青云的血,这一点他抹除不了。
方绎拉着韩婷的手:“民政局快开门了,去领证。”说完撑开伞,带着她走到停在路边的车旁,拉开车门让她进去。
方青云从咖啡厅出来,站在屋檐下叫方绎。
方绎头也没回,上车走了。
车子从方青云面前开了过去,溅起一片水花。方青云往后退了一步,鞋子和裤子被溅湿。
停在路边的另一辆车开了过来,方青云上了车,让司机开车去公司。
他阴沉着脸,转头对秘书说道:“召集经理层以上的人开会,二十?分?钟后开始。”
秘书不敢多说话,赶忙打开笔记本发邮件。
这次开会的议题必然是针对前不久横空出市、势不可挡的一款新游戏,正是方绎的公司推出的。
方绎的公司只有五十?六人,方游是个大公司,基本盘很稳,方绎那款游戏短期内不可能超越他们。
但?方游的后台数据显示,每天都有大量的方游老用户转移过去。
游戏行业更新迭代太快了,谁都不敢说自己能永远称王称霸,方游不是没有被取代和收购的可能。
“我?对你说过,会帮你把属于你爸爸的那份拿给你,”等红灯时,方绎转头看着韩婷,“可能不是那么容易,需要一两年,三五年,也有可能更长。”
但?不管多难,他答应过她的一定会做到。
从上了车开始韩婷就没把自己的眼睛从方绎身上挪开过:“我?对那些已经不在意了,只要你和酷哥好好地在我身边就行了。”
方绎揉了下韩婷的头,没有多说什么,比起语言,他更喜欢实际行动。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停车的地方,方绎下车撑着伞,帮韩婷打开车门,两人躲在一把伞下进了民政局。
今天不是特别的日子,又下了雨,几乎没什?么人来登基结婚,离婚的倒是有一对。
他们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把证领好了,韩婷坐在大厅椅子上,拿着红色的结婚证看了又看,指着上面的合影说道:“你比我?好看。”
方绎也在拿着他那本看,闻言笑了一下:“你好看。”
两个大人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互相说对方好看。
韩婷把自己的头靠在方绎的肩膀上,偏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雨:“今天早上我?一看见下雨就吓了一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那对来办理离婚的男女从他们眼前走过,韩婷闭上了嘴。
这对离婚的年龄看起来并不大,不会超过三十?,他们并排走着,却又不跟对话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对待彼此比陌生人还冷漠。
等离婚的人走过去,韩婷小声问方绎:“你以后会跟我?离婚吗?”
方绎掐了下她的腰:“乱想什么呢。”
韩婷被掐疼了,老实了,不敢再乱说话?。
她暗暗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多做好事。做好事要从小事做起,从身边做起。韩婷转头看着方绎:“让我帮你吧。”
方绎不知道韩婷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笑了一下问道:“你要帮我什?么?”
韩婷贴在方绎耳边,小声说道:“帮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完用嘴唇轻轻蹭了一下他的耳垂。
皮肤被扫过的地方一阵酥麻,女人香香软软的气息直往人心口上撞,方绎从椅子上起身,握着韩婷的手:“回家。”
很快到了家,韩婷跟着方绎从电梯出来,离家越近她就越紧张:“我?家还是你家,要不你家?”
他家床头柜子里有他准备好的套,她家没有。
他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可以做一些夫妻之间应该做的事了。
方绎打开家门,等韩婷进来,反手把门一关,低头吻住她。
外面下着雨,客厅有些昏暗,他没开灯,她闭着眼睛被他压在门板上,呼吸瞬间被夺走。
她推了下他一下:“你别急了,我?还没换鞋。”
他像是没听见她的话?,把她打横抱了起来,一边吻她一边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走,把她放在床上。
她身上领证时穿着的白衬衫被他扯掉了两颗纽扣。
他对她的衣服粗暴,当他触碰到她时又是温柔的。
他也只是保持了不到半分?钟的温柔,气息乱了之后,他开始咬她,她的嘴唇被他咬出了血。
韩婷尝到一丝血腥味,踢了下他的小腿:“轻点,疼。”
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他,他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喜欢闷声苦干,不爱说话?。他回答了她,声音低哑:“你让我等得太久了。”
才能够她当年离开到现在刚好八年零四个半月。
他的吻热烈灼人,她被他的气息淹没,只想与他沉沦。
之前好几次差点擦枪走火,她缠着他他都能控制住自己,她以为是自己魅力不行,或者他的某些方面不大行。
她还想过把他家的水闸给关上,让他心里不要光想着洗澡。
他看着她雪白纤细的脖颈,透过皮肤能看见青色的血管,这儿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狠狠咬一口就能把人咬死。
他用嘴唇在她的颈部动脉上轻轻磨蹭着,他想吃了她。
韩婷仰着头,低低出声:“你是畜生吗,这么喜欢咬人。”
他还是没说话,她被他吻得几乎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是彼此的呼吸和衣服布料的摩擦声。
她终于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推了下他,偏过头去喘了口气:“还有件事我?得对你坦白。”
方绎低头看着韩婷,眼里带着汹涌春色,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声音低哑:“说。”
韩婷从方绎的胳膊底下钻出来:“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他攥得很紧,像是一松手她就飞跑了一样:“去哪?”
韩婷想到自己离开的那八年他守在原地等她的样子,踮起脚尖,温柔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你数到十,十?秒钟之后我就回来了。”
韩婷光着脚去了厨房,非常机智地把方绎家的水闸给关了,彻底切断了他的洗澡之路。
这样他受不了了也不能洗澡,洗澡帮不了他,她能。
七秒钟之后韩婷就回来了。
她坐在床边,把自己的左手递给方绎,指了指虎口的地方:“八年前那次喝酒,我?带你去我家,床单上的血是我手上的,不是那个血,也不是大姨妈。”
她一口气说完,低着头不敢看他。
话?说到这儿他应该就懂了,她在录音里说要拉着他一块下地狱,当年的她可怜、卑微、不成熟,不知道怎样去爱一个人。
她对他坦白了一切:“我?本来是想趁你喝了点酒,意志力薄弱的时候睡了你,最好能怀上你的孩子,这样就算方青云反对,就算我?们两家有仇你也不能离开我?,你得对我负责。”
“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许久没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她有点慌了了,手指抠着床单布料,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无力的威胁:“你后悔也没用,我?们已经领证了。”
她鼓起勇气,仰头看着他:“我?刚才已经把水闸关了,你今天非得被我睡了才行,不然别想走出这个门。”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被扑倒在了床上。
她要是不说他都不知道,当年她竟爱他至此,不死不休。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左手虎口,问她:“还疼吗?”
她听着他的声音,知道他是不怪她了,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说:“疼。”
他再次吻她,温柔得像清风扫过午后的竹林,月光洒在静谧的百合花丛上。
她感觉到自己被珍重地疼爱着。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韩梅梅本来在阳台的猫爬架上休息,听见卧室的方向传来人类女人的声音,比外面的雨声还大。
这样的热闹它不能错过,又不想被发现赶走,只能悄悄进来,躲在床脚。
床晃动得厉害,床垫被颠得歪斜,被子滑落到地板上,衣服散落一地。
男人声音暗哑:“妹妹~~”
韩梅梅以为在喊它?,整个猫激灵了一下,悄悄往被子后面躲了躲,继续看好戏。
很久之后,当一切归于平静,韩婷被方绎紧紧抱在怀里。她试着动了一下,身上又酸又软,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被他抱进了浴室,他见她没力气,帮她洗了个澡。
洗好给她套上他的T恤,把她抱回到卧室的沙发上,往她手上放了杯温水,低头亲了亲她。
韩婷窝在沙发上,看着方绎把沾了血的床单换掉,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干净的铺上,动作十?分?利索。
比起她的要死要活,他的体力好得过分?。
她之前怀疑他不行,是她的错,她眼瞎心盲还轻敌。
方绎铺好床单,把韩婷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在床上,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声音带着还没褪去的沙哑:“中午想吃什?么?”
韩婷看了一眼时间,他们是九点二十?到家的,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想了一下,说想吃水饺,因为水饺方便,吃好了想跟他一起睡个午觉好好休息一下,睡起来一块去接酷哥放学。
尝了荤的男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他盯着她看了看:“睡个午觉休息一下?”
这个觉怕是会让她越睡越累。
吃好午饭,方绎洗好碗,把韩婷从客厅沙发抱回到床上。
韩婷躺在床上才发现,从跟他上了床之后她的脚就没沾过地。被他抱着洗澡,抱到床上休息,抱到餐椅上吃饭,抱到沙发上,再抱回到床上。
韩婷拍了下自己的腿,转头问方绎:“我?是不是残疾了?”
她甚至从床上下来试了一下,确认自己没残,是真被他宠得快要不会走路了。
方绎给她韩婷盖了张小毯子,柔声问她:“还疼吗?”
韩婷摇了下头:“好多了。”
他靠得很近,他的眼睛、鼻子、嘴唇、耳朵、喉结近在咫尺,她没忍住,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把他往床上带,让他陪她睡午觉。
韩婷拿起床头柜子上的结婚证放在枕头下面枕着,往方绎怀里钻了钻,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满足地闭上眼睛。
下着雨的白天拉上窗帘跟喜欢的人一起睡午觉的感觉太好了。
韩婷很快睡着了,最后是被身侧不知餍足的男人吻醒的...
从家里出来时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路边的树木被雨水冲刷得清新翠绿。
韩婷被方绎牵着手往小学校的方向走,他们聊了搭配婚纱的钻石项链,下周要去拍的婚纱照,还聊了婚宴酒店的菜式,请哪些宾客参加他们的婚礼,和她唇边的浅浅的小梨涡。
路过一家便利店,方绎停了下来,让韩婷在门口等他,自己进去了。
出来时手上拿着一根棒棒糖,说是给酷哥买的,哄小孩玩。
韩婷佯装不开心:“没有我?的?”
方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一支更大的棒棒糖,剥开包装递到韩婷唇边:“这个比酷哥的大,赶紧吃,别让他看见了。”
韩婷含着糖,嘴里满满都是草莓的香甜味,她以前不爱吃这么腻的糖,方绎喂给她的就不会觉得腻,只觉得甜。
她吃好糖,他帮她擦了擦嘴,她把唇边最后一点甜味舔掉,说下次还想吃,让他买给她。
她特别强调了一下:“每天买一颗就行。”
不然以他的养猪技术,知道她喜欢吃,他能一口气给她买一箱,一车都有可能。
走到学校门口接上韩恬,三人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
韩婷低头跟韩恬说话?,方绎转头看着韩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在他眼里看见映在他瞳孔上她的影子。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阳光落在世间万物上,周围人声嘈杂。
他和年少时喜欢上的女孩结婚了,往后日升日落,晨曦黄昏,他的余生都是她。
“方绎。”
他听见她喊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她。
此时阳光明媚,微风正好,她笑靥如花。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番外歇一歇,不定时更新,不用特地等,看见更新来看就行,万分感谢大家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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