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婷看着桌上的一束玫瑰花,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情书,视线落在署名的地方,肖云飞。
跟韩婷搭档值班的凌琦玮从值班室外面走进来,在门口说了声:“肖哥,怎么站在这,不进去?”
一个浑厚的男声说道:“不了,你进去吧。”
凌琦玮看着肖云飞脸色不对,关心了一句:“肖哥你脸怎么这?么红,热的?”
肖云飞看了看凌琦玮,叫他小声点说话:“你没事就快进去吧。”说完探着头往值班室里看了一眼,韩婷正背着对着他看情书,这?让他很?紧张。
凌琦玮不明所以,抓了抓头,进去了。
韩婷听见值班室外面凌琦玮和肖云飞说话的声音了,知道肖云飞在外面等她。
韩婷看好情书,放回到信封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值班室,带着肖云飞走到走廊尽头没有人的地方。
她像平常一样,对肖云飞笑了笑:“肖哥。”
顿了一下又道:“谢谢你的欣赏。”
肖云飞听了她这句话,心里一紧,预感自己即将收到一张好人卡。
被拒绝之前,肖云飞决定替自己争取一下:“韩婷,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之前方绎和韩恬一人拿着一束花来派出所接韩婷下班,这?事所里人尽皆知,可肖云飞不知道,他前段时间去省里学习了。
他就是在学习期间想明白的,自己喜欢韩婷,每天一见不到她心里就空落落了。
韩婷没有立刻拒绝肖云飞,也没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你长得好看,”肖云飞看了看韩婷,平时稳重大方的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不可免俗地紧张,说话都不如?平时利索,“还有,性格好。”
肖云飞让自己沉静下来,把写在情书上的表白口头表达了一遍:“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阳光开朗的女孩,你所在的地方像是有光,能把周围的人都照亮。”
写在纸上的文字再?怎么都也还好,一旦从嘴里说出来,总觉得矫情了,像漂浮在空中,不够真诚。肖云飞生怕韩婷觉得他油腔滑调不真实,紧张得不太敢看她。
韩婷对肖云飞笑了笑,笑容不像刚才那样温和灿烂,好像有别的更复杂的东西在里面:“那你看错人了啊。”
韩婷努力不让气氛沉重,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你不知道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什么好人,跟阳光更是一点关系都扯不上。”
听着肖云飞的那句话,韩婷想到了少年时期的方绎,从她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阳光和美好这?两个词是专门为他而生的。
她站在他身侧,从他身侧汲取了光,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韩婷再?次对肖云飞笑了一下:“我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如?果你认识以前的我,知道我做过的那些事,肯定不会?喜欢我的。”
“你应该找一个你真正的喜欢的女人,肖哥你这?么帅,人也这?么好,肯定很?快就能找到的。”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一番话说得不拖泥不带水,又给了彼此体?面,肖云飞想了一下就明白了,但他还是有点不甘心:“你很?喜欢他吗,我还有机会吗?”
韩婷点了下头:“我很?喜欢他,每天都喜欢得更多一点,喜欢到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韩婷觉得跟一个喜欢自己的人说自己如?何喜欢另一个人,好像不太厚道,便没多说什么了。
肖云飞犹豫了一下,问道:“是方老板吗?”
韩婷没有否认:“嗯。”
肖云飞苦笑了一下:“他是挺优秀的,好多女人喜欢他,咱们所里也有。”
韩婷装作?吃惊:“啊,我的情敌居然这么多,身边居然都有潜伏者。”
她以后还是想好好跟肖云飞做同事的,在恨努力地开着玩笑。肖云飞被喜欢的人拒绝了,显然没有什么想笑的心情。
凌琦玮从值班室里探出来,朝韩婷喊了声:“婷姐,新警情,高级别。”
韩婷不敢耽搁,跟肖云飞说了一声,赶忙过去了。
跟他们一块出去的还有其他同事,刑侦队那边也去了人,出了人命案子。
出事的地点在城中村的一间出租屋里,一行人很快赶到。
韩婷和凌琦玮是民警,主要负责协助办案,负责主要工作的是刑侦队那边的人。
一个刑警给报警人做笔录。
报警的人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也是这间出租屋的房东,说租客已经好几月没交房租了,她来要房租,不管怎么敲门都没人开。
看屋里的亮着灯,以为是租客故意躲房租不给开门,一气之下用钥匙打开了门,一进来就看见租客倒在了地上,赶紧报了警。
“这?个女的哦,没有正经营生,一个月三百块的房租都交不起,”房东因为自己的房子死了人感到很生气,喋喋不休地数落道,“她生活很混乱的,整天就是喝酒、抽烟、睡觉,跟个活死人一样。”
“这?下真死了,我这?房子还怎么租出去啊,你们说她死哪不好,非得死我这?,太晦气了。”
韩婷走过去看了看,女人的年龄看上去三十左右,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吊带,下面什么都没穿。很?瘦,几?乎瘦到脱相,胳膊上能看见一个个针孔。
法医说,死者死于一次性吸食毒品过量,是主动吸食,没有被强迫。
现场没有谋杀痕迹。
韩婷在房子里到处看了看,城中村的房子又低又矮,阴暗潮湿,阳光和月光都照不进来,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房里只有几?件简单的旧家具,地上扔着没收拾的几?样生活垃圾,洗好的几?件内衣晾在床头扯起来的一根绳子上,地上的水渍还没干透。
电磁炉锅里还剩着点泡面的汤汁,几?只苍蝇嗡嗡乱转。
这?种环境下,不知道人是怎么生活的。
凌琦玮从一张瘸腿的桌子下面拿出来一张相框,喊了声:“婷姐,这?是你吗?”
还没等韩婷过来,他自己先怀疑了:“看着像,又不太像,可能是我弄错了。”
韩婷走过去看了一眼:“是我。”
凌琦玮吃惊地嘴巴都张圆了:“啊?”
韩婷打了下他的头:“啊什么啊。”
韩婷看完照片才发现,她跟死者是认识的,只是对方的样貌变化太大了,她没认出来。
韩婷以前在KTV打工,当时跟她最好的同事就是李小君,她们那时候还没成年,经常把自己打扮成成熟的大人,穿着又土又大的衣服,戴着假发套,涂着劣质口红,混进KTV里卖酒,拿提成。
李小君跟她一样,是个穷学生,不想增加家里的负担,偷着打工给自己赚学费赚生活费。
韩婷喜欢喂流浪猫,李小君喜欢喂流浪狗。李小君有时候自己都吃不饱,还要省钱买狗粮喂狗,说那些狗可怜,没人要,死了都没个收尸的。
那时候的韩婷跟李小君是同一类人,性格也很?像,不爱说话,也不笑,眼里总是带着对生活对命运的怨愤,整个人都是阴沉的。
她们会?拿着水果刀,偷偷把欺负她们的客人的车子划花,恶狠狠地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她们不像也根本不是什么好女孩。
后来,韩婷遇见了方绎,李小君什么都没遇见。
韩婷走到李小君面前,蹲下来看着她,像看着另一个平行时空的自己。
地上躺着一堆啤酒瓶子和几?个用过的针管,李小君睁着眼睛,眼白发灰,空洞,没有情绪,连恐惧都没有。
耀眼的白炽灯照在她苍白了无生气的皮肤上,她是彻底死了,不光是生理上的死亡。
韩婷从衣柜里拿了件衣服给李小君盖上,刑警和法医把她搬进黑色的裹尸袋里,拉上拉链。
回到所里,忙完后续工作已经到了下半夜了。
事情没什么复杂的,李小君确是死于吸毒,不涉及谋杀,很?快就能结案。
李小君的家人嫌女儿死得太丢人了,不愿意过来认领尸体,在电话里让直接拉去火葬场火化,费用她家人会?出。
韩婷想到李小君半裸着身体躺在出租屋的水泥地面上的样子,她突然有点想方绎了。
要不是遇见了方绎,她现在该是什么样子。
韩婷站在三楼走廊窗边,抬头看着夏末秋初又高又远的夜空。
想到后来,方绎发现她偷着在KTV打工,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教训她,说她不知轻重,不珍惜学习机会,在外面瞎混。
他先去了KTV消费,亲眼看着她只是帮着打扫卫生,卖酒也只是推销,不会?跟客人说别的,更不会?陪人喝酒。
之后,每次她去打工,他就开一间包厢,在里面写作?业、背单词、做卷子,等她下班,送她回家。
他以这种方式让她知道,他随时都在她身边,支持她,保护她。
每次李小君都会毫不掩饰地表达对韩婷的羡慕,说有人护着、等着真好。
他没有帮她干活,也没有给她钱,顾全了她的自尊和体?面,他的守护像月光,让人感觉温柔又舒服。
她曾经不幸过,又很?幸运地遇见了方绎。
一阵夜风吹来,韩婷觉得有点冷,关了半扇窗,拢了拢警服领口,越来越想他了。
当她想着他时,他竟然真的就出现了。
他看上去特地打扮了一番,胡子刮得很?干净,穿了件白衬衫,第一粒纽扣没扣,袖口微微卷起。
韩婷是站在三楼窗边看见的方绎,他站在楼下,不知道等了她多久。
韩婷眼眶有点发热,朝方绎喊了声:“我跳下来你能接到我吗?”
方绎仰头看着韩婷,这?一趟过来就是想见她,问问她肖哥的情书是怎么回事,见她这幅样子,他心底一片柔软,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
他决定把情书的事暂时押后,他现在只想哄她,想看她笑,不想看她哭。
他仰头对她笑了一下,朝她张开手臂:“来。”
韩婷笑了笑,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那你要是没接到我,我不就摔死了吗。”
要是没有他,她得粉身碎骨,跌入地狱,落个跟李小君别无二致的凄凉下场。
隔着三层楼的距离,楼下的男人仰头看着她,声音沉稳:“哭什么呢,我还能真能让你摔死吗。”
韩婷看着方绎,嫌视线模糊,还嫌楼下的灯太暗,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
她叫他的名字,低头对他说:“你上来抱抱我吧。”
“给你八分钟的时间,八分钟之内能上来,我就嫁给你。”
她知道,从一楼走到三楼只需要一两分钟,要是跑起来就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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