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安前阵子铲雪,忙活起来,手都开了裂,茧子也老厚了,确实形象有些糙,搁他们嘴里,那就是一个老农民。
听得陆怀安直乐:“我可不就是个老农民,没毛病啊!”
“只是说这个都还好……哎呀,不说了,我都不稀得搭理她们!”
沈如芸想想都知道,回头她们就该传到全校皆知了,啧。
“对了。”陆怀安把她带到房前,抬了抬下巴:“你不是觉得宿舍住得烦吗,搬出来吧,这套房,咱的了。”
嗯?沈如芸懵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出来晃悠晃悠,觉得这套房挺好,就买了。”
又买房!?
不是她说,陆怀安真的太爱买房了。
市里头一套,村里头一套,还都尽整大的。
更别说眼前这个房,虽然看着旧了点,但真的挺大,样式也好。
沈如芸走进去,越看越惊心:“这,老多钱了吧?”
“还行。”陆怀安笑了笑,揽着她的肩往上走:“去楼上看看,打开窗户可以看到你们学校呢!”
回头他带孩子来,她要上课的时候,他们就趴窗户上,看能不能看到她。
沈如芸简直哭笑不得,但他都这么说了,反对的话就在嘴边都说不出来了。
毕竟,他也不是纯粹为她读书才买的,大家一块住,就算不得浪费了。
“你一人住也不是浪费啊。”陆怀安笑了笑,点了支烟:“没办法,我脑袋笨,想不出别的存钱法子,买房买地,就是最保险的。”
车子会磨损,吃的会过期。
那些什么高回报的入会,全都是骗人的。
只有房子不会。
买了就是自己的,陆怀安本本分分一辈子,打心眼里,就觉得买房子,踏实!
沈如芸听了,扑哧一乐:“好吧!都听你的。”
她请人过来把封面再刷白一下,又说还要抽空去买些家具回来。
“哦,人我已经找了,他明天过来,钱我已经付了一半,等全部完工了我再付尾款,家具就得你去看看才行了。”陆怀安对这些不太在意,东西嘛,能用就行:“钱够么?”
“够的。”沈如芸年前也才得了一笔分红,兜里鼓着呢。
这就挺好的,就是陆怀安在这边没法耽搁太久:“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么?不行我找人吧。”
买了送过来也行。
沈如芸嗔了他一眼,无奈了:“你当我小孩子呢?没什么不能行的,我啥都行!”
好吧,陆怀安也是照顾她习惯了。
毕竟她当初身体不好,有一阵子躺床上,饭都是他喂的。
没了孩子在中间隔着,俩人倒黏糊起来,一起去参加了地坛庙会,看了数来宝。
大雪纷飞里,一群人戴着帽,穿着军大衣,明明都冻得直哆嗦,却听得分外起劲。
陆怀安看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心中颇为感叹。
要说气氛,还得这时候,再过些年,过年外头都没啥人,一点意思都没得了。
最高兴的,就是沈如芸了,她拉着陆怀安手到处转,虽然冷得不行,她却依然很高兴。
只是可惜她很快就得上课了,陆怀安在北丰也没多留。
等着刮完墙,付了钱之后,他就准备回南坪了。
沈如芸是真舍不得,但也没办法。
“房子最好是空一阵子,别急着住,味道不好闻。”
听说还有甲醛来着。
沈如芸点点头,泪眼婆娑,这会子,他说什么她都是说好。
“哭啥。”陆怀安挥了挥手,潇洒地上车:“想回随时都可以回来,打电话给我,我来接你。”
擦干眼泪,沈如芸打定了主意:这样下去不行。
去年校领导就找过她,想邀请她今年参加学校的一个项目,条件挺好,当时她迟疑了,但现在她觉得可以。
因为这个项目,是国家组织的,可以提前结业。
陆怀安对这个不了解,她说可以就可以了。
他回了南坪,先是把安达制鞋厂这边抓了一下:“现在订单怎么样了?”
“订单量有所提升。”夏桃拿着笔记本,报得利利索索的:“原料……工人……生产……”
每个分类,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针对于新加的订单,她也都有陆续调整工人的工作时间,每个订单都多留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以防有意外情况发生。”
多了半个月,不管是发生什么事情,他们都进可攻,退可守。
陆怀安很满意,夏桃能有这样的能力,是他所乐见的。
等他一出来,钱叔就冲他笑:“怎么样?还行吧?”
“确实可以的。”陆怀安觉得龚兰的眼光还不错:“诺亚这边呢,蔡芹的位置找到合适的人选没。”
这个钱叔倒是知道,他点了点头:“找着了,一个十九岁的妹子,挺泼辣的,说话那真是一套一套儿的,小兰就可以,我没吱声。”
要搁他看,这年纪太小的,管人就是不行,不利索!
别人爱听不听的。
陆怀安哦了一声,他对年纪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觉得行就行吧。”
“嗯。”钱叔想了想,还是给他说了:“蔡芹前两天回来了,当时你没在,她找着事做了,回来一趟,急吼吼的把房卖了。”
当时那套房,可还是龚皓帮着起的,她当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只给做了几餐饭。
陆怀安听得眉头直皱:“没给部分给龚皓?”
“没有。”
岂止是没有,连知会一声都没有,也亏得龚皓这人心善,换个厉害点的,直接搅黄了都有可能。
算了,陆怀安叹口气:“每个人想法不一样。”
“可不是。”反正钱叔是想不明白,这个蔡芹是几个意思:“她把钱拿着了,说要存银行吃利息。”
要搁他看来,啥都不如买房踏实,好歹是见着了实物。
他这孩子都好几个,赚钱得更努力才行,不然老了老了,孩子还得为了房子吵吵。
这个观点跟陆怀安不谋而合,他顿时笑起来:“这个倒是和我想的一样。”
陆怀安回了家,刚抱着孩子玩一会,婶子就给他说了:“这两天总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找你。”
“谁呀?”陆怀安没太在意,随口问道。
“他说自己姓萧。”
萧?
陆怀安眉头一皱,顾不上逗孩子了,把孩子放下来,准备上去打电话。
姓萧的,他就认识一萧明志。
结果女儿手劲足,抓着他裤腿儿往上爬。
跟只猴子似的,还真差点让她爬成功了。
“听话,爸爸上去一下下,忙完再跟你玩。”
他打了电话过去,果然是萧明志打给他的:“上次的事,我查了一下,发现有点棘手。”
萧明志也是直接说的,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商河市里,参会的人真的不少。
基本上,叫得出名号的人都参与了:“我找了李斯,结果他推脱了,说自己全都不知道。”
后面深入询问,才终于撬开了李斯的嘴。
卷入抬会里边的,人数已经不少了,但相比于源头来说,还是好了很多。
别比烂啊!
陆怀安都听得直皱眉头。
“我们一一找了人,好好商议了一下,决定叫停这个抬会。”
严厉打击,坚决禁止。
该退的就退,退不了的就整治。
或取缔,或并入国营的农村信用联社。
别的民间金融机构,先搁一边不管,但凡是抬会,全都关停。
这运作可不算小,陆怀安都听得心惊肉跳:“你这,太突然了吧。”
“不这样的话,根本动不了的。”萧明志打电话来,也是特地给他说一下:“你最近别来商河了,避避风头吧。”
这也是为了保护陆怀安,怕别个把这事联系到他身上来。
陆怀安利索地答应了,他绝对不会去的!
商河市这边的风暴,缓慢地卷到了南坪市。
这时候,陆怀安才知道,原来南坪市也有不少人加入了抬会。
许多人都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想着交一万多,能返十几二十万,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一夕之间,美梦成空。
南坪这边的会主眼看形势不好,悄摸摸跑了。
许多人都跟疯了一样的,到处找他们的会主。
“听说抬会的会主跑了呀!”
“哎哟我的娘诶,我还投了钱的。”
许多人饭都吃不下了,到处找人。
会主潜逃,形势急转直下,原本狂热的抬会,转瞬便人人喊打。
极度亢奋的情绪,转为了极度的恐慌。
不少人都是拿的全部家底跑去交的钱,有些甚至是家中老父的救命钱。
几天过后,抬会体系分崩离析。
而抬会的发源地苍岚县,则反而兴起了一股浪潮。
苍岚县不禁抬会,他们这边势头正猛。
不少会主逃难一般跑去了苍岚县,追到他们这边的讨债者,他们休整过后,也体面地给他们结了钱。
在苍岚县,大大小小的抬会多如牛毛,压根不缺这点钱。
消息传到萧明志这里,他也不以为意:“苍岚不归我管辖,他们怎么样我管不着,但在商河南坪,那就是不行。”
顿时,引起了不少人仇恨。
尤其是各厂家,平日里资金周转不灵的时候,都是直接找抬会来的。
现在抬会没有了,他们缺钱的时候,连个地都找不着:“不让搞抬会,那银行就得立起来啊!”
有人便找到陆怀安,想让他一起签个名字,一起往上头反映:“也不能让商河,成为他萧明志的一言堂啊!”
搞的跟土皇帝一样哪能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