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贴出来后,如果再出什么变故,他们就不会插手了。
陆怀安得在这六小时内,把所有设备清点完毕带走,否则容易被截胡。
因此,他没有管工人怎么说,自己飞快地做事。
短短三个小时,他已经把清单上的所有东西全都对了一遍,甚至还跟工人唠了五毛钱的嗑。
塞了几包烟,塞得工人心花怒放,叫了几个工友过来,帮着一起把东西全都封好搬到了车上。
这边是找的货车过来拉的,一般的车也拉不动。
现在是拆成了零件打包,回头运到了南坪还要拆开再组装的。
陆怀安笑眯眯地跟他们道了谢,自己开着车缀在后头。
直到他走了,工人们还在唠着嗑:“哎呀,这位陆老板就是大气啊,这种烟都散了。”
“可不是。”
大家伙儿平时哪能抽得起这种好烟啊,一个个拿着在鼻子下边拼命地闻。
有的还舍不得抽了,抽一支就塞兜里留起来,准备带回去留着以后招待客人。
不管怎么说,陆怀安给的这烟,算是给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过了一会,有人过来问起陆怀安,他们对了下视线,都是直接摇头。
“不知道啊,没听说。”
他们只是些工人,这人也不好说太详细,再问设备什么的,工人们也都是摇头。
这人只得气极败坏地走了。
等蔡老板这边看到布告,陆怀安东西都已经上船了。
若是平日里,排队啊办手续什么的,怎么也得拖上几天。
但今天是许经业亲自守在这里,所有程序都是他一遍过的。
亲眼看着这批设备全部搬上了船,陆怀安才吁了口气。
许经业也放松下来,抻了下腰:“哎哟,我的这把老骨头都要搞散架了,总算是搞完了,啊。”
“辛苦了,走,许哥,一直忙到现在,饿了吧?吃饭去!”
港口这边帮忙的工人的晚饭,他也包了。
早就吩咐了张正奇的,这事他给办得妥妥当当。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正奇都快笑晕了:“听说老蔡搁那发羊癫疯呢,闹腾着要见厂长,副厂长拉都拉不住。”
也不知道是多扎实的关系,让他敢这么狂。
“再扎实,也就那样了。”
真要这么扎实,这些设备就落不着陆怀安手里。
许经业也跟着摇头,失笑:“这真是,丢人现眼的。”
不过一批二手设备罢了,真要没拿到就没拿到呗,多大点事儿。
一边喝酒,一边吃着花生,陆怀安笑吟吟听他们吹牛。
本想着这趟来定州,是先探个风声的。
没成想,一趟定输赢。
不仅把事情搞好了,甚至设备都上了船。
现在陆怀安那真是无事一身轻,整个人无比放松。
“陆哥,你这边现在做得怎么样了?听茂哥说,你这厂子都几个了,拉弟弟一把呀。”张正奇这个念头,其实也想了好一阵子了。
他看得明白,他哥是不愁的。
许经业这人脑袋瓜聪明,人情事故门儿清,他干哪行都混得开。
而他张正奇不一样,之前海曼做得大,他在后边跟着捡点吃的,小日子过得也还算滋润。
但要往后看的话,不大行了。
现在海曼这进的新设备,听说是整条整条生产线进的,后面压根不会像从前一样一小台机子这样的换。
而诺亚这边也基本立起来了,只要找着了新的供就商提供机器,他马上就得失业了。
陆怀安一怔,他还真没想过这一茬:“你这现在干的不是挺好的吗?”
要钱有钱,要闲有闲的。
“嗐,也就是个皮子漂亮。”张正奇真是一肚子苦水说不出来:“最近这阵子,难啊……”
陆怀安手里捏着半截烟,眼睑微垂。
光从头顶打下来,更给他添了三分锐利。
他静静地听着张正奇诉完苦,才慢慢地道:“你说的……倒也没错。”
见他们说正事,许经业就没开口了,默默地喝酒,一边听他们谈。
从良心说,张正奇确实帮了他许多。
陆怀安回忆起来,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他还是挑着两捏箩筐出来卖的货。
“你刚才也说了,海曼这边没有货源了的话,我们的机子也总是要换的。”陆怀安盯着自己的手指,沉吟着弹了弹烟灰:“你认识的老板多,要是可以的话,以后我厂子这边,要进的机器,就都由你经手。”
什么?
就连许经业都停住了运作,震惊地看着他。
全部吗?
陆怀安看了看他们震惊的脸,忍不住笑了:“怎么了?”
“这,不是。”张正奇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笑了笑又叹气捂住眼:“我,我真没想到。”
他原是想着让陆怀安拉他一把,他们都跑得太快了,他有些跟不上了。
可他没有想到,陆怀安这么够义气,居然把他所有厂子的机器都交给他。
深吸一口气,张正奇抿了抿唇:“那,我干脆领个职位吧,陆哥,你看我做个采购部长怎么样。”
陆怀安挑了挑眉,失笑:“行啊!你愿意的话,我求之不得。”
“哎哎,当着我的面挖人还没点表示,你这不行的啊。”许经业举起杯子,笑着倾斜了一下:“怎么的,也得碰一个。”
烟灰飘飘荡荡,最终尘埃落定。
这事,也就这么敲定了下来。
沈如芸的假期,也基本用完了。
又要分离,沈如芸哭得眼睛都肿了。
她到底是感性的,心里知道去北丰对自己的未来更好,更有前途,可是她舍不得。
想到要一个人前往北丰,离开陆怀安和孩子,她心里就发慌。
陆怀安还以为什么事情呢,听了这个,他大手一挥:“这有什么的,走,我送你去北丰。”
干脆就提前回南坪,留一天时间在家里玩一玩,跟沈爸沈妈也见个面。
然后上学前一天,陆怀安送沈如芸去北丰。
说好了之后,沈如芸总算是平缓了一下心情。
一起回了南坪,陆怀安把他们送回家之后,稍作休息,便去了港口这边。
东区的领导这两天也在港口巡视,见了他就摇头。
“你啊,真会给我找麻烦。”
陆怀安递了烟,冲他直乐:“那还是领导有能力,我才敢先斩后奏。”
先把事办了,罪名他陆怀安担了,只要领导一声令下,这港口还没剪彩,就已经有了收入。
——傻子才不干。
领导也不至于得了便宜还卖乖,心里还是挺认可陆怀安的。
只是这么说了一句,后面跟他说话,脸色还是很好的。
陆怀安悄悄地松了口气,知道这事成了。
货船跑得比他慢了些,许经业也是个才,不想就这么单单为了他这些设备跑一趟,往船上还塞了不少货物。
全都是外头进来的,是些好东西。
吃水重,跑得自然就慢了。
驶入南坪这天,西区不少人都见着了。
嗬!那大船,一看就东西贼多。
关键是还没报备的,肯定能捞一大笔。
西区港口众人摩拳擦掌,都做好了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准备。
没成想,那大船悠哉悠哉,停在了东区港口。
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
西边打出一张牌:“你们手续不正规!”
东边啪地甩出各种文件:“正规得很!”
西边跳脚骂娘:“你们还没剪彩!”
东边冷笑回应:“已经完工,正在选日子。”
西边说他们钻政策漏洞:“你们得赔钱!”
东边冷笑甩出他们剪彩前进船的照片:“来啊,大家一起。”
“……”
这,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西边不吱声了。
看够了热闹,上头也给了一句回应:赶紧剪彩吧,瞅这事闹的。
他们都无所谓的,东还是西,只要是给南坪增加收入,在哪都行。
许经业借着陆怀安这批设备的东风,把他多带的这些东西也一起缴了税,算是过了明路。
因为共同担着风险,陆怀安也没敢耽搁,赶紧找了人,飞快地把这些货给处理了。
转个手的事儿,跟许经业一起分了这笔钱,陆怀安买这些设备的钱,就回来了一半。
“娘诶,果然还是倒卖赚钱。”
许经业瞅着他直乐,挑眉:“要不要跟我一起干?”
“行啊!”
陆怀安也笑,他之前一力支持搞港口,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不过真要搞起来的话,我这些东西太零碎了,你得找块场地专门搞这个才行,地也不能偏,还得有点规模,不然档次提不上来,就算是好东西也卖不起价。”许经业在南坪市里头转了一圈,摇摇头:“你们这综合市场吧,搞的不咋地,最好呢,是建个规模大点的,搞点噱头,一般东西就不进这边来卖。”
不然平白拉低了档次,反而让他们这边卖不起价。
只是至于怎么拉高档次,又要卖得出去,还能不被评为资本主义,这可就难了。
陆怀安还真听进去了,认真地思索了一番:“行,我回头琢磨琢磨。”
好不容易回了南坪,沈如芸当然得回店里看看。
店里生意还不错,她又把最近累积的图纸给诺亚这边送了一份。
没办法,要上新货了。
“幸好,还有姜姐撑着,不然我真是忙不过来。”沈如芸翻看着账本,都忍不住摇头叹息。
店员笑了笑,擦着桌面有些迟疑:“就是姜姐说,有人邀请她去一个什么展……她想让你也去。”
什么展?
沈如芸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什么展我都没法去啊,我现在这事情太多了,根本忙不过来。”
回头问了一下,才知道是时装展。
坐在一边看报纸的陆怀安听了,心一动:“时装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