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新房落成

一群大孩子看看彼此, 名曰他们的暑假作业还没写完,就不打扰宁宁睡觉了。

小孩子们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大哥哥大姐姐们走了, 也跟着回去。

到家被长辈追问有没有见到林宁宁, 小孩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就说林宁宁气哭了。

这事跟孩子们无关就是小事, 跟孩子们有关就是大事。毕竟林宁宁是林和平的弟弟, 孩子们把他弄哭,林和平一定会怪他们家孩子,继而迁怒他们。

找到大孩子一问,得知是被厂里那些女人呼噜的, 顿时不敢再打听, 端是怕一秃噜嘴把内心真实想法秃噜出来——他们也想摸摸林宁宁的脑袋, 沾沾福气。

林宁宁听到外面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 压低声音问:“姐,都走了?”

“宁宁小爷醒啦?”

林宁宁砰一声关上窗。

小三毛条件反射般后退, 呆愣愣转向林和平, “小宁爷, 咋了?”

林和平敲敲门, 道:“出来, 都走了。”

过了片刻, 林宁宁打开房门。

林和平莫名想笑,“我还能骗你?”

林宁宁不是不信他姐, 而是不信厂里工人。

没能摸到状元脑袋的工人确实不甘心,可是都把状元郎呼噜哭了,再敢往林和平弟弟脑袋上招呼, 无异于虎口拔牙。

林宁宁走一步停顿一下,移到院中央,除了他哥哥姐姐、门卫夫妇就只有小三毛。

林宁宁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找你玩儿啊。”小三毛说的干脆。

林宁宁道:“没心情。”

小三毛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想一个人呆着,但他觉得林宁宁现在属于悲喜交加,而且他是被厂里人气的,肯定不想见那些人,“我们去钓鱼吧。”

林宁宁想说不去,又不想跟薅他头发的人打照面,就想听听他姐的意见。

“去吧。”林和平不能一直把林宁宁带在身边,林平安和林安宁都在车间做事,回头哪个工人出来上厕所,碰到宁宁,再朝他脑袋上呼噜一把,林宁宁得气得骂人,“听你姐夫说,大学跟高三一样忙,以后你的工作也比我们忙,趁着还有空,好好玩玩。”

小三毛正想去找蚯蚓,闻言停下来,“大学跟高三一样忙?”

林和平点头,“怎么了?”

“我班主任咋说大学特轻松?”小三毛问。

林和平道:“你老师上过大学?”

“他班主任中专毕业。”林宁宁开口道,“我以前的语文老师。”

林和平闻言就说,“是信你老师,还是相信你姑爷?”

姑爷上过大学,小三毛吐出俩字,“姑爷。”随即又忍不住嘀咕,“还以为考上大学,想干啥干啥呢。”

“就是不学习?”林和平问。

小三毛的小脸变了色。

林和平道:“那你跟高中毕业的有什么区别?拿什么造飞机大炮?”

“飞机?”小三毛忙问。

林和平冲林宁宁看一眼,“让他解释给你听,我得去办公室。”

小三毛朝他跑去。

林宁宁递给他个鱼竿。

县里和镇上弄得动静太大,又有人大中午跑回家,以至于周围几个村落都知道,林厂长的弟弟是全省高考状元。

经常在河对岸放羊的人都认识林宁宁和小三毛,有人看到林宁宁还有心思钓鱼,不禁感慨,“这孩子将来是个干大事的。”

“现在也是。”有人一边割草一边说。

林宁宁忍不住看一眼说话的两人。

最先开口的人好奇地问:“啥时候去首都?”

“不去首都。”林宁宁道。

小三毛下意识问,“不去首都去哪儿?”

“我以前不知道,首都的国防大学不招高中毕业生。”林宁宁指着河岸,“坐下,我说给你听。”

长见识的时间到了,鱼钩甩河里,小三毛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林宁宁同他解释一番国防科技大学都是干啥的,小三毛听直了眼。

随后林宁宁又说,“东北和西北也有个很厉害的学校,你以后不想去国防大学,去东北那个,或西北也行。”

小三毛不关心这些,“宁宁小爷,以后会留在那边吗?”

“留不留我说的不算。”林宁宁总觉得留在当地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去首都,也有可能去西北。”

小三毛还想跟林宁宁一起上学,闻言想哭,“我以后见不到你了?”

“我还要读研读博,得好多年呢。”林宁宁以为他得再上十来年,到学校里才知道可以提前修满学分。

不过这是后话。

傍晚,小三毛拎着两条鱼,坐着他爹的车子回到家,扔给他娘一条,就去找他爷爷,顺便告诉他林宁宁的学校多厉害。

老村长听到“国防”俩字,以为是培养干部的军校。刚刚还跟他老伴儿念叨,宁宁心大,不适合当官。小三毛有点“目中无人”也不适合走仕途。

随着小三毛说完,老村长放心了,跟小孙儿夸林宁宁是他们清河村最争气的娃啊,他要向林宁宁学习。

小三毛瞥他爷一眼,这事还需要你交代啊。

老村长脱掉鞋要揍他。

小三毛吓得往隔壁跑。同一时间,王氏也见到林老汉和孙氏。

宁宁考上市一中,孙氏还酸,说什么他能考上,是他姐会教,跟她这个当娘的没关系。

现在亲耳听到王氏说,市里加县里加镇上奖给林宁宁四百五,孙氏说不出酸话,还想到周建军走时说过的话,他们姐弟四个,随便谁手里漏的都比她辛辛苦苦攒的钱多。

王氏见两口子不吭声,料到心里很复杂,故意问,“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宁宁?好几年没见了。”

林老汉想去,又觉得留妻子一个人,她太可怜了,就对王氏说,他们再考虑考虑。

孙氏和林老汉都是在谩骂和挨打中长大的。

他们认为“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觉得孩子也应该跟他们一样。以至于到现在还认为,林和平太惯着林宁宁。

一点小事就上纲上线,早晚会把他惯坏。

偏偏林宁宁特争气,王氏走后,林老汉就问孙氏,他们是不是错了。

孙氏不觉得自己有错,林宁宁离家那天,依然没能见到爹娘。

林宁宁虽说已满二十岁,但他是家中老小,几个哥哥姐姐看护着长大,无论是去市一中报道,还是高考,都有林和平跟着。

林宁宁又没出去做过事,林平安担心突然让他独立,林宁宁到了陌生城市,得跟个迷路的羔羊似的,就让林宁宁早走几天,他送林宁宁过去。

有兄长陪在身边,林宁宁沿途没什么不适,到了学校,也只有好奇。

林平安把他安顿好,必须得返校,林宁宁哭了。

离别的车站,林宁宁的眼泪一个个掉。

林平安无语又觉得好笑,“哭什么?过几个月就回家了。等你放寒假,咱们就不用住厂里。说不定到时候姐也有了。”

“有了?”林宁宁顿时忘记哭。

林平安忙说:“可能!我刚才看过,你学校有公用电话。回头想大姐,就给大姐打电话。别节衣缩食,但也别大手大脚。”

“我知道。”林宁宁抹掉眼泪,很失望,“我还以为姐有了。我得给姐夫写信。”

林平安顺嘴问:“写啥信?”

“不告诉你!”林宁宁冲他挥挥手就回学校。

林宁宁的通知书下来,林和平带他去部队住几天,就对周建业说,安顿好几个弟弟妹妹再过去。

青州市一小是青州最好的小学,林安宁在校成绩好,还没毕业就被一小校长要过去,林和平得给她租房子。

现在租房的人少,出租房屋的更少。

林安宁又是一个人住,必须把安全问题考虑进去。

符合条件的就更少了。

身为有家食品厂厂长,林和平又不能天天往市里跑,以至于林安宁的学校开学,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

好在市一小离市一中很近,林安宁暂时跟瘦瘦的杨槐花凑合一下。

林宁宁和林平安走后,林和平就去市宾馆住下。

连找三天,林和平的脚磨出水泡,碰到林宁宁的班主任,从她口中得知,家属院里有房子。

市一中分房看资历,刚毕业的几个人一间,干了几年的人得一间,另一半同为老师,就是两间,万一不是,夫妻俩加孩子就很拥挤,以至于家在本市的好多老师宁愿住自己家。

林安宁一个人住,一间房刚好。房子在家属院,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定下来就给林安宁置办生活用品。

杨槐花帮忙把林安宁的东西移到家属院,林和平回到食品厂,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累的。

在家缓几天,到部队周建业就给她一封信,

林和平看到内容简直想飞去国防科技大学揍林宁宁一顿。

周建业见她气得想骂人,故意逗她,“你弟弟从没管你我要过东西,这是第一次。”

“这是东西?”林和平挥挥手里的信。

周建业瞥一眼信,看到林宁宁提醒他,准备要孩子的时候算一下时间,预产期最好是寒假,他能第一时间见到他大外甥就想笑,“你我的东西。”

“你——”林和平抬手把信拍他身上。

周建业小心折起来,以免小舅子哪天想起来要这封信,“媳妇儿,我觉得宁宁的主意不错。”

“房子还没装修。”林和平歪头问,“你是让我挺着大肚子跟油漆工交代怎么刷漆,怎么铺地板,怎么摆放家具?”

周建业张了张口,“……当我没说。”

林和平瞪他一眼,朝厨房去。

“我算着你该过来,一早就去买菜。”周建业打开冰箱,“鱼虾和肉,还有蔬菜。”

林和平看一眼蔬菜,很新鲜,卖相也好,“鱼虾今天吃,肉明天中午吃。”

“媳妇儿说怎么吃就怎么吃。”他很好养。

林和平又想骂他,“别贫!”

“不贫,告诉你个好消息。”周建业到卧室摸出一份信。

林和平忙问:“不是宁宁?”

周建业愣了一瞬间,笑喷,“你弟才走十来天,刚才那封信我还没回。我爸妈的。”

周父要找周建业,得打到军区,经过层层传达,才能到周建业那儿。所以以前有什么事都是写信。

自打林和平把厂里的电话告诉二老,周建业再也没收到过家书。

林和平接过信,试探着问:“我看合适吗?”

“爸妈想给你打电话,考虑到宁宁高考,安宁工作没定,你还要盯着房子,说几句就得挂,才选择给我写信。”周建业替她把信拿出来,“前些天大嫂跟大哥去帮咱们收拾房子,好租出去。林林要跟着,大嫂不让,妈跟林林说他俩出去玩,故意不带她,林林气得嚎啕大哭。大嫂问她哭什么,她也没把妈供出来。妈打算过几天就试试。”

林和平看到信中内容,“你妈胆子真小,被大嫂知道她撺掇的,又有什么。直接跟大嫂说,担心她被她妈关起来,大嫂那个脾气也不会怪妈。”

周建业道:“妈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妈还在信中说,吴淼那小子要来找宁宁玩。”

“寒假?”林和平问。

周建业点头,“我给妈回信,火车上乱,他一个人不行。估计会跟大哥大嫂一起来。”

段芬芳跟周建军走之前对村里孩子说,他们以后还会过来,并非糊弄孩子。

林和平道:“明年暑假?”

“三伏天过后,八月下旬,过来玩十来天。”周建业道,“今年春节就不回去了。明年夏天再去首都。”

青州离首都几千里路,公婆病了都是周建业的大哥大姐忙活,他们再不一年回去一次,就太过分了。

林和平没意见,就把鱼虾给周建业。

周建业收拾好鱼虾,林和平也把蔬菜洗好切好。

倚着门框,周建业一边看林和平炒菜,一边说,“那个房子春节能不能住进去?”

“差不多。家具做好就在廊檐下放着,上面的油漆味都快散了。”林和平道,“不过还是旱厕,也不知吴淼能不能习惯。”

青潭镇没自来水,林和平自己搞,也不过是把井水抽到水塔里,然后用水塔里的水,太过麻烦,建房的人还不会弄厕所沉池,林和平也不懂,索性还跟在村里一样。

周建业道,“用地锅还是用炉子?”

“我一个人就用炉子,你过去就用地锅。地锅做饭快,也好吃。”林和平道,“要用煤气得去市里。”

周建业想到三十年后抽水马桶、热水器、油烟机等物,忍不住说:“咱们回到过去都不习惯,要是到了古代——”

“我估计一天都过不下去。”林和平如今干劲十足,是弟弟妹妹的命运变了,她身边还有个周建业。

古代没有弟弟妹妹,她估计混吃等死。要是连周建业都没有,她也就过三天,看看古代什么样的,就投河自尽。

周建业想想,他也是,接过林和平手里菜放饭桌上,“青潭镇的人别整天想着抄食品厂的东西,自己生产些特别的,不出十年,镇上就有钱挖下水道,安装自来水,最多十五年就能通天然气。”

“十五年?”林和平不禁摇头,“到那时我也习惯了。”说着闻到一股香味,“米饭差不多了。”

周建业把米端出去,油焖大虾就好了。

林和平又炒两个蔬菜,两荤两素,晚饭就妥了。

次日,回到食品厂,林和平从清河村招一批临时工开始做月饼。

繁忙的中秋节过去,第三季度的账出来,林丰收拉着林和平到县里,刚一进门,会计就迎上来。

林和平瞧着他离很远就笑,不禁挑眉,“县里又没钱了?”

“进来说,进来说。”会计把人迎进办公室就说,“县里打算再弄个厂,林厂长,你觉得干啥合适?”

林和平道:“国资那边搞?”

会计连连点头。

林和平道:“如果打算做用的穿的,县里搞不合适。搞国之重器,县里没那个钱,也没那个技术。后者县里也不敢想,所以?”

“什么都瞒不过林厂长。县长和书记前些日子到长江中下游逛一圈,结合咱们县实际情况,想搞服装,但又不知道——”

林和平忙打断他的话,“服装绝对不行!”

会计下意识问:“为什么?”

“服装厂不是只有打板师和会缝纫机的就行了,必须有设计师。靠模仿人家的,只能干几年。”

县里出面就是想长长久久干下去,忍不住问:“依你说咱们这个地方还能干啥?”

林和平沉吟片刻,道:“肉联厂不是在搞火腿肠吗?那就让县里搞香肠、烤肠、午餐肉、腊肠或鱼肉香肠。反正咱们这边离海近,做鱼肉香肠成本低,比别的地儿做这个占优势。”

会计犯难,“肉联厂会不会觉得我们故意抢生意?”

“县里又没去那边挖人,抢什么生意。”林和平把装钱的提包退给他,“照你这样说,县里那些蛋糕店面包店,都该关门,独留有家食品店一个?”

会计喜欢有家食品店的东西,要是林和平真让县里把其他店关了,他会觉得林和平霸道,继而觉得食品店的东西恶心。

肉联厂虽然在青苗县,但是归市里管。

县里自己搞一个,也算不上自己打自己。

会计道:“回头县长回来,我就向他汇报。后续问题,可能还要麻烦林厂长。”

林和平道:“只要不是周六周日,我都有时间。”

县里知道她周六要去部队。县长回来,就趁着周三,合该最闲的时候亲自去食品厂。

冯会计以为又出大事,给县长倒杯水,就把同办公室的人带的远远的。

县长随即把图纸给林和平。

林和平见县里要把火腿肠厂设在青潭镇北,那边有很大一块地,不比食品厂小,就知道县里真想搞大。

林和平扫一眼,就说,“建筑图您不该给我,要给懂风水的建筑师。建厂房的时候,可以找我,我让清河村建筑队多找些人,尽量年前竣工。”

书记也是这么跟县长说的。县长就把图收起来,“那就说说火腿肠,是在报纸上登广告,还是在电视上打广告?”

“都不用。”林和平从县里回来有认真想过,“回头就在火腿肠上印五个字——方便面搭档就行了。”

县长忙问:“跟食品厂的方便面一起卖?”

“对!”但不止这些,林和平道,“建议县里做这个,还有一点我们县有火车站。长途火车吃什么?烙饼和鸡蛋,这些东西冬天凉的快,夏天过夜就臭了。

“火腿肠不会,且携带方便。您还可以让列车员推销这些东西。出厂价给他们,卖多少都是他们自己的,没人不乐意。”

县长仔细想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你不可能没跟火车站谈吧?”

“没有。因为没等我找他们,他们就使人来进货了。”林和平道。

县长本来还担心搞不过肉联厂,听到林和平说这些,县长放心下来,立即回去。

十月中旬,林和平从部队回来,就从消息灵通的工人口中得知,县里要在青潭镇北面建厂。

十月底,林和平跟林丰收开着崭新的小货车回来,绕到青潭镇北面,就看到地基打好了。

林和平不禁说:“这么快?”

“县里还嫌慢。”林丰收道,“听我爹说,县里要求十一月中上梁。我爹打算把咱们村能搬砖,会和水泥的全弄过去,他亲自盯着。”

林和平道:“要是这样,十一月中就能盖好,月底就能把机器运过来,还能靠春节赚一大笔。”

“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林丰收道。

林和平瞥他一眼,忽然想起一件事,上次招人,老村长的闺女其实符合条件,但老村长愣是没告诉她,把机会让给别人。

听说今年中秋,闺女都没过来给他送月饼。

这次县里盖厂房,老村长估计也不会让他儿媳妇去搬砖,他当监工,也不可能收建筑队的钱。

林和平想到这些就说,“回去让你爹过来一趟,我跟他说点事。”

林丰收下意识说:“啥事不能跟我说?”

林和平道:“你家的事你能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