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我是你亲娘, 真的。”
林和平噎了一下,“您您——农历八月还没过完,就做那么厚的被子, 不怕您女婿盖在身上捂出痱子?”
“我女婿没你这么傻。”说得很是理所当然。
林和平的呼吸停顿一下, 就问:“亲娘, 您闺女傻, 您觉得您女婿敢聪明吗?”
孙氏的嘴巴动了动, 想到她闺女一不高兴就掐周建业,或朝他背上捶,愣是不知道咋反驳。
林宁宁回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开口, “又吵不赢, 还喜欢跟大姐吵吵, 娘啊,您是图啥啊。”
孙氏冲他招招手, “过来我告诉你图啥。”
“我傻啊。”林宁宁放下车子,去屋里写作业。
林和平喝点水润润喉咙, “娘——”
“我得做饭, 别跟我说话。”孙氏打断她的话, 就往厨房去。
林和平悠悠道:“说你女婿的事。”
孙氏脚步一顿, 转过身。
林和平生生气笑了, “你说你对周建业这么好, 我婆婆要是不拿我当亲闺女,你亏不亏啊?”
“不亏!”孙氏脱口而出, 还嫌不够,“建业这么孝顺,他爹娘一定是明白事理的人。通情达理的人都不喜欢你, 说明是你的问题,怪不得别人。”
林和平:“他们要是单纯的不喜欢乡下女人呢?”
“建业上次也不可能那么快回来,别以为你娘不懂。有事没事?没事我——”
林和平见她娘又要躲去厨房,“有事,你女婿想吃玉米面饼,让您给准备点玉米面。”
“好好的白面不吃,吃啥玉米面。”孙氏不信,“是你想吃吧。”
林和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孙氏:“真是建业啊?”
“您巴不得天天给我做玉米面饼,不是他,我犯得着说他吗。”林和平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他隔壁有个大嫂会做面鱼鱼,那东西需要玉米面,建业不好意思去人家吃,才让您给弄点玉米面。”
孙氏不禁说:“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咱家又不是没有,吃她的干啥。明儿我就给你弄。五十斤够不够?”
林和平张了张口,深吸一口气,“二十斤被子,五十斤玉米面,您是真心为你女婿好吗?”
“咋不是?”孙氏下意识问。
林宁宁忍不住出来,“我姐累出个好歹,寝食不安的可是您女婿。”
孙氏明白过来,“这么点东西就能累着你,你还真矜贵。”
嘴上这样说,第二天只弄了十多斤。
十月十二日上午,林和平扛着被子,拎着玉米面,从大院门口到家属院险些累晕。
好在这次周建业在家,东西接过去放卧室,就去给林和平倒水,“我这里又不缺被子,怎么弄俩被子?”
林和平:“你岳母爱子心切,我能有什么办法。”
周建业乐了,“你可以分两次拿。”
“那也得我娘愿意。”林和平端起茶杯,手都是抖得。
周建业连忙伸出手在下面接着,“院里到处都是人,怎么没让人帮你一把。”
“两床被子二十多斤,我哪好意思。”林和平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喝两口润润喉咙,就递给周建业。
周建业随手放饭桌上就拉她的手。
林和平吓一跳,“干什么?”
“给你捏捏,明天起来不痛。”周建业朝她胳膊上按下去,林和平痛得倒抽一口气。周建业连忙松手,“你的胳膊太堵了。”
林和平:“这段时间累得。”
“县里有没有中医院?让老中医给你看看。”周建业再次拉起她的手。
林和平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不,不用了。”
“放松!”周建业甩一甩她的手臂,“你这样待会儿怎么做饭。”
林和平佯装震惊,“我都这样,还让我做饭。”
“我做,你吃吗?”周建业反问。
林和平不吃,也吃不下去。
由着周建业轻轻捏用力甩一会儿,手臂舒服了,林和平就问:“买菜了?”
“不知道你来不来,没敢买太多。两节莲藕,一斤五花肉,和一根肋排。”周建业道。
林和平:“你把肋排剁了,咱们中午吃莲藕炖排骨,在锅边贴几个玉米饼。我去和面。”
吃饱喝足林和平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周建业把先前放在床上的棉被拎起来,对林和平道:“到床上睡会儿。咦,这被子怎么这么重?”
刚刚拎起来周建业没感觉,拎着一会儿,把柜子上的锁打开,周建业才发现挺重,“几斤?”
“一个十二斤。”林和平脱掉外套,倒在床上,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周建业看了看被子又看看林和平,欲言又止。
“不用感动,我娘用你给的钱买的棉花弹的被芯。”林和平说着,停顿一下,“我总觉得,棉被只是刚开始。”
“什么意思?”
“意思你在海边,有时还得随军舰出去,极有可能给你做大棉裤大棉袄。”林和平道。
周建业:“你没说我们有军大衣?”
“我说也没用。”林和平指着他手里的被子,“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好的。不把你给的钱用在你身上,我爹娘会觉得占了你们周家大便宜,晚上睡觉都得惦记这事。”
周建业不比林和平了解他丈母娘,边把棉被塞大衣柜里边说:“大棉袄大棉裤,我怎么穿。”
“回首都的时候穿。”林和平说着坐起来。
周建业回身看到她双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又不累了?”
“跟你商量点事。”林和平微笑着说。
周建业见状,忍不住问:“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林和平下意识问:“什么?”
“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林和平:“你是豺狼!”
周建业笑眯眯问,“那你还说吗?”
说,不说改天忙忘了,她得后悔一辈子。
林和平指着电视机旁边的纸和笔。
周建业拿过来递给她。
林和平没有接,“给我写个举报信,用左手写。”
“什么信?”周建业怀疑他没听清楚。
林和平:“砖厂。”
“以前宁宁上班的那个砖厂?”周建业问。
林和平点头,“前些天让丰收去砖厂买砖,我才想到这事。”
“怎么写?”周建业想想,“窑厂濒临倒塌,还在使用?”
林和平思索片刻,“我打算年后寄过去,那时离宁宁十八还有一年多,应该没那么严重。”说着,看向周建业,“回头上面派人过去查,发现只是裂条缝,会不会觉得没大事,继续使用。”
人都有侥幸心理,这点周建业也说不准,“我写两封,开春后你先寄一封。窑厂不停工修整,年底再寄一封?”
“好像只能这样。”还未发生的事,林和平现在跟她爹娘说,她爹娘会觉得她疯了,更别说旁人。
周建业:“你睡吧。我想想怎么写。”
林和平是打算睡一会儿,然而,一想到砖厂,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弟林宁宁,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干脆起来看周建业怎么写。
周建业的左手不会写字,两封一模一样的信愣是写了一个多小时,客厅里的自鸣钟响四下,才把信封上的收件地址写好。
林和平把信塞在包里,瞬间觉得整个人轻松了。
夜晚来临,看到床头两个枕头,林和平又觉得不自在。
周建业发现她脸色不自然,眼神闪烁,一副想说什么又担心第二天清晨起来打脸的模样,索性装作没看见,掀开被子,侧身躺着。
林和平见状,转到另一边拉灭电灯。
次日清晨,周建业先醒,看到林和平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好像只有这样才有安全感一样,本想调侃她几句,担心林和平缩进壳里,轻轻抽出手臂,就去洗漱。
随后把青菜洗干净,才喊林和平起来。
林和平看到她身上的被子跟她昨晚睡觉前差不多,误以为自己很老实,心情不错,饭后就跟周建业去副食品厂。
周建业如今有冰箱,俩人从副食品厂回来就没再出去。
周建业剁饺子馅,林和平和面,然后俩人合包上百个饺子,放在屉子上,塞到冰箱里,俩人就吃午饭。
午饭过后,林和平用玉米面和白面做面鱼鱼,随即蒸熟放凉,塞冰箱里。
十月底,林和平过来,还有十多个饺子没吃。
林和平很惊讶,“怎么还有?”
周建业:“上次你刚走我就出去了一趟。昨晚才回来。”指着扔在客厅一角,沾满了汗水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洗。”
今年周建业的年假已用光,他说的出去只能是出海。
林和平怕他觉得自己值得信任,一秃噜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就问,“过几天还出去吗?出去的话,我月底再来。”
周建业也不清楚,“员工宿舍盖的怎么样了?”
“月底能把门窗安装好。”农忙过后,村里人没什么事,会使瓦刀,会和水泥的都过去,以致于二十多天,男女宿舍和六间厂房的墙都快砌好了。
周建业:“那就月底再过来吧。”
阳历十一月三十,周六,也是农历十月十九,男女宿舍的院墙盖好,清河村的建筑队领到工钱,能过个衣食无忧的冬季,有家食品厂也迎来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不出林和平所料,她娘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给她和周建业一人做一套大棉袄大棉裤。
林和平在她娘的监视下穿上大棉袄大棉裤,背着一套大棉袄大棉裤见到周建业那一刻就像异国他乡见到至亲。
周建业见她踉踉跄跄的朝自己奔来,连忙迎上去,“出什么事了?”
林和平忍不住伸手抱住他,整个重心放在他身上,狠狠长舒一口气。
周建业吓得身体僵硬,“食品厂出事了?”
“食品厂好好的。”
周建业:“那怎么回事?”
“食品厂的厂长要死了。”
周建业懵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