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侯海宏还是没有把手递给老者,他愣了愣神,听着号角声,久久不曾言语。
侯海宏整个人是被沈沛从地上拎起来的,沈沛冷酷无情的盯盯着侯海宏,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温度,“你想好了吗?”
屠书航的进攻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却在侯海宏的意料之中,别看这个海盗读过几本书,每天装的宛如正人君子一样,可侯海宏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道貌盎然,虚情假意,虚伪至极。
如今会提前进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沈沛一直盯着侯海宏,如今在他的脸上只有茫然却没有惊讶,他便有了猜测,抓起侯海宏的领子拎到了自己跟前,“你为何一点都不意外?你早就知道了屠书航会提前进攻?是你们俩商量好的?”
若真是如此,沈沛并不介意,在送屠书航上路之前,先送侯海宏上路。
侯海宏早已没了先前和沈沛针锋相对的心思,就算如今被沈沛这般拽着领子,也没有气恼什么,不过是淡淡的回了一句,“屠书航此人阴晴不定,他的嘴里就没有一句是真话。会提前进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沈沛看着他这模样心中就气恼的不行,可他知道如今气恼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他拽下侯海宏的令牌扔给了云静竹,冷声道,“云静竹,传令下去,让范勇先行带着西南军迎战,你带着西北军埋伏。”
云静竹丝毫不怀疑沈沛的命令,拿了令牌就匆匆的离去,然后所有人就看到沈沛把侯海宏推到在地上,命令道:“站起来。”
侯海宏依旧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一副看破生死,无欲无求的模样,沈沛见了便气不打一处来。便把侯海宏拖到了那些小坟包面前,压着他看,“你看啊。”
侯海宏却根本不敢去看,沈沛强迫他睁开双眼,硬生生的掰着他的头颅,“你看到了吗?”
“你看清楚了吗?”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你知道,在你没有来之前,这些父老乡亲们,是怎么告诉这些孩子们的吗?”沈沛的声声质问,硬生生的憋出了侯海宏的泪,他茫然的看着沈沛,只觉得心中太过于痛苦,是他根本承受不住的痛苦,可沈沛却没有时间去顾及侯海宏的心情。
他知道,自己很残忍,可若是再这么耽误下去,只会有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发生。
“这些父老乡亲们,告诉这些枉死的孩子们,他们的将军,一定会把海盗赶出去的。”沈沛语气平淡的松开了钳制住侯海宏的手,“死者为大,你已经让活着的人失望了,难道还要让死去的人,再失望一次吗?”
侯海宏痛苦极了。
可属于他的痛苦,还远远不仅于此。
“我……”
“站起来。”沈沛厉声的命令着他,“拿上你的剑,带上你的兵,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只要你还有一天是将军,就要保护着这里的百姓一天。”
谁都没有去动,谁也没有出声,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侯海宏,强撑着踉踉跄跄的身躯,一点一点的站了起来,拔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剑,“王爷——臣有一个主意。还希望您,可以配合。”
……
范勇一开始没有见到侯海宏还有些惊讶,结果云静竹告诉他,这是王爷和侯将军临时商议出来的计策,云静竹说的一本正经,真就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范勇虽然疑惑,也就真的相信了。
待看到侯海宏和沈沛一起出现的时候,还真以为是商量好的计策。
云静竹和俞长胜齐刷刷的沉默下来了。
她只不过是随口一扯而已,怎么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王爷不是应该在岸上伏击吗?怎么会出现在船上?
海盗和西南军已经陷入了混战,屠书航此人从来都不讲什么道义,他读圣贤书,却只听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其余的在他眼里就是废话。
沈沛和侯海宏原本的商议是诱敌深入,如今倒是可以灵活多变一些,几个亲信见侯海宏和沈沛,都不知这是闹得那一出。
侯海宏随口提了一句,“计策。”
沈沛原本还以为要花费一番唇舌来解释,谁曾想范勇等人深信不疑,沈沛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
当真是,百姓质朴吗?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所以上到将军,下至百姓,都这般的纯善?
“如今怎么办?”沈沛问侯海宏。
侯海宏倒是一点也不慌,他直勾勾的盯着屠书航,仿佛要把那个人的身影,硬生生的刻印在脑海里,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缓缓靠近,到中途的时候,王爷就当我是叛徒来处置,屠书航此人阴险狡诈,善于洞察人心。”侯海宏如今的心情虽然还未曾平复,但是他清楚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的喜怒哀乐,如今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身后的百姓,是他身后的故土。
沈沛配合着侯海宏的动作,缓缓的靠近,战船碰撞在一起,甲板上的人站不稳,船舷上的人落了海。
屠书航只觉得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有趣的事情,哈哈大笑起来,身边的狗腿子适时的开口谄媚,“还是老大有谋略。”
“那是。”屠书航丝毫不客气,“到时候活捉了大齐的九王爷,想要什么好处还不信手捏来?”
“是,是,老大英明,老大英明。”
海盗们纷纷已经开始庆祝,仿佛胜利的果实已经收入囊中,屠书航虽然觉得狂妄自大,却也没有完全丧失了理智,在一切还没有完全明朗之前,他根本不会掉以轻心。
西南军节节败退,海盗们士气大涨,深入海湾,许多的战船相撞在一起,屠书航看着西南军的士气渐渐变得低迷,心中更是畅快无比。
侯海宏越来越近,和沈沛打了起来,沈沛从一开始的惊讶,到疑惑,到最后的恍然大悟,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彻底取悦了屠书航,与其说屠书航喜欢烧杀抢掠,倒不如说他其实,是喜欢这种玩弄人心,掌控人心的感觉。
屠书航看着侯海宏和沈沛的模样,只觉得心情都愉悦了不少,没错,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这样才对。
正义?什么是正义?
不过是一些虚伪的人,在诓骗自己罢了。
屠书航看着侯海宏缓缓的勾起了唇,他心道:你瞧,这人从前不也是很正义的吗?这人不也觉得,邪不压正吗?
结果呢?还不都是一样吗?如今还不是,做了他的刽子手?
屠书航在心里冷笑,只觉得无趣极了。
双方人马一点一点的靠近,屠书航脸上的弧度也越来越大,这大齐的王爷,原来不过是个花架子?
当双方人马越靠越近,屠书航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海湾外头又出现了一些战船。
把海盗们牢牢的包围在里头。
海盗们所依仗的不过是和侯海宏的里应外合,只会烧杀抢掠,哪里会什么战略部署,什么兵法计策?
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以为侯海宏真的叛变了,就连屠书航对此都深信不疑。
当屠书航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侯海宏骗了的时候,沈沛却上了屠书航的船,手起刀落,把身边的几个海盗全部杀了。
这变故来得太快,太猛。屠书航根本反应不过来,他高声的喝道:“侯海宏,你这个叛徒!”
侯海宏唇边却泛起了一个讽刺的弧度,叛徒?
“本将本就是大齐的将军,何来叛徒一说?”侯海宏面带讽刺的笑了起来,“你一个海盗?还会怕被人背叛?”
屠书航气的咬牙切齿,眼睁睁的看着侯海宏出现在了自己的船上,他看着侯海宏一点一点的逼近,船上的西南军也越来越多,他一边应对着,一边打算故技重施,“你还记得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婆娘自己的孩子是怎么死的吗?都是被你拼死护着的那群贱民害死的!”
“你这么保护着他们,当危险来临的时候?他们会保护你吗?你的孩子死在了你自己的面前,你都忘记了吗?”
“他们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就连几步路都不肯走过去。”
“你为什么要保护着他们?他们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保护的?”
“你是傻瓜吗……”
这些声音,这些话,这些年一直都在侯海宏的脑子里回荡着,他想起来,自己这些年到是怎么过的,被这些声音折磨着,理智和情感在不断的拉锯,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痛苦。
可是……
侯海宏永远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他永远都记得,自己心中最初的梦想。
他抬起头,讽刺的看向屠书航,“那又,如何?”
侯海宏宛如看傻子一般的看向屠书航,“似你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明白,我的追求是什么。”
屠书航简直快要被侯海宏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给恶心吐了,他如何能够允许,这世上有侯海宏这样的人存在?
正义?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正义?
“不可能!”屠书航疯狂的嘶吼,“我不信!”
他不相信,这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正直的人存在,他根本不相信,有人可以被所有人背叛,被所有人冷漠对待,还能够不寒心。
明明,他就要成功了不是吗?
明明!
他已经成功了。
沈沛宰了身边的几个海盗,看到屠书航和侯海宏还在磨磨唧唧的,只觉得他们俩从某种方面来说,都是脑子有病的,他踹翻了距离最近的那个海盗。
摸到了屠书航的身边,招招不留情,这才知道屠书航才不是什么文弱男人,他手段狠厉,心狠手辣,抓了身边的手下来挡刀。
沈沛嗤之以鼻,“果真是强盗行径,丢人现眼。”
屠书航狠狠的呸了一口唾沫,愤怒的瞪着侯海宏,仿佛他是什么另自己厌恶的存在。
沈沛回过头去瞪着侯海宏骂道:“磨磨唧唧的,有什么话不能把他活捉了说个够吗?”
侯海宏哑然失笑,只觉得秦王殿下当真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
只是如今侯海宏也无暇去顾忌什么,两人对上了屠书航,可战事却依旧焦灼,船上作战原本就不比陆地,尤其是对于沈沛而言,压制了他不少。
海面上刮起了狂风来,吹的人站都站不直,沈沛一刀横了过去,屠书航堪堪躲过,本只要侯海宏再补上一剑就可以活捉了屠书航。
可侯海宏却因为要救范勇,临时撤开了,替范勇挡了一下,把后背露了出来,屠书航见此机会反手就是一弯刀,刺进了侯海宏的背心。
“将军——”
范勇凄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海域,很快就被打斗声所湮没,侯海宏只觉得喉间一甜,气血瞬间上涌。
屠书航下手并不轻,他把弯刀拔了出来,冷笑的看向侯海宏,即便这个举动,让他被沈沛制服。
即便刺这一刀,也葬送上了自己的性命,可屠书航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犹豫。
不仅仅侯海宏想和屠书航同归于尽,屠书航也是这样的心思。
侯海宏握着自己的剑,缓缓的转身,沈沛方才和屠书航缠斗,身上早已经落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屠书航也没有好过很多,沈沛看了侯海宏一眼,狠狠的砍了屠书航一刀,把他推给了侯海宏。
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侯海宏由衷的感激着沈沛,他也没有辜负沈沛的成全,提起手中的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挥剑切下了屠书航的头颅。
那一下来的极快,屠书航尸首分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他只觉得脖子一凉,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看不到了。直到死的那一刻,屠书航都还没有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明明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屠书航到死都不知道,这个天底下有很多人,即使受过伤,流过血,被背叛过,被辜负过,伤人也好,受伤也好,永远,都不会泯灭自己的良知。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一种叫做正直和善良的东西。
就如同信念和道德一样,永远约束着自己。
永远都存在。
侯海宏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由衷的笑道:“多谢,王爷成全。”
沈沛随意的点了点头,把屠书航的脑袋踢给了范勇,转而看向侯海宏,“你有话想和我说?”
“秦王殿下当真是聪慧过人。”侯海宏虚弱的笑了笑,完全凭借着最后一口气强撑着,他看着沈沛,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王爷……若是臣死了,您把臣火化了,把臣的骨灰扬向大海可好?”
“你说什么?”
不怪沈沛如此震惊,人人都讲究入土为安,即使是在海边的渔民们,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长眠海底,更何况还是火化。
尸骨无存。
可侯海宏,却像是一早就想好了自己的归属,他做的每一步,虽然看起来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可都是有迹可循的。
侯海宏从一开始,就想着和屠书航同归于尽,就算……方才那一下,他不替范勇挡,范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是会受点伤,哪里会像他这样,生命垂危。
他早就存了死志,勉强不得。
沈沛并没有劝说什么,只是告诉侯海宏,他的孩子,会更想要他陪着。
可侯海宏却只是笑:“罪臣已经——不配了啊。”
“怎会?”沈沛淡淡的反驳了侯海宏的话,慢慢的走了过去,扶着侯海宏,“你把本王从北漠骗过来,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沈沛看见那些出现在海湾外头的将士们,就彻底的明白过来了,侯海宏骗了所有人,包括他,他其实从一开始,就想要消灭海盗,也从一开始,就想要和屠书航同归于尽。
他知沈沛不会放任这一切不管,所以侯海宏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泄自己心中的怨恨。
就算心中的秘密被人戳穿,侯海宏也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并不打算因为这件事情为自己开脱什么。
他远远没有旁人说的那么好,说再多冠冕堂皇的话,都改变不了,他曾经想要背叛的事实,“王爷……我的心,曾经动摇了啊——”
撕扯着,挣扎着。
侯海宏一直都在赌,他的确做不出拉着所有百姓陪葬的事情,所以,所有的部署都是真的,所有的海图,都是真的,所有的打算,也都是真的。
想让沈沛来阻止,也是真的。
可他的恨,他的怨,也是真的。
这一切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快要把侯海宏撕扯成碎片,他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逼疯的。
所以,当理智还残存的时候,侯海宏把自己送上了一条绝路。
他能做到的,只有这些了。
他再也办不到更多了,可是侯海宏相信,还有更多的人,和他一样的人,会代替他守护着这里。
时至今日,他依旧热爱着这片土地,依旧深爱着这些百姓。
最后的最后,侯海宏回过头去,深深的看了故土一眼,真好啊。
他想。
在他生命的最后,他知道……
自己原来,从未被辜负。
就算,这真相来的那么惨烈,那么痛苦,可侯海宏依旧是由衷的感激。
这个时候,侯海宏想起了在自己面前惨死的大牛,那个长眠海底的青年。
侯海宏想,当他的身躯化为飞灰,撒向大海的时候,再去找那个满心满眼信任着他的青年,他是否还愿意给予同样的信任?
如果有来生的话……
侯海宏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在海滩上奔跑,母亲温柔的擦掉他脸上的汗水,却很快的把他带了回去,告诉他:小心一点,会有海盗过来的。
那是侯海宏心中对海盗最初的印象。
他想起昔日恐惧海盗的神情,也想起了母亲和妻子死去的时候,告诉过他的话:一定要,消灭海盗。
虚虚晃晃的影子层层的交叠在一起,侯海宏看到了许多久违的面孔。
真的是……好漫长的旅途。
好在,终于快要结束了,在那漆黑的海底,有他的母亲和妻子,还有他发誓曾经要保护一辈子的百姓。
侯海宏想,如果有来生的话,他也依旧想要保家卫国,舍生忘死。
沈沛在侯海宏的身躯要倒地的时候稳稳的扶住了他,没有让他跌倒在地上,就算是死,也要给他最后的体面。
沈沛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沈沛原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却不曾想自己看到了一出又一出的悲剧。
他的心情谈不上糟糕,也谈不上很好,此时此刻只是茫然一片。
范勇拎着屠书航的头颅出现,海盗们的气势又了一瞬间的低迷,可很快他们又开始顽强抵抗起来,沈沛对这一幕并不奇怪,海盗毕竟不是士兵,并没有天然的归属感。
屠书航死了,他们心中也许并不是悲伤,反而是觉得终于等到了上位的机会。
只可惜异想天开的海盗们,全部被训练有素的军队压得溃不成军,西北军蛰伏已久,当船靠近海湾的时候,势如破竹般的占据了先机。
沈沛把侯海宏的尸首交给了同行的西南军,云静竹过来问他剩余的那些海盗怎么办?
沈沛想起了南山镇那些凄苦的百姓们,想起了如今已经长眠的侯海宏,又想起了他见到的一出又一出的悲剧,厌恶的皱起了眉头,“杀。”
“全杀。”沈沛冷酷无情的下令,“一个不留。”
沈沛并不知道这些海盗里面,是不是还有无辜的人存在,可他并不想去多问什么,无辜吗?
大齐的百姓们不无辜吗?
痛苦吗?
侯海宏不痛苦吗?
放过了这些海盗,沈沛只觉得,自己对不起侯海宏心中的道义,对不起南海的百姓们,对不起所有人。
那是一场,血腥的屠戮。
沈沛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其实也有些不妥,可他当真是没有什么心思去俘虏,去招安海盗。
只想用这些海盗们的血,来慰藉南海所有受苦的百姓们。
胜利的号角终于响起,凯旋之音抚慰了所有的将士,蔚蓝的海水被鲜血染红一片和如血的夕阳糅杂在一起。
虽然悲壮,却异常的动人。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胜利的喜悦,也带着失落和茫然,尤其是范勇,眼睛一直都是红红的,这个中年男人如今只怕是恨透了自己,只当是自己的缘故,才会害的侯海宏惨死。
沈沛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可他知道侯海宏是在乎这些人的,所以他才会勉为其难的安慰了一句,“他死得其所。”
至少,侯海宏是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死去。
即使心中有过动摇,也从未辜负过,心中的正义。
沈沛把侯海宏的令牌,交到了范勇的手里,“你要走他未走完的路,看他没有看过的风景,守护他想守护的故乡。”
范勇狠狠的咬了咬牙,捏着那块令牌,明明是冰冷的铁片,上面却仿佛还带有侯海宏的体温。
就像是他们初见的那样,当时的将军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张扬至极的:老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打海盗。
范勇强忍着要涌出的泪水,狠狠的憋了回去,举起那块染血的令牌:“西南军听令——”
“进攻!进攻!进攻!”
“将海盗,赶出南海去!将海域,还给我们的渔民。”
“让他们,出海捕鱼的时候,再也不用担心受怕,再也不用战战兢兢,让这里所有的百姓,所有的孩子,都能够在海边漫步,在海边玩耍!”
而不是,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什么时候会消失不见。
而不是担心着,他们会不会没有明天。
往事不可追忆,他们只想用鲜血和泪水,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让他们的下一代,再下一代,永远都不要活在海盗的阴影之下。
这条由鲜血浇灌的路。
终究会在白骨上开出花朵。
覆盖住鲜血,覆盖住森森白骨,通向光明和未来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