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西南军军营的,他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的,侯海宏说的话悉数在他脑海里回响。
侯海宏当真是有恃无恐,他算准了沈沛不敢轻举妄动,也算准了沈沛不会置之不理。
所以,给了沈沛选择,问他要怎么选?
呵……怎么选?
沈沛还能怎么选?
他恍恍惚惚的走到了若冉家里,发现暗一还是尽职尽责的守在外头,沈沛冲着暗一点了点头,让他和俞长胜一起去调查,“这里有本王在。”
暗一领命离去,沈沛轻轻的敲了敲门,才发现门根本就没有锁,他缓缓的把门推开,见到若冉一直坐在院子里。
沈沛扯了扯唇角,浅浅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你是在等我吗?”
若冉点了点头,她听沈沛的话,没有再去铺子,只是带着悦悦留在家里,暗二和若晨虚弱极了,她便让他们俩去休息,至于悦悦……若冉因为实在是没有心思好好的陪她玩,便把孩子给哄睡了,放在屋子里睡觉。
如今若冉看见沈沛回来,才松了一口气,可她很快就发现沈沛的脸色有些奇怪,遂而担心的迎了上去,“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沈沛看向若冉,他其实有许许多多的话要对若冉说,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他思索再三,还是摇了摇头,“阿冉……我有一点…难受,你能不能让我抱抱?”
沈沛说完也不等若冉拒绝,就把她整个儿圈在怀里,若冉只觉得有些诧异,毕竟这些日子以来,沈沛从未做出过什么别的举动来……即便是雷雨的那天晚上,沈沛也是和她保持着距离的。
如今……这是怎么了?
事实上,自从他们重逢之后,沈沛就再也没有对她说过难受这样的话。
若冉的手僵硬在了半空中,小心翼翼的抚上了沈沛的肩膀,轻轻的拍了拍,似安抚,似回应,“王爷,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沈沛却不说话,只是埋首若冉颈侧,均匀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畔,明明是非常暧·昧的举动,可若冉的心却无端端的往下沉,她只感受到了若有若无的悲伤,让她心生不安,若冉轻声的问道:“王爷……侯将军,是叛徒吗?”
沈沛还是没有说话,可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他其实很清楚,很多事情都是没有办法瞒住若冉的,她看事情永远都是那么透彻,可正因为如此,沈沛才不知道要怎么和若冉说自己的打算。
侯海宏给了沈沛两个选择,可沈沛只会选一个,为了保全自己而弃所有的百姓于不顾,是他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沈沛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有了决断,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他把暗一支开,就是为了和若冉告别的。
可是那些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沈沛摸了摸若冉的头发,轻轻的挑起了一缕,答非所问,“阿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原谅我?”
如果还没有想好的话,就永远不要原谅了。
沈沛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轮到若冉不说话了,原谅吗?
其实何谈什么原谅不原谅?沈沛也没有做错什么不是吗……他们只是身份有难以逾越的沟壑,有跨越不过去的天堑。
和他们之间的情谊,又有什么关系?于感情上,沈沛从未对不起她。
“等您打赢了胜仗,我再告诉您,好不好?”
沈沛听到这句话,轻轻的笑了起来,他想问问若冉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并没有什么必要,他们彼此心中清楚就好。
就在沈沛想说点别的话的时候,悦悦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沈沛和若冉都惊讶极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下来的。
沈沛仿佛所有的思绪都被悦悦吸引住了,他把悦悦抱起来,举的高高的,问她是怎么跑下来的。
若冉知道沈沛这是对有些话避而不谈,并不想告诉她。
她亦没有去追问,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俩,她多么想时间就这么定格。
这样的时候多一分,若冉也不知道,是她日后的回忆多一分,还是心痛多一分,可她的理智早已被情感渐渐的撕扯,渐渐的快要溃不成军。
没过多久,俞长胜和云静竹也回来了,似乎是有要事要禀告,若冉本想要把悦悦抱走的,可沈沛却并不怎么在意,坚持把悦悦带在身边,“她这么乖,又不会吵。”
若冉见沈沛坚持,也没有多言什么,把屋子留给沈沛用,自己则是去厨房准备晚饭,她记得沈沛说想要吃酥鱼。
水缸里还养着一尾鱼,若冉神色纠结的把鱼给抓了出来,开始收拾鱼鳞……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准备晚饭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她想了许久,还是准备昧着良心忽略刻漏,继续收拾起鱼来……
屋子里,沈沛抱着悦悦,把侯海宏的打算悉数说了出来,俞长胜和云静竹等人都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
“他怎么敢那么做?”
“侯海宏是疯了吗?”
所有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显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有甚者想要冲出去直接宰了侯海宏,宰不宰得了,打不打得过先不去论,关键是要出这一口恶气。
为官为将者,毕生职责,心之所愿便是保家卫国,侯海宏这是怎么回事?
不仅仅和海盗为伍,居然还想要拉着百姓们同归于尽?这种事情他是怎么做得出来的?
可义愤填膺的将士们还没走到门口就被沈沛冷冷的喝住,“回来,你们现在去宰了侯海宏有什么用?海盗来了你们是指望本王去领导西南军吗?”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将士们瞬间安静下来,齐齐的沉默着,他们都是领兵打仗的,当然知道目前是什么紧要关头,如今他们就算知道了侯海宏的打算,也不能对侯海宏做什么。
如此憋屈,当真是……
俞长胜捏着拳头狠狠的砸向了桌面,“王爷,难道我们就只能这么坐以待毙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破局吗?”
很明显,这个局就是侯海宏为了沈沛设下的,千里迢迢的把沈沛从北漠骗过来,可沈沛却不觉得这是一个局,若非侯海宏,也许他这辈子都找不到若冉了。
“当然有。”沈沛的神色非常的冷静,众人听到他这么说立马围了过来,还以为沈沛能有什么好办法,可到头来却是个玉石俱焚的法子。
“既然侯海宏和屠书航是冲着本王来的,本王自然是要去会一会他们的。”沈沛冷静的开口,原本他们的计划是由侯海宏诱敌深入,在海面上伏击海盗,然后把海盗引至陆地,由沈沛率领西北军,将海盗一网打尽,如今这法子怕是不能用了。
沈沛已经决定,四日之后会和侯海宏一同上战船,必要的时候,他会拉着侯海宏和屠书航一起死。
若他运气不差,便是他活着,另外两个死了。
若他运气不好,便是他们三个,一起死。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沛,根本就不能接受,“王爷,您是在开玩笑吗?”
可沈沛认真的神色,无一不向他们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他并不是在开玩笑而已。
“云静竹。”沈沛忽然出了声,云静竹立马单膝跪地。
“臣在。”
“商议作战计划的时候你全程都在,你是本王的副将,带领他们抗击海盗也是绰绰有余,本王把这项重任交托于你,你可能办到?”沈沛的声音很是平静,平静的似乎有些冷漠无情。
云静竹心中思绪万千,想起了从前的点点滴滴,她一个女人,想要在军中立足本来就非常的艰难,想要成为沈沛的副将更是难上加难。
沈沛却从不把她当女人对待,只把她当一个普通的士兵对待,虽然听起来有些残忍,却是云静竹迫切想要得到的认可和尊重。
沈沛对她有知遇之恩,如今,沈沛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托于她,云静竹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臣,领命。”
“臣自当不负王爷所托,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不会让海盗,踏足南山镇,伤害这里的百姓们一分一毫。”云静竹的声音低沉,却异常的沉稳有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不就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吗?
北漠的百姓和南海的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都是大齐的子民。
南山镇和北漠,都是大齐的故土,都是他们拼死要守护的地方。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沈沛淡淡的吩咐着,云静竹沉着冷静的点头。
“臣明白,臣会想办法安抚住将士们的。”
沈沛点了点头,发现悦悦在他怀里扭扭捏捏的,脸蛋还有些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沈沛瞬间明白过来,把她放在了地上,“自己去找你娘好不好?”
悦悦轻轻的点了点头,快步的跑了出去。
沈沛又开口问云静竹和俞长胜,有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属下发现,南山镇的百姓们,提到七月廿六这个日子的时候,神色总是奇奇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隐瞒,很多都是避而不谈。”俞长胜的心里也是非常的着急。
这就像是他们明明知道对方有所隐瞒,却明明知道这其中有蹊跷,却怎么都没有办法知道一样的挫败。
“你呢?查到了什么?”
“查到了这几日,南山镇的祭祀香烛这些东西……卖的很快,祭品都是一些小孩子常用的,比如衣服,玩具之类的。”云静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关注到了这些,可她心中就是觉得有所蹊跷,“难道是那些百姓们,觉得对不起侯海宏的孩子?所以才会每年自发的祭祀?”
“侯海宏说的只是他自己的片面之词,其中也许有什么隐情也不一定。”沈沛总觉得,按照南山镇百姓们对侯海宏那种盲目的崇拜,不像是会畏惧海盗的,“继续查下去,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
“是。”
“是。”
云静竹和侯海宏异口同声道,他们的商议告了一个段落,若冉过来敲了敲门,一脸纠结的问沈沛,还想不想吃酥鱼。
沈沛忽然笑了起来,这是终于又把他放在心上了?可他笑着笑着心里却涌现了一股悲伤,只是沈沛依旧拒绝不了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好。”
若冉去厨房端来了一盘酥鱼,还未进门就疑惑的问了一句,“王爷,悦悦呢?”
沈沛愣了愣,“她不是出去找你了吗?”
“啪嗒——”一声,若冉手中的盘子整个儿掉在了地上,金黄色的鱼块滚落的到处都是,一种无言的惶恐充斥全身,若冉只觉得浑身冰冷,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脸色惨白一片,惶惶不安的看向沈沛,“她刚开……刚才,过来找您了。”
沈沛这才惊觉为何若冉会有这样的反应,悦悦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对着屋子里的人冷声吩咐,“赶紧去找。”
所有人领命而去,到周围去找了起来,若冉如今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却依旧强撑着要站起来,“我也,要去找她。”
沈沛立马冲过去扶着她,轻声的安慰着,“你先别怕,悦悦这么乖,肯定不会乱跑的,也许就在附近也说不定,我们好好的去找一找,很快就能找到的,你先别慌。”
若冉强撑着仅有的力气点了点头,强忍着害怕把家里所有的屋子都翻了一遍,不出所料的惊动了若晨和暗二,得知悦悦不见了之后,若晨哪里还睡得着,非要挣扎着起来去找孩子。
若冉则是一遍一遍的回忆最后见到悦悦的时候,悦悦要小解,所以跑出来了,之后若冉看着她跑回了屋子里去,她以为悦悦在沈沛的身边,“我为什么没有再仔细一点,为什么没有把她亲手交给您?”
“这不能怪你。”沈沛冷静的开口,谁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更离谱的是…原本还有暗一在,可是刚才暗一被他支开了。
屋子里这么多大人在,怎么就没有注意到一个孩子?
“出去找找。”沈沛冷静的安抚着若冉的情绪,“阿冉,无论你是要自责也好,要伤心也好,现在通通不是时候,我们要做的就是快点找到悦悦。”
若冉点了点头,她如今思绪混乱,却还是认真的思考着,“您说……悦悦会不会被拍花子的给带走了?”
拍花子就是人拐子,时常拐卖幼童去贩卖,可谓是让人深恶痛绝,齐律里头对人拐子的处罚非常的严重,一般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不至于铤而走险。
因为人拐子一旦被发现,还没有送官,估摸着就被百姓们给打死了。
沈沛一愣,诧异的看向若晨,“这地方还有拍花子的?”
若晨倒是没有听说过,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的,“也许,最近才出现?”
沈沛瞬间明白过来,让俞长胜拿着自己的令牌去找州府的地方官,“把所有的出入口全部封住,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让暗一他们亲自守在各个出入口,确认没问题再把人放出去。”
而后沈沛又让云静竹留下,让她陪着若冉去周围找找,也许是孩子自己贪玩跑远了,云静竹应了声。
至于沈沛自己,他另有打算,“阿冉,我去别的地方找找,一有消息就回来告诉你,若真的是人拐子干的,本王保证,他不会离开云城的,你千万不要担心好吗?”
若冉轻轻的点了点头,“我和小晨还有云将军去海边找一找。”
若冉如今怕的不仅仅是人拐子,还怕悦悦出了什么意外,沈沛没有拦着她,等到若冉离开之后,脸色冷静的往外走,可俞长胜等人却还没有离开,只是疑惑的看向沈沛,“王爷,您打算去哪里?”
“去找侯海宏。”沈沛冷漠的开口,方才若晨那话提醒了沈沛,这地方似乎很少有人拐子出现,在这种紧要关头悦悦却不见了,怎么想怎么奇怪。
“您怀疑是侯海宏绑走了悦悦?”
沈沛点了点头,“所以本王要去看看。”
可沈沛话还没说完,其余的人就齐刷刷的拦住了沈沛,“王爷,这太危险了。”
“如果这真的是侯海宏做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们都不清楚,您如今过去无疑是羊入虎口。”
“这摆明了就是威胁您。”
沈沛冷静的把他们的话都听完,神情平静的可怕,“那又如何?”
便真的是威胁,真的是陷阱,那又如何?
他总不能不管悦悦了。
“本王若是不去,悦悦出了事怎么办?”
俞长胜等人却再也忍不住了,“可是……王爷……那是,那是……”
俞长胜想说,那并不是沈沛的孩子,是若冉和别人的孩子,沈沛大可以不用做到这一步,这无疑是让自己陷入了危险当中。
可沈沛却是分外的平静,像是听出了俞长胜未尽的话语,“那不是别人的孩子,那是阿冉的孩子,阿冉很喜欢她,本王也……很喜欢她。你还记得本王跟你说过的话吗?”
沈沛说过,他接受若冉成过亲这件事,他承认这是自己的错。
他愿意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沈沛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悦悦的时候,那个小小的孩子,拿了一颗珠子给他,他想起第一次牵上那双软软的小手的时候……
也想起那个孩子,在自己怀里安眠的时候。
还有她第一次开口说话,笑颜如花的让他抱抱,那喜悦的模样和神色,是沈沛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记忆。
只要一想到悦悦,沈沛就觉得心疼,曾经是因为难受,如今却是因为遗憾。
他只是有些遗憾,悦悦不是他的孩子。
“若她是本王的孩子,你们如今还会拦着吗?”沈沛冷声的质问道。
所有人都不曾言语,这假设太过于残忍,谁都不愿意去想。
“本王说过,要将悦悦视如己出……如今孩子有危险,哪有不去救她的道理?”
所有人都拦不住沈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找侯海宏,可俞长胜还记得自己的责任,“走,去找州府的地方官。”
“老大,用什么理由?”
“排查海盗。”俞长胜心里烦躁的开口,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来用,这一天天的,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儿?
“走!莫要让王爷的心血白费。”
一行人急匆匆的往州府衙门过去,而沈沛则是独自一人去找了侯海宏。
侯海宏自从沈沛离去之后,便一直怔怔的看向海图,他有很多次,都想亲自动手把这些海图给毁了,可每一次,侯海宏都下不了手。
甚至于每一次去见屠书航的时候,还会留心一路上见到的陌生海域,明明不想的,可侯海宏回来的时候,还是把这些海图给画了下来。
他的心情永远都是矛盾又复杂的。
就在侯海宏想入非非的时候,范勇来报,秦王殿下去而复返,侯海宏只觉得有些奇怪,沈沛如今已经和他撕破了脸皮,之所以他还能好好的活着,大概是因为沈沛留着他还有用。
侯海宏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价值,不过就是还能对付海盗,不然……沈沛早就要了他的命。
好在,侯海宏也不太在意这些。
多活一天,少活一天的。
都没有什么关系。
如今沈沛去而复返,倒是让侯海宏有些好奇,他收起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迎了出去,“秦王殿下怎么又过来了?可是还有什么事情?”
沈沛也没时间和侯海宏说废话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他悦悦在什么地方。
侯海宏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悦悦就是沈沛迷恋上的那个寡妇身边的小拖油瓶。
“本将如何能知道?”侯海宏轻嗤一声,完全不知沈沛过来找他是几个意思,只不过并不妨碍他挤兑沈沛,“秦王殿下这是因为孩子不是自己的?就把孩子给丢了?然后随意找个人攀扯就攀扯到本将的头上来了?”
侯海宏对沈沛的风流韵事只是一知半解,只知道他迷恋上了一个漂亮寡妇,时常带着那个孩子到处走动,还经常带到他的面前来,侯海宏大概也知道沈沛的打算,不就是想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侯海宏原本就不会对个奶娃娃做什么,沈沛那么做,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如今是怎么回事?这孩子丢了?
沈沛不是如同看眼珠子一样的看着她吗?
“是不是你带走了悦悦。”沈沛开门见山的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侯海宏却只觉得沈沛莫名其妙的,怎么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您把孩子弄丢了不去找孩子,跑来找本将干什么?本将又不是给您看孩子的。”
侯海宏听沈沛这话的意思,是觉得他把孩子给带走了?这是哪里冒出来的想法?他无缘无故带个孩子走干什么?带来给自己添堵?
“本王没空和你扯皮。”沈沛的冷静全都不复存在,抓着侯海宏的衣领就是一拳。
侯海宏平白无故的挨了一拳,只觉得沈沛不可理喻,“本将好端端的绑一个孩子干什么?”
“不是你做的?”沈沛冷冷的盯着侯海宏,脸上尽是怀疑的神色,侯海宏却差点儿被沈沛给气笑了。
他凶狠的瞪着沈沛,不满的嘶吼道,“你当我侯海宏是什么人?我便是再想要报复所有人,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他便是再如何的心狠手辣,也不会去绑一个孩子,因为侯海宏清楚的知道,孩子被威胁,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
“我一直都在这里,哪有时间去绑一个孩子。”侯海宏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冷哼一声,见沈沛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这才冷静下来,稍稍的给他提了个醒,“小孩子喜欢乱跑,秦王殿下与其在这里找我的麻烦,还不如去海边找一找,这个时候快要涨潮了,万一被海浪卷走,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沈沛找来范勇核实信息,听闻侯海宏的的确确没有离开过西南军军营,便没再言语,急匆匆的走了。
侯海宏揉了揉酸疼的脸颊,只觉得沈沛下手是真的狠,他知道那孩子跟沈沛毫无关系,可沈沛却这般的着急。
一时之间,侯海宏又想起了自己的孩子。
他咬了咬牙,依旧没有狠下心,让范勇带着西南军的将士们帮忙一起找。
至于他自己,则是坐在书房里,久久不曾言语,侯海宏说服自己,这是因为不想计划出现什么意外,不过是几日的光景,他不想出现任何的意外。
海边。
若冉姐弟俩和云静竹等人找了一圈又一圈,都说没有看到悦悦,倒是有个渔民说,看到一个孩子往集市那边走过去了。
若冉和若晨一听连忙往集市那边跑过去,云静竹道了谢之后也跟了过去,一点一点的开始搜寻悦悦的踪影。
沈沛则是因为侯海宏的提醒跑到了另一片海滩。
其他的地方若冉已经找了许多次,若是有消息的话,云静竹应当早已经过来找他了。
为了悦悦,沈沛生平头一次,学会了怎么好好说话,把海边见到的渔民问了个遍,拿出了生平所有的礼貌和耐心,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不到两岁的小姑娘。
这个时候沈沛才发现,原来就算悦悦不在身边,他也是清晰的记得悦悦的模样,记得她的穿着,记得她的身量,都可以很准确的描述出来。
就在渔民想要回答的时候,不远处有另一个渔民跑过来,说是那边的礁石上有个孩子,不知道怎么过去的,这会儿开始涨潮了,看着潮水的架势,很快就要淹没那礁石,岸边有人在想办法过去就孩子,他是过来找人帮忙的。
沈沛一听到孩子这两个字,也顾不上其他的直接就跑了过去。
岸边乌压压的围着一群人,傍晚时分,夕阳渐渐的落下,夜幕降临,天色暗沉了下来,海浪拍打着礁石卷起了浪花,沈沛的心因为那些动静,渐渐的沉了下去,就像是有什么人,把他的心攥住了似的。
他快速的朝人群跑了过去,跑到岸边却看见了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
只见他们找了许久的小丫头,一个人好端端的坐在礁石上面,不知道在做什么,潮水渐渐的上涨,蔓延,已经吞没了大部分的礁石。
沈沛简直快要疯了。
可所有的气恼和担心,都被找到悦悦的喜悦所取代,他快速的拔开人群,就要往海里冲。
却被那些渔民们给阻拦了,“这位郎君,我们也知道你热心肠,可现在涨潮了很危险的,下面不知深浅,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所有人都在劝说沈沛,可沈沛却是半点也等不及了,着急的解释道:“那是我的孩子。”
渔民们这才明白过来沈沛为什么会这么着急,这时候有经验的渔民在沈沛的身上绑了一条麻绳,沈沛疑惑的看向他,“这什么东西?”
“这位郎君,这涨潮很危险的,您别看如今这样,要是被潮水冲走可不得了。”
沈沛就见到渔民们手里拽着根麻绳,示意他往前走,秦王殿下看到腰上这玩意,脸黑的宛如锅底,可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礁石距离岸边还有一定的距离,沈沛想着应当是还没有涨潮的时候,悦悦顺着礁石爬上去的。
如今……
海风越来越大,海浪越来越高,沈沛心里的担忧也越来越盛,他快速的朝着礁石走过去,冰冷的海水渐渐的蔓延过他的脚踝,小腿,大腿,乃至于半个身躯。
礁石近在咫尺,悦悦也终于看见了沈沛,她慢慢的爬了过来,兴奋的叫了起来,“抱,抱抱。”
沈沛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连连呵斥,“不要乱动。”
他方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根本就不敢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就怕惊动了悦悦,她随便乱动掉到了海里去。
可悦悦哪里听得懂这些,她见到熟悉的人,兴奋极了,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吓得岸边的人心惊胆颤。
悦悦看着沈沛,还以为他不理自己,委屈的瘪了瘪嘴,掉下了眼泪来,“抱抱。”
沈沛看她哭,又是着急又是担心的,却只能耐着性子走过去,不过是这么一小段的距离,为什么能这么远?
当沈沛好不容易走到礁石边上,即将要抱上悦悦的时候,她却脚下一滑往海里栽了进去。
在那一瞬间,沈沛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他想也没想的扑了过去,随着悦悦一起栽进了海底,此时此刻沈沛什么都想不到了,天地之间他只能看见那个小小的孩子,只想护着那个小小的孩子。
当再一次拥抱住那个软乎乎的小家伙的时候,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几乎快要把沈沛给淹没,他紧紧的抱着悦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当沈沛抱着悦悦浮出水面的时候,岸边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松了一口气。
悦悦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吓得哇哇大哭起来,沈沈身上也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只能用湿漉漉的手指,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活该,让你下次再敢乱跑。还敢不敢乱跑了?”
悦悦见到是沈沛,伸出手搂住他的脖子,小声的啜泣着。
沈沛依旧细心的替他擦掉眼泪,这一刻的沈沛,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原来悦悦是谁的孩子,当真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早已经从心底里接受这个孩子了。
这边父女两个温情脉脉的,岸边的渔民们都紧紧的捏了把冷汗,着急的直跺脚,“郎君啊,要教育孩子你好歹上岸来教育,这水都要漫到脖子了!快些过来啊!”
沈沛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悦悦顺着那根麻绳慢慢的往回走,过来的时候,他心中焦急万分,如今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小家伙,所有的惊慌和失措,全部都被安心所占据。
身后的海风和滔天巨浪,再也不会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困扰。
他拥抱着失而复得的小家伙,露出了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