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冉一只手揽着悦悦,另一只手抓着沈沛的衣襟,这其实并不是一个舒服的姿势,可若冉还是小心的揽着悦悦,不让悦悦碰到沈沛。
沈沛并不喜欢悦悦,若冉看得出来。
他方才把悦悦抱给自己的时候,是抓着悦悦的衣服拎起来的……若冉知道这并不能怪沈沛,秦王殿下从来就不喜欢旁人近他的身,何况是悦悦这个……在沈沛眼里她和旁人生的孩子呢。
若冉虽然知道原因,可心中的难受还是不可避免的,若冉清楚这样的局面是自己造成的,可难受与否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便把悦悦揽了过来。
沈沛把她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低下头小声呵斥,“别乱动,当心摔下去。”
若冉再没敢乱动……僵直着身子,只觉得这条路怎么就那么长?明明从海边到她的家里并没有多远。
沈沛看着若冉费力的揽着悦悦,到底是心生不忍的,悦悦虽然还是个小孩子分量却不轻,长时间这么抱着实在是为难若冉,于是他又低下头看着悦悦冷声吩咐,“小丫头,抓好。”
若冉诧异的抬头,悦悦也跟着若冉一起抬头,懵懵懂懂的看着沈沛,大大的眼睛漂亮清澈,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沈沛有些无法直视她的眼睛,下意识的移开了。
但沈沛却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忍着心痛道,“跟你娘一样,抓好。”
悦悦懵懵懂懂的抬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有听明白,她学着若冉的样子,一点点的抓上沈沛的衣襟,白皙软嫩的小手搭上他玄色的衣襟,形成了强烈且鲜明的对比。
悦悦抬起头看向沈沛,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沈沛扼制住想要移开视线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语气僵硬的夸赞道:“很好。”
悦悦似乎受到了鼓舞,把另一只手也给搭了上去,又抬头看沈沛。
沈沛也不吝啬,继续用那硬邦邦的语气夸孩子,“嗯,很好。”
若冉:“……”
她这会儿,是不是有点多余?
等好不容易回到了家,若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更大的麻烦就来了,她要怎么去医馆?
“你在这里等着,本王去请大夫过来。”沈沛说完就要出门,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悦悦给抓住了,小小的孩子仰起头看向他,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沈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本来是想让若冉把她抱回去的,可若冉这会儿脚扭了根本走不了路,沈沛自己心里也别扭,不想去抱孩子,只能跟悦悦讲道理,“放手,我现在要去给你娘找大夫,你好好的待着,听懂了没有?”
沈沛的声音根本不算温柔,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对待若冉,对任何人都是不会温柔的。
悦悦还是抓着沈沛的衣摆不肯放,见沈沛拒绝她,甚至还用上了两只手抓着,仰着头看他。
一副可怜又委屈的模样。
沈沛时常觉得悦悦和若冉长得相似,这会儿见到悦悦就像是见到了幼时的若冉,什么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两个人僵持不下,沈沛走一步,悦悦就摇摇晃晃的跟一步。
他拿这个小崽子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抬起头看向若冉。
若冉:“……”
除了她和小晨,若冉还从从来没有见过悦悦那么喜欢一个人,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当母亲的到底是不想让女儿失望的,若冉便只能选择“委屈”沈沛了。
“王爷放心,她会走路的,医馆就在不远处,您要不就带着她一块儿去吧。”若冉无奈的开口,悦悦的性子她其实清楚,这会儿她想黏着沈沛,若是勉强把她留下,指不定要怎么哭。
悦悦除了刚出生的时候有哭出过声音来,之后若冉便再也没有听见过悦悦的声音,她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是无声的掉眼泪,看得人心都要碎了,所以她和小晨从不愿意孩子哭。
沈沛怎么都没想到若冉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若冉,“你……”
就这么放心吗?
“我相信王爷的。”若冉浅浅的笑着,也不觉得沈沛会对悦悦做什么,至多只是对她凶些,却也不算太过分,况且若冉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明知没有什么希望,她还是想悦悦和她爹爹多相处一会儿。
沈沛没有法子,因为若冉的一句信任,只能一脸不耐烦的带着悦悦出门,也不去抱她,便让悦悦抓着自己的衣摆走路,悦悦的确会走路,只是走的并不稳,也不快。
沈沛只能耐着性子等她,看着她迈着小小的步子一摇一摆的往前走,看着还怪可爱的。
他看着看着,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大高兴的轻嘲,“小短腿。”
声音很轻,也只有自己能听见,沈沛只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居然还开始跟一个孩子计较起来,这么丁点大的孩子知道什么?
便是所有人都有错,她也是没错的。
南山镇的街道上铺的是些青砖,年久失修导致坑坑洼洼的,有些地方还缺了几块,沈沛怕悦悦摔了,故而走的极慢。
明明一盏茶就可以走到的路,他硬生生的走了两刻钟。
沈沛只觉得这小崽子已经把他所有的耐心都给磨光了,轻声的嘟哝道,“怎么跟你娘一样麻烦?”
悦悦听不明白,还是小心的抓着沈沛的衣摆,还轻轻的晃了晃,沈沛已经是彻底的没了脾气,认命的带着她走进医馆,“小心脚。”
“当心点。”
“小心我的衣服!别扯坏了!”
“你别给摔了。”
医馆的大门敞开着,里头坐着问诊大夫和拿药的病患,还有柜台前的伙计,原本是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儿……这会子听见声音便齐刷刷的抬起头看向外头。
只见一个长得极其好看的陌生男人领着个孩子走了进来,南山镇的百姓们都是认识悦悦的,这会儿见悦悦身边不是熟悉的身影,纷纷觉得疑惑,“这位郎君……”
沈沛便说是来找大夫的。
大夫这边最后一个病患也已经看完,他看沈沛面色红润,中气十足,倒也是没看出有什么问题,“这位郎君可是哪儿不舒服?”
“麻烦大夫出一趟诊。”沈沛递过去一块碎银子淡淡的开口,“带上些跌打损伤的药酒。”
大夫倒也是出诊的,只是这诊金着实给的多了些,还有带上跌打损伤的药酒?难道这郎君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
“不知这位郎君家中的患者可有什么症状?若是跌打损伤用不上这么多诊金。”大夫出声询问,总想问清楚些好对症下药。
“扭伤了脚,也不知严重与否,还麻烦大夫走一趟。”沈沛客客气气的开口。
也没把银子收回来,行医不易,他也不相吝色,沈沛从前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在北漠三年,他亲眼的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抢救着伤重的士兵们……
这才会对医者诸多尊敬。
医馆里如今没有其他病患,大夫便拿着药箱随沈沛走了一趟,而后大夫终于明白,沈沛的诊金为何会给的这般多了,大夫原本以为扭伤非常的严重,已经到了来不了医馆的地步才会请他出诊,自然是想快些过去瞧瞧的。
岂料沈沛和悦悦两个依旧慢吞吞的,方才是怎么跨进来医馆的,便又怎么跨出去。
“这位郎君?”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不着急吗?
“麻烦慢些。”沈沛刚才是怎么走过来的,如今就是怎么走回去的。
大夫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
孩子就不能抱起来吗?非要让这么丁点大的孩子这么走着?
大夫当然是认识悦悦的,心中也好奇悦悦为什么会和沈沛在一起,大夫虽然不是这般多事的人,可若夫人和若晨是个好人……若是有个万一……
大夫心中虽觉得沈沛不是坏人,却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敢问这位郎君让鄙人出诊的患者,可是若夫人?”
沈沛微微颔首,“正是。”
大夫总算是放下心来,随着沈沛去了若冉的家。
沈沛和悦悦在这边慢慢吞吞的晃悠着,若冉在家里却始终是坐立难安,她虽然相信沈沛,但是这出去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医馆哪有这么远?
就在若冉担忧不已的时候,沈沛终于带着悦悦和大夫回来了。
“慢一点……抬左腿,对……右边。”沈沛面无表情的指挥着,就连大夫都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这孩子才多大?
偏偏悦悦还认认真真的照做。
当真是一个敢吩咐,一个敢听从。
若冉:“……”
他俩的相处,怎么那么奇奇怪怪的?
大夫一见到若冉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慢慢挪步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这位郎君,鄙人先去看诊。”
沈沛应允,大夫便上前一步替若冉查看起来,发现不过是一般的扭伤,并没有伤到骨头,只是有点儿淤血,只需要用药酒把淤血揉开就好。
另一边,悦悦终于放开了沈沛的衣摆,小小的孩子走的气喘吁吁,却还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若冉的身边。
若冉伸出手,捏了捏悦悦的小腿儿……走了那么多路,晚上会不会腿疼?
大夫不知若冉心中所想,仔细的和她交代要注意的事情,若冉点了点头,大夫见沈沛出去了才小声的问若冉,“若夫人……那位郎君,可是悦悦的爹爹?”
若冉轻轻的摇了摇头,压抑住心中的苦涩,“那是我的……一位故人。”
她什么都不能说。
“也是……这若是悦悦的爹爹,哪里舍得这么对待孩子。”大夫似感叹的开口,南山镇虽都传言若冉的“夫君”死了,可谁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当大夫的嘛,总是盼着生生死死的事情能少些。
大夫说话间就要拿着药酒替若把淤血揉开,却被沈沛给制止了,“大夫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医馆里也许还有患者,不如早些回吧。”
大夫一瞬间明白过来了,也没多问什么,留下药酒便离开。
大夫急匆匆的来,急匆匆的走,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仨,若冉看着沈沛去净了手,然后倒出了一些药酒在掌心里,慢慢的搓热。
若冉看的目瞪口呆……
他这是想干什么?不会吧?
若冉有点儿忐忑,甚至有点儿想逃,却又在心里告诉自己,也许是想太多了,岂料沈沛根本不容她胡思乱想,认认真真的问,“你是自己把鞋袜脱了?还是我来帮你?”
若冉:“……”
“不,不用了,这怎么好劳烦您,我自己来就好。”若冉想也没想的拒绝。
沈沛却问她想怎么自己来?毕竟这药酒要用力揉开才可以。
“我……我可以等若晨回来。”若冉随便的开始找借口,方才是迫不得已,如今算什么……她真的不想和沈沛有什么肢体接触。
“男女授受不亲,你和若晨虽是姐弟,到底不方便。”沈沛见招拆招,若冉有点儿尴尬,想说和沈沛也是男女授受不亲,只是瞥见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眸,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更别提身边还有悦悦在。
这便是他们亲密接触最好的证明。
沈沛见若冉还是不愿意动手,便又开始恐吓她,“你想脚肿成馒头吗?”
若冉:“……”
“还是想本王帮你?”沈沛不耐烦的问道,若冉知道沈沛的脾气,她可不想太过狼狈,只能自己脱掉鞋袜,有些无奈的别开眼去。
“腿伸出来,你这样要我怎么办?”沈沛气呼呼的说道,若是三年前,只怕他根本不会和若冉说那么多的废话,直接就把人抓过来就脱了鞋袜了,如今却只能慢慢来,当真是麻烦!
若冉:“……”
她只能抓着裙子,小心翼翼的把脚伸出去,沈沛便看见那如同白玉一般的赤足,圆润可爱的脚趾还微微的蜷缩着,看到这一幕,沈沛却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不由控制的想起了当年……
书房情·动时,软塌缠·绵时,她也会这般,蜷缩着脚趾,紧绷着身子,有些羞赧的面对他……然后那如墨般的长发,便会随着那激烈的动作而不住的晃动着,晃着晃着,总是让他难以自持。
只是这份心思,如今却出现的不合时宜。
沈沛收敛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抓住她的脚踝上方,手掌轻柔的覆盖在伤处开口道,“我动手了。”
若冉点了点头,如今疼痛却还是其次,她只觉得有些尴尬。
“你若是疼就出声,只是这淤血还是要揉开的,我尽量轻些。”沈沛想起昔日上元佳节她在行宫落水时喝苦药的场景,又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
“我不怕疼的。”若冉淡淡的回应,沈沛却是皱了皱眉头,不怕疼,难道就不会疼吗?
沈沛也没多言什么,只是尽量加快自己的动作,若冉便这么怔怔的看着沈沛,许久都没有说话。
沈沛心无旁骛的替她处理着伤,怕她太疼一直紧绷着情绪,这会儿终于松了一口气,却猛然反应过来若冉居然一声也没吭。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来,只见她紧紧的咬着牙,一丝痛吟也无,看到他时还能扯出个微笑来。
沈沛看着看着,却忽然生气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疼的话就说出来……”沈沛本想质问她为什么那么疼还要忍着,可这句质问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心中愤怒的情绪在看到一旁的悦悦时戛然而止——
为什么忍着?
那是因为,没有人可以说啊,在那些独自一人的岁月里,若冉只有自己。
沈沛心中有些难受,把一旁的鞋袜扯过来细心的替她穿上,甚至还替她绑上了带子,“不要下地走动。”
若冉诧异极了,沈沛之前可是连扣子都不会解的,“王爷您……”
“在军营里,大家都很忙,可没有人来伺候本王。”沈沛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人伺候的是别人,可不是他,只是沈沛不需要旁人伺候,也不喜旁人碰他。
若冉却因为沈沛的这句话陷入沉思当中,又想起先前云静竹说的那些,只觉得心中难受不已,“王爷这些年……可是吃了许多苦?”
“没有。”沈沛轻声回应,他倒是真没觉得有什么吃苦的,比起这些苦来,显然是若冉的离开对他打击更大,只是这话说出来多少没什么意思,如今再去扯谁对谁错当真是没有必要。
还不如想一想之后怎么办,沈沛去净了手,而后坐在若冉身边问她关于侯海宏的事情。
“侯将军?”若冉虽然不是南山镇的百姓,却也是听说过侯海宏的大名的,那是西南军的将军,西南军驻守南海,擅长海战,侯海宏手下有一支精锐部队,各个水性极佳,武功高强。
在侯海宏的带领下,消灭了诸多的海盗,也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南海近些年才总算是太平了些。
是以这里所有的百姓,都非常的敬重侯海宏。
“对。”沈沛继续花言巧语的诓骗着若冉,“我这次过来,便是为了调查西南军吃空饷一案的,你也知道吃空饷这事儿在军中屡禁不止,何况西南军这般的偏僻……所以……”
沈沛正打算洋洋洒洒的说上一大堆,却被若冉轻声打断了,“王爷若是要去了解侯将军,您去南山镇随便找一个人,都比我知道的更清楚,您何必过来找我?”
沈沛:“……”
“本王不想打草惊蛇。”沈沛面不改色的继续开口,“你也说了他们极其爱戴侯海宏,本王是陌生脸孔,在这里大肆打听他们的将军,你觉得他们不会怀疑吗?本王也只能信任你。”
若冉怔怔的看着他,这话说得……悦悦都不会相信吧?
沈沛是没有选择了吗?还只能信任她?
“俞侍卫长和四喜一直都跟着您,当初在江南他们的表现也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如今您身边还有一位云将军,她的能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不然您也不会把她带在身边,您这次过来,暗一他们肯定也会来,您既然是调查西南军的……总不可能只带这么一些人过来,毕竟昔日在江南只是需要对付一个商人和一个贪官罢了。如今面对的却是千军万马。”若冉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字一句都说到了点子上。
沈沛只觉得当年让她读太多书也不是什么好事,这要他怎么说?
“阿冉,你就非要把话都说的那么明白吗?”沈沛无奈的叹气,“便是假装不知道,也不可以吗?”
若冉:“……”
这如何还能假装的了?
“本王想和你重新开始的,虽然你拒绝了,可我还没有放弃,只是你好歹要给我个机会不是吗?”沈沛见忽悠不了,索性就开诚布公的跟她讲明白。
“王爷……”
“不要说了,四喜他们不中用,一直查不到有用的消息,所以本王才会亲自过来调查。”沈沛飞快的打断若冉的话。
若冉到底没有再说别的,只是在脑子里思考着她知道的关于侯海宏的一切,事无巨细的全部告诉沈沛,至于有没有用处,便让沈沛自己去判断。
如今天色尚早,沈沛却想方设法的开始找话题,当同样一句话问了三次之后,若冉已经累了,不想再回应什么,“王爷……您还是请回吧。”
沈沛:“……”
怎么又赶他走了?
沈沛见若冉不为所动,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向一旁的悦悦,用不太客气的声音问她,“小丫头,我陪你玩珠子可好?”
结果还被悦悦给拒绝了,递过去了另一个东西,沈沛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若冉,“她这是怎么了?”
若冉轻轻的按住自己的额头,哭笑不得,“……她今天不想玩珠子,想玩折纸。”
沈沛:“…………”
秦王殿下为了能够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只能陪悦悦开始折纸,只不过折纸可比递珍珠难多了,沈沛那双手,挽弓射箭样样可以,却是真的真的,没有办法折纸的。
几次三番下来,沈沛都没有叠出什么来,被悦悦嫌弃的不行,她一把把纸从沈沛手里抢过来,扑到若冉的怀里,小脸皱的紧紧的。
若冉从悦悦的手里拿出纸张,叠了一只漂亮的兔子递给她,悦悦看到兔子后又开心的笑了起来,却依旧窝在若冉怀里,不太想和沈沛一起玩,全然没有先前非要黏着他的架势。
沈沛也不去和孩子计较,继续厚着脸皮凑到若冉跟前来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兔子倒是很像煮煮。”
若冉乍一听见煮煮的名字,便想起了诸多的回忆来,那兔子只怕是活不了了吧?
“煮煮……”
“嗯,在西北军军营里,每日有人喂,养的白白胖胖的,现在应该可以炒四盘了。”沈沛想了想煮煮的体型,形象的和若冉描述者。
若冉:“……”
“王爷不是,不喜欢这些长毛的动物吗?”
难道是现在改了吗?
“本王依旧不喜欢,可那是你喜欢的东西。”沈沛说的都是实话,他从来不喜欢这些,只因为那是若冉的,他才会细心的照顾那么多年,况且……在那些遍寻不到她踪迹的日子里,也唯有煮煮陪着他。
“王爷……”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你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用的?怎么绣那么多,能卖出去吗?”沈沛心里矛盾又复杂,他既想若冉愧疚,却又舍不得若冉太愧疚,两种情绪交织,最终还是不舍得占上风。
沈沛主动的岔开话题,“这里的百姓们,应该也不会买吧。”
都不算富裕,买一两次也就罢了,肯定不会买的多。
“这是给宋老板准备的,宋老板三月前外出行商,大概过几日就会回来了,这些东西在吐蕃、西域那些地方会比较受欢迎,还有便是更远一些的波斯。”若冉当初来到南山镇,能那么快的安顿下来也是多亏了宋老板。
沈沛完全没注意听什么西域吐蕃波斯的,他满脑子只有“宋老板”三个字,今天听到了太多诸如此类的人名,原本就被掀翻了的醋坛子,彻底的破了。
他冷着声,指着悦悦道,“又是一个要给这小崽子当后爹的?”
若冉:???
“张公子,李公子,王员外……还有方才那个打鱼的,现在还多了一个宋老板?”沈沛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越算到后来越觉得怨气冲天,他不满的看着若冉,仿佛是在看什么负心之人。
若冉:“……”
张公子和李公子先前的确有这个意思,不过两人一年前就成亲了,还亲自过来给她道过歉。王员外哪里是想给悦悦当后爹?不过是想纳了她当妾罢了,被若晨坑了好几次,也就消停了。至于方才那个渔夫,纯粹是因为邻里关系过来帮忙的……
要说这宋老板,就更离谱了,宋老板都已经五十多了,人家家庭和睦夫妻关系顺遂,莫说是孩子,就连孙子都有了,不过宋老板人很好,也许是因为自己有了孙辈的关系,非常疼爱悦悦,每每行商归来,便会给悦悦带来许多新奇的玩意,还帮她多番打听各地的名医。
对此若冉是非常感激的。
她见沈沛误会了就想开口解释,只是话还没说出来,就瞧见暗一急匆匆的跑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便对着沈沛道,“王爷,老大查到消息了,让属下请您过去。”
沈沛:“……”
他这会儿看着暗一,就像是在看一块木头似的,怎么这些个下属,一个个都这么不聪明的?
沈沛方才才和若冉说没带暗一过来,俞长胜等人不中用,这还没过多久呢……
若冉只觉得有些想笑。
沈沛的确是不想走的,只是有要事也不能耽误,和若冉道别后就要走,可衣摆又被悦悦给拉住了,沈沛见到那双清澈的眼眸只觉得自己的心渐渐的变得柔软起来,他缓缓的蹲下·身,问悦悦怎么了。
悦悦递给沈沛一颗漂亮的珍珠,那珍珠长得奇形怪状的,仔细看像是一双翅膀,沈沛有些诧异的看着,还以为是悦悦要跟他玩,就把珍珠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岂料悦悦直接掉下了眼泪。
眼泪掉的猝不及防,也把沈沛给吓得不轻,只能求助的看向若冉,“她这是怎么了?”
若冉的神色有些复杂,那颗珠子是悦悦捡到的最喜欢的一颗……结果……
“这是她要送给您的,是她很喜欢的珠子。”
沈沛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把珠子从悦悦手里拿出来,“送给我的?
悦悦点点头。
沈沛小心的握在掌心里,和悦悦说了谢谢,看着她还在哭,小心的伸出手,在触碰到她头发的时候缩了缩,随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发,不算温柔的安慰着,“别哭了。”
若冉抱着悦悦目送沈沛离开,她清晰的看到了悦悦眼中的不舍,只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悦悦会那么喜欢黏着沈沛,还把最喜欢的珍珠也送了出去……
“悦悦……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悦悦听见若冉的声音,轻轻的点了点头,若冉只觉得心里的愧疚快要把自己给淹没了,她抱着悦悦泪如雨下,她到底要去哪里给悦悦找一个爹爹?
……
沈沛一路上都对暗一没有什么好脸色,回到客栈之后脸色就更难看了,对着几个人冷声道,“最好是有什么要紧事,不然本王就送你们去沙漠里猎狼。”
几个人齐刷刷的变了脸色,沙漠里的狼,只有夜间才会出现,成群结队的,沙漠白天酷热,晚上极寒……
这猎狼,是沈沛想出来训练士兵的法子,在寒冷的夜间,不点火把,不拿猎弓,赤手空拳的和野狼搏斗……过程如何他们也不想回忆,只知道西北军没有一个人愿意被沈沛送去猎狼。
“属下调查到侯海宏极其受这些百姓们的爱戴,每个人提起侯海宏都是赞不绝口的,崇敬的程度,大概和西北军见到您和苏元帅差不多。”俞长胜率先开口。
沈沛却只是冷笑一声,“这件事本王已经知道了。”
俞长胜:“……”
这几个意思?难道是说他说的是废话吗?
“还有什么事?”
“侯海宏是南山镇人,从小跟着寡母一起长大,几年前这边海盗猖獗,他的寡母和妻儿俱亡,在妻子死后也没有续弦,如今是个孤家寡人。”俞长胜继续补充道,结果话音还未落下,就被沈沛冷冷的呵斥了一顿。
“本王让你去查,你就查到了这些东西?”沈沛烦躁道,早知道是这些事儿,晚点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气的不行,嫌弃俞长胜没用,俞长胜真的是快哭了,“王爷,您好歹让属下把话说完。”
沈沛却懒得理,继续冷声骂道,“有什么话不能快些说,你难道不知道要先说最重要的吗?”
俞长胜便只能忍耐着沈沛的脾气,把自己调查的事情说了出来,“西南军之所以会这么受爱戴,是因为他们时常会把军饷和军需救济给这些百姓们,南山镇这边还好,其余的一些村镇,那日子过得是苦不堪言。”
“你跟本王说这些做什么?”沈沛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俞长胜,“你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狗给吃了?同情心泛滥成这样?救济百姓和吃空饷是两回事。朝廷拨下军饷是让他们打海盗用的,私自挪用军饷军需,按律当斩你不知道?怎么?你们还觉得西南军伟大不成?”
屋子里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王爷……那些百姓们,真的太苦了。”俞长胜一开始也觉得这样不对,可在看到那些百姓们的惨状时,忽然就……
“百姓们过得苦,可以由朝廷拨救济款,跟西南军有什么关系?搁这儿装什么伟大?该做的事情不去做,不需要他们做的事情倒是管的挺好,海盗没赶走,这收买人心的活倒是做的极好。”沈沛冷笑连连,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们几个,“西南军混淆视听,你们居然也能被忽悠住?百姓们苦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海盗!西南军不去和海盗正面交战,倒是在这儿装什么大善人。”
“你们怎么不用脑子想想,他们若是把海盗消灭了,打的海盗不敢来犯,百姓们的日子还能过得这么苦吗?”
沈沛当真是被气死了!
皇兄每年力排众议拨出两倍的军需给西南军,便是想让侯海宏收复南海海域,让这边的百姓不必遭受海盗之苦一劳永逸,却闹出吃空饷一事。
沈沛原本还以为是中饱私囊,结果倒好,拿着军饷收买人心,这一手真是玩的极好。
“查,接着查,把西南军上上下下统统都查一遍,你们若是被发现了,便让侯海宏滚过来见本王。”沈沛冷漠的开口。
俞长胜等人领命去办,暗三却被沈沛留了下来,“去查查若冉说的那个叫宋老板的商人,查清楚。”
暗三也不推辞,愉快的接下命令。
王爷虽然脾气越来越差,可只要事关若冉姑娘,爷总会有所收敛的。
可如今的暗三根本不知道,那宋老板已经被沈沛当成了潜在威胁,他查的越清楚,沈沛就会越生气。
不过好在天可怜见,就在暗三查到了一堆证据犹豫着要不要报告的时候,沈沛却率先一步见到了所谓的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