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夜幕降临,便是眼前的这一幕父女天伦再温馨,若晨也不能让阿姊再这么看下去,只怕她看着看着,又要心里难受。
阿姊不愿去打扰他们父女俩,那这个恶人,就由他来当吧。
若晨走进店铺里,蹲下·身喊着悦悦的名字,对她张开了手,悦悦看到是若晨,一时之间也顾不上沈沛了,摇摇晃晃的朝若晨跑过去,扑到他怀里。
若晨就顺势把悦悦抱了起来,甜腻腻的喊她的名字,开始哄着她,“悦悦今天乖不乖呐,有没有好好的听娘亲的话?”
悦悦听着若晨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依恋的靠在若晨的怀里。
沈沛见悦悦跑开了,悄无声息的松了一口气,从容不迫的站起来,他还真是拿这么小的孩子没辙,况且……他心中到底还是介意的。
若晨抱着悦悦过来给沈沛行礼,沈沛虚虚的拦了拦,“你从前见我,可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本意是想要和若晨套近乎的。
谁知若晨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立马开口认错,“那是草民少时不懂规矩,多谢秦王殿下海涵,不计较草民的过失。”
沈沛:“……”
他不是这个意思。
“天色已晚,今日实在是耽误秦王殿下的时间了……您日理万机,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若晨把话说的还挺明白,沈沛看了看天色,也知道这时候太晚了,他虽然不想走,但继续留下来也并不合适。
只能和若冉道别,不舍的离开了。
早就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三人立马跟了上去。
见到若冉姐弟二人,礼貌的打了招呼,而后分道扬镳,一行人消失在夜色当中。
若晨见到人走了,也没问姐姐是怎么回事,只是问姐姐,沈沛是不是知道了悦悦的身份。
若冉摇摇头,“王爷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毕竟若冉都暗示的那么明显了,他也没听明白,当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反应。
若晨听了之后也没再多言,把悦悦放到了姐姐的怀里,就去关铺子的门,等到一切都收拾完,才和若冉一起往家里走去。
“阿姊如今,是怎么想的?”若晨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出声问道,若冉一怔,她怎么想的?她还能怎么想?
“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悦悦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若冉其实明白沈沛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只是她宁愿沈沛不要出现,毕竟来的次数多了,也只是徒增伤感而已。
“那阿姊还想和王爷在一起吗?”若晨冷静的问道,认真的看着若冉,姐姐的回答,意味着他对沈沛的态度。
若冉却轻轻的笑起来,“这哪里是我想不想就可以的?以后莫要再说这些傻话了。”
许多的事情不是若冉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她和沈沛根本就不是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可以不可以的问题。
若晨看着姐姐,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姐弟俩再也没有说别的,只是再和悦悦说话,即使悦悦不会说话,他们也从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待,因为悦悦会回应他们,不管是眨眼睛还是摇头,她都会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他们俩。
回到家时若冉才发现若晨已经做好了晚饭,他们原本说好的一人一次,晚上应该是若冉做饭,“不是说我来做的吗?”
“今日回来的早,有空便做了。”若晨并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人都说君子远庖厨,认为若晨时不时做饭这事儿太过丢脸,若晨却对此嗤之以鼻,只觉得有些可笑,大男子主义还说的那么好听。
“我还没问你呢,今日为何下午也要去捕鱼?其实你也不用去捕鱼,家里不缺这点收成。”若冉觉得出海捕鱼风险太大,若晨下午的时候教孩子们念书,上午的时候便到处跑,有时候是去城里,有时候出海,不过去的次数比较少,隔三差五才会去。
“前些日子张叔捕上来一种鱼,肉嫩刺少味道鲜美,他分了我一条让我回来试了试,我发现悦悦很爱吃,所以才想去碰碰运气。”若晨笑着给悦悦夹了菜,悦悦会自己吃饭,虽然还不太利索,时常把米饭米粒儿掉落在地上,可他们俩也不恼,只是看着悦悦一点一点的进步着。
“什么鱼非要这么着急?”若冉有点儿责怪。
可若晨却不当一回事,悦悦好不容易对某种食物有所偏爱,当舅舅的当然要尽可能去满足,“我们悦悦喜欢吃的鱼,是不是呀悦悦。”
悦悦听到若晨再喊她,抬起头笑了笑,每当若晨看到悦悦的笑容时,就恨不得把所有的都捧到悦悦面前来。
吃过晚饭后,若冉就和若晨说起了苏穆和尹夫人的事情来,若晨原本正在陪悦悦玩珠子,听到这话着实愣了愣,整个人都是懵的,“什么?”
亲生父母?
若晨其实是没有想过亲生父母可能还活着的,他当年虽然还年幼,却还是记事的,他记得阿姊把他从乱葬岗带回了家,给他找大夫,把他养大……
再然后,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
若晨其实一直都记得自己是有亲生父母的,只是他那个时候还太小,根本记不清楚,模模糊糊的。他记忆的开端,便是阿姊的笑容,一点一点驱散他心中的恐惧,让他在黑暗中找到了方向,他一直都记在心里,记了许多年。
“确定吗?”若晨有点不敢相信,却也没有直接反驳,因为他知道姐姐是不会拿这些话过来开玩笑的。
若冉拿出沈沛给她的那些东西交给若晨,让若晨自己判断,“这些,是王爷给我的,至于要不要相信,你自己决定。”
若晨接过那些东西,神色复杂的展开,他一直都知道,父母也许是被害身亡的,毕竟自己当时的情况太过于惨烈,只是他没有能力…更别提什么报仇…但是这件事情一直都记在心中,也一直没有忘记过,原本是想长大成人之后亲自把这些事情查清楚,手刃仇人。
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打乱了若晨的计划,让他不得不和姐姐背井离乡,但是若晨也不后悔,因为……比起已经离开的人,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若晨看着上面所有的调查证据,心里的情绪愈发复杂起来了,苏穆和尹涵月的名声,他在京城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样的两个英雄有可能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若晨看着这些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五六分,只是他是若冉带大的,无论是为性子还是为人处世的方式,都和若冉有几分相似,心中还有所顾虑,“所以呢?”
他们知道了之后……打算怎么做?
若晨虽然表现的不太明显,可他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忧的。
“王爷说他们想过来这里见你的,只是你也知道他们是西北军的将领,擅自离开驻地是违抗军令的……”若冉缓缓的把沈沛说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了若晨,包括沈沛所想到的解决办法。
若晨听完之后只觉得奇怪,他怎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自从在南山镇见到沈沛之后,若晨就去了周边的城镇到处打探沈沛的消息,虽然南山镇在最南边,和北漠相距甚远,但是沈沛威名远播,就连这边也略有耳闻,不仅仅因为他是当朝九王爷的身份,更因为他收复了北漠十三城。
北狄那边和大齐更是因为这件事,重新划分了边界线。
北漠那边最大的危险就是北狄,只是北狄如今吃了那么大一个亏,短时间之内,哪里还敢自掘坟墓?
北漠如今情势严峻?骗谁呢?
若晨看着若冉,一瞬间明白了沈沛的打算,他唇角抽了抽,这是故意想把自己骗走了,好让阿姊孤立无援?有什么事情就只能找他了?
若晨想通前因后果之后,只觉得沈沛当真是阴险的很。
他又想起自己年少时还同阿姊说过,王爷是个好人……
若晨只要一想起这句话就恨不得回到过去把说这句话的自己给掐死,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自己当年怕不是个傻子吧。
若冉一直观察着若晨,看到他的脸色几经变化,还以为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件事,“小晨,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若晨有点儿不大高兴,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去北漠的这件事情我还得想一想,阿姊替我想回绝了王爷吧。”
“不……不用。”若晨刚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这不是给他们俩制造机会吗?岂不是正中某人下怀?
“这件事情·事关重大,阿姊不用忙,我还是自己去和王爷说清楚。”若晨找了一个理由圆了过去,若冉完全不知道他的心思,只当若晨真的是那么想,便也没有多言什么。
翌日一早,若晨专门在铺子里等着沈沛,沈沛原本是满心欢喜过去找若冉的,却只见到了若晨,他的眼神瞟了瞟,漫不经心的搜索着,可到处都不见若冉的身影。
“王爷不用找了,阿姊今日是不会出现的。”若晨一开口就打破了沈沛的幻想。
沈沛皱起眉头,他观察过好几日,若冉每日都会准时出现在铺子里,怎么只有今日不在?难道是为了躲自己?
“你和阿冉说了什么?”
沈沛误以为是若晨说了什么,才会让若冉不出现的。
“草民只是和阿姊说,想要亲自和王爷来说清楚。”若晨开始偷换慨念,并不正面的回应沈沛的问话,他也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就问沈沛,是不是故意想把他支开。
沈沛的小心思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便是俞长胜三人都当他是为了苏穆着想,说的多了就连沈沛自己都开始相信,如今被若晨戳穿,着实有点儿尴尬,“本王……”
沈沛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若晨却问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草民斗胆,只想知道王爷如今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您对阿姊和阿姊的孩子,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晨开口问沈沛,也没有告诉他悦悦其实是他的孩子。
这是阿姊想要隐瞒的秘密,作为弟弟,理当为阿姊守护这个秘密,说与不说是阿姊的权利,旁人没有这个资格。
沈沛看了一眼若晨,倒也没有隐瞒,只说自己想和若冉重新开始。
“至于悦悦……”沈沛说到这儿想起了昨日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崽子,心里头虽然有点儿堵,也还是同样的难受,倒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本王会将她……视如己出。”
“王爷此言当真?”若晨不太敢相信的看着沈沛,一直盯着沈沛看,想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本王从不说谎。”沈沛傲然道。
若晨沉默了一会儿,对于沈沛的话也是有几分相信的,身为帝后最疼爱的皇子,秦王沈沛哪里需要说谎,不仅没必要,还不屑。
只是这视如己出四个字,说的容易,做起来却很困难。
“王爷当真?能接受悦悦吗?”若晨的脸色有点儿复杂,毕竟在他们的认知里,悦悦是阿姊和旁人的孩子……
对于秦王而言,那便是阿姊背叛他的证明,他当真能够毫无芥蒂吗?
“本王不清楚。”沈沛也没瞒着他,颇为诚恳的告诉若晨,“本王不清楚到底能不能接受悦悦……可是本王会努力的。”
就算是为了若冉,沈沛也会努力的去接受悦悦,沈沛像是看出了若晨的顾虑一般,冷着脸解释,“本王没有告诉阿冉这件事……只想做到了之后再告诉她。”
免得让若冉再难受一次。
有些话说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她不信他的承诺,便……信他的行动吧。
“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沈沛不放心的交代一句。
若晨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心说秦王殿下是不是想太多了?自己巴不得阿姊跟他快点分开,怎么可能去和阿姊叭叭这些事儿?
说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沈沛便问若晨的打算,对北漠之行的看法。
若晨其实心中是期待的,只不过……忐忑大于期待,毕竟都已经分开了那么多年……父母对于若晨而言,实在是太过于遥远,况且他又不可能单独的把阿姊和悦悦留下来。
即便秦王真的会保护阿姊,若晨也不可能会在这时候走的。
“草民还要仔细的想一想。”若晨理智的拒绝,认亲一事并不需要那么着急,苏元帅和尹夫人又不会不见,况且他也不一定就是他们的孩子,他思来想去还是阿姊重要些,“草民还需要好好的想想清楚……毕竟……草民有些担心。”
若晨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心里如同明镜儿似的,如果不是因为阿姊的原因,去一趟北漠其实根本没有关系,就算他真的不是苏元帅和尹夫人的孩子,他也是愿意走一趟的,就当是全了他夫妻二人的心愿。
若非是这些边关将领的牺牲,哪有如今的安居乐业?
沈沛也只能尊重若晨的意思,只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若冉在哪里。
“你阿姊她……”
沈沛正愁要怎么问,隔壁铺子的大婶儿瞧见若晨便热情的招呼起来,“哟,小晨怎么来了?今儿个你阿姊不是休息吗?”
沈沛听到这里,怔怔的看向若晨,“阿冉她,今日休息?”
若晨摸了摸鼻子,没有回话,他只说今日不会出现,又没说别的。
大婶儿看了看若晨,又看了看一旁的沈沛,做小买卖的眼力都是不差的,况且沈沛的长相太让人印象深刻,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沈沛便是昨日的那个男人,“这位郎君怎么又来了?”
沈沛:???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又来了?
大婶儿见沈沛的脸色有点差,也不敢去和沈沛说话,只能走到一边去扯了扯若晨的衣袖,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若晨,“这位郎君是来干什么的?也是追求你阿姊的吗?”
沈沛:“……”
若晨看到沈沛的脸色越来越差,一时之间非常的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虽然见不得沈沛好,但也不想把沈沛给惹恼了,“婶儿,一会儿说,一会儿说,你先回吧,铺子里有客人。”
若晨连哄带骗的那大婶儿给哄走,就打算溜之大吉,却被沈沛给拦住了去路。
“那婆子的话是什么意思?”沈沛冷着脸问若晨,“‘也是追求你阿姊的吗?’有什么人追求阿冉?”
若晨摸了摸鼻子,他是存心想要气一气沈沛的,只是吧,这个度得把握好,就在若晨在组织语言的时候,一旁被他哄走的大婶儿又出现了,“这位郎君你居然不知道吗?若夫人在我们这儿可是出了名的美人儿,爱慕她的俊俏郎君可多了。”
“若夫人长得好看,悦悦也长的可爱,有的是俊俏郎君上赶着当后爹呢。”大婶儿叭叭的开口,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大齐民风开放,寡妇本就可以二嫁,只要名正言顺,没有人会风言风语。
沈沛:“……”
若晨:“……”
若晨摸了摸鼻子,心说大婶儿这话说得也没错,眼前不就有一位,也上赶着想给悦悦当“后爹”呢。
可若晨却不能让大婶儿再说下去,免得秦王殿下真的就恼了。若晨便想着把沈沛给劝走,谁曾想秦王殿下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开始和大神攀谈起来,问出了诸如张公子,李公子,王员外等等人。
甚至为了套话,沈沛还特意去买了几盒胭脂水粉。
之后,若晨就看到沈沛黑着一张脸走了,那方向刚好是他们家……
若晨怕出什么事,连忙关好铺子的大门就要去追,可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云静竹拦住了去路,“若晨小公子,请留步,在下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若晨见到是云静竹停下了脚步,缓缓的回应,“云将军不要折煞草民了,草民不过一介白身,当不得公子二字,云将军若是不着急我们能不能改日再谈?如今我还有要事要去办。”
若晨有些着急的看着沈沛离去的方向,云静竹也知道自己这时候把人拦住有点儿不大合适,只是……一方面为了自己的私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王爷创造点机会,云静竹这才做出强人所难的事情。
“若晨小公子尽管放心,王爷不会对若冉姑娘做什么的。”云静竹随着俞长胜他们的称呼喊若冉姑娘,虽然若冉如今有了孩子喊这个称呼并不太合适,只是云静竹每次喊若夫人的时候总是会被王爷瞪,久而久之云静竹也不敢去触沈沛的霉头,“想来王爷的心思,若晨小公子也是清楚的……我们这些当属下的也清楚,王爷不愿我们看轻若冉姑娘,特意三令五申的告诫过我们,千万不能对她不敬。”
若晨的眉头微微的舒展开,但还是不愿意和云静竹叙话。
云静竹再接再厉,“想来小公子也看得出,他们俩彼此有意……不如,便让他们给彼此一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这些旁观者只需要当看客就好。”
毕竟……王爷和若冉姑娘的事情,也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若晨想起阿姊时常看着悦悦发呆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无奈的看着云静竹,“云将军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云静竹松了一口气,便提出去酒楼坐坐,若晨应允了。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酒楼,点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云静竹也不绕弯子,便和若晨说起了苏穆夫妻俩。
若晨狐疑的抬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莫不是想要劝我去北漠?我……”
“若晨小公子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过来劝你的。”云静竹给若晨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酒,推了一杯给若晨,“在下只是想告诉你,苏元帅和尹夫人他们俩,一直都在找你,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云静竹告诉若晨,自己父母双亡,是尹夫人带大的,尹夫人每一年都会给孩子准备各种各样的礼物,他们也没有别的孩子,一直都活在自责和愧疚当中,若非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在身上,只怕天涯海角都要去找凶手报仇。
若晨仔仔细细的听完,沉默不语,良久才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心中有些无措。
“王爷和阿姊,都给我看了调查的证据……”方方面面,各种细节,各种足迹,无一不表明着,他们是在找他的,不知道的时候怀念着,知道的时候便再也没有放弃寻找。
可是……
“在下心中的确很着急,因为在下是尹夫人抚养长大的,说夫人是在下的养母也不为过,当真是希望小公子能早些去北漠呢,只是在下明白凡事不能强人所难。”云静竹过来这边其实还有另一个打算,只是怕若晨不接受才一直没提。
如今见若晨没有太过反感,她才想试探一二,“若晨小公子……若是你觉得对元帅和夫人太过于陌生,不如我给你讲讲他们的事儿可好?”
若晨诧异的抬头,有点意外的看着云静竹,许久才开口,“苏元帅和尹夫人都是英雄,他们夫妻二人的事迹,大齐的百姓都是耳熟能详的。”
云静竹见若晨盯着她看,也觉得有点儿尴尬,不大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下就是想着,已经十几年未见面,总会陌生和生疏的,我也不是想和你说那些耳熟能详的事迹,便是说一些他们平日的事儿……你不知道……苏元帅他那么威武的一个人,他居然怕大鲵,军营里的厨子每次做大鲵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碰……说瘆得慌。”
若晨:“……”
在云静竹的讲述当中,浮现在若晨脑海中的,并非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是那个脸谱化的叱咤风云的猛将,而是一个平常而普通的人,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
若晨听着听着,只觉得心情也渐渐的平静下来,那些惶恐和无措,也渐渐的平息了许多,他看着云静竹由衷的开口,“多谢云将军这般细心。”
云静竹不大在意的笑了笑,她也不知自己做这些是不是多此一举,可她当真是想尹夫人快些找到自己的孩子,也希望尹夫人和孩子可以少些隔阂。
两人在酒楼里相谈甚欢,酒都喝掉了好几壶……
另一边沈沛则是一脸阴沉的去南山镇找若冉,结果却扑了个空,若冉每个月十五和三十这两日会休息,都会带着悦悦去集市或者是海边逛逛,小小的孩子成日里不是跟着她去铺子就是跟着若晨去教书,实在是无趣的。
若冉便想着每个月抽出两天时间,全心全意的陪着悦悦。
悦悦喜欢珍珠,若冉今日便带着她来海边捡珠子,涨潮的时候沙滩上面还会留下贝壳,也会带来蚌珠,悦悦每一次捡到一颗珠子便会跑回来放到若冉的手里,然后再跑出去,至于悦悦捡回来的珠子,若冉都会用小荷包收好,全部给悦悦留起来,便是再漂亮合适的珠子,她也不会拿来用。
若冉每一次都会鼓励悦悦走的远一点,再远一点,让她一点一点的探索外界,她不能保护悦悦一辈子,便只能从一点一点的小事中告诉悦悦,让她从小就明白…有些事情只能她只能自己去做。
母女俩每次出现都能够引起人的注意,因为若冉长得太美,又是寡妇的身份,一开始的时候还有许多的风言风语,说她其实是大户人家养的美貌外室,本来是可以上位的,却因为生了个女儿,还是个哑巴被赶了出来,不得已才背井离乡……
直到他们知道若冉死去“丈夫”的身份,若冉摇身一变成为了军属遗孀……
他们这才对若冉改了观,从那之后这些风言风语便少了许多,除了有些个刻薄的还会说酸话,大多数百姓都是维护他们的。
南山镇的确民风淳朴,可若冉会有这般的待遇还是多亏了西南军的将军——侯海宏。
百姓们尊敬他,爱重他,连带着军属也尊敬,虽然若冉那“死了的丈夫”并不是西南军的,可百姓们却爱屋及乌。
悦悦玩累了之后便朝若冉跑过来,只是海滩上有许多藏在砂石底下的贝类,悦悦没有注意只一个劲的朝若冉扑过去……
眼看就要摔倒撞在尖锐的石头上了,若冉心中着急连忙扑了过去把孩子护在怀里,悦悦没有事儿,她自己却因为跑的太着急扭到了脚,那尖锐的石子狠狠的撞在了她的手肘上。
疼的若冉面容扭曲……
悦悦一脸害怕的看着若冉,若冉怕吓到孩子,只能硬挤出一丝笑容来安抚着悦悦,“不要怕,娘没事的……真的没事。”
一旁的渔民见状连忙过来帮忙,结果手还没碰到若冉的肩膀,就被一股力道强硬的拨开。
若冉诧异的扭头,才发现了一脸怒意的沈沛。他气喘吁吁的,显然是跑过来的,“您……”
若冉见到沈沛穿的又是常服,也不知沈沛是不是又在暗中调查什么,便也不敢叫破他的身份,渔民见到有人把自己推开心里是有点儿窝火的,刚想要发脾气可瞧着沈沛周身的气度便哑了火。
便是再没见识的也能看得出他非富即贵,渔民不敢造次,只能忍气吞声。
他过来帮忙纯粹是因为感念若晨的恩,知道得罪不起沈沛便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搓了搓手和若冉说话,“若夫人,既然有人帮你,那俺先走了。”
若冉道了谢,目送那渔民离开。
沈沛方才找了若冉许久,多番打听才知道若冉带着悦悦来到了海边,老远就看到若冉摔了,只是隔得太远太远,他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跑过来也是晚了一步。
沈沛今日知道有人追求若冉原本心里拧巴的很,这会儿又瞧见这一幕,心里的醋坛子早就给掀翻了,便阴阳怪气的开口刺了若冉,“怎么?这打鱼的也想当这小崽子的后爹吗?”
若冉:“……”
沈沛这是怎么了?
“王爷,您怎么又来了?”若冉疑惑不解的问道。
“爷来不得吗?”沈沛硬邦邦的烦躁道,听到又这个字只觉得生气,“你对所有人都能够和颜悦色的,怎么唯独对爷这般的不耐烦?”
“同样都是想当这小崽子的后爹,旁人可以,爷就不可以?爷是不配吗?”沈沛心中恼恨,说出的话当然也不好听,他心中堵着一口气,听到若冉有追求者的恼恨,还有方才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却无能为力的气恼,这些复杂的情绪全部交织在一起,沈沛心中着实憋闷的慌。
若冉没说话,沈沛便扶着她起来,若冉才发现自己脚疼得不行,她试着推开沈沛自己走,结果根本不行,才走一步路就差点摔下去,若非沈沛在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沈沛想抱她走,却被若冉给拒绝了。
沈沛也不理她双手抓着悦悦的衣服把她提起来塞到若冉怀里,冷冰冰的开口,“抱着。”
而后便不顾若冉的拒绝把她横抱起就朝来的方向走去,他见若冉想挣扎便开始恐吓她,“伤筋动骨是多大的毛病不用本王说你也知道,能不能动得看过大夫才行,若是你硬要自己走日后落下了残疾,看你怎么办。”
若冉听到这话到底是没敢乱动。
现在可不是瞎逞能的时候……她腿脚不便如何照顾悦悦?
“你是不想他们瞎传吗?”沈沛见若冉不情愿还以为是这个原因,他虽然不大高兴,却也是顾虑着若冉的,“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他们乱说话的。”
若冉本想摇头的,却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她昔日和沈沛在一起,从不畏惧流言蜚语,只是如今她凡事都要为了悦悦考虑。怕悦悦会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他们的想法都变得不一样了,如何还能在一起?
谈何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