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冰面承载不了两个人的重量,哗啦一声豁开一道口子,黑色的窟窿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众人的面前,深不见底,底下好似蛰伏着吃人的猛兽一般,让人不敢上前。
冰面裂开的声音,就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着岸边的人,让她们迈不动步子,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冰冷的湖水倒灌进若冉的脖子,她穿着夹袄和斗篷,原本保暖御寒的东西,如今都成了累赘,她只觉得水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把她猛然往下拽。
眼前一片模糊,意识也渐渐变得不甚清明,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却被一双手拽住,随后不等她挣扎,便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若冉感觉自己身上沉重的斗篷和夹袄被解下,虽轻松了不少,却也觉得愈发寒冷……
若冉前头刚落水,沈沛后头就赶到,想也没想的跳了下去,他如今只庆幸自己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一些,后果只怕是不堪设想。
沈沛不管不顾的跳了水,吓坏了周围一圈人,一个个站在岸边张望着,边上的侍卫以最快的速度围过来扑通扑通的跳了下去。
等在岸边的见到沈沛浮出水面,立刻七手八脚的把两人拉上岸,沈沛全程紧紧的护着若冉,根本不让旁人碰她分毫。
若冉被沈沛救上岸,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到胸腔里濒死的气息逐渐褪去,她才感觉到自己原来还活着……
若冉睁开眼看向沈沛,劫后余生的庆幸充斥着胸腔,她抓着沈沛的衣襟缓缓开口,想说点什么,终究是,什么都没说,“爷……”
她被冻得瑟瑟发抖,整个儿窝在沈沛怀里,风一吹,更是冷彻入骨,沈沛环顾四周瞧见了方才被自己随意甩开的大氅,此时此刻正被姜婉潼抱在怀里。
沈沛也来不及追究是怎么回事,不等姜婉潼呈上,直接走过去一把扯过,把若冉严严实实的包裹在里头。
大氅的衣摆重重的扫在姜婉潼的手上,带起来一阵冷风,宛如冬日凛冽的寒风一般无情的刮在她的脸上,让她躲闪不及,冷到心里……
沈沛,居然为了一个奴婢,这般不顾及她的脸面?
沈沛压根没心思注意旁的,自然也不曾注意到姜婉潼怨毒的神色,他横抱着若冉就往寝宫跑去,“传太医,跟着过来的太医全部找过来。”
沈沛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声,这会儿的心思全放在若冉身上。
可若冉的理智已经回拢,深知不能就这般一走了之,她靠在沈沛的肩膀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冷的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还是勉强自己艰难的开口言语,“爷……姚……姚大小姐……”
“闭嘴,冷就少说点话。”沈沛凶狠的骂道,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不过离开几个时辰,就闹成这样,这都是什么事儿?
若冉抬起头看向沈沛,思绪飘得老远老远,沈沛的大氅裹在自己身上,他的身上穿着单薄的外衣,如今已经被湖水浸湿,如墨般的长发同样湿漉漉的,还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外头的天气太冷,没一会儿功夫,沈沛的头发上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若冉并非不识好歹,她私心里也想姚素弦就这么沉入湖底。
但她却不愿沈沛被旁人诟病,“姚素弦的父亲是四品官员,爷……姚素弦她……她……”
“行了。”沈沛没没好气的打断她的话,“自有人会去救,你莫操心。”
若冉闻言总算放心下来,她真怕沈沛脾气一上来,姚素弦没死都要把她沉湖,姚素弦死不足惜,却不能是沈沛的缘故。
沈沛见怀里的人抖的不行,加快了步伐,一进寝宫就抱着人往后院的温泉去,他扔掉大氅,想把若冉放进温泉池子里。
可若冉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喃喃的说着冷。沈沛想也没想的跳进温泉池子,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用体温暖着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池子周围湿了一大片……
沈沛眉头微皱,却没心思去理会,冷着声让宫人们准备一会儿御医要用的东西。
可这些宫人们却误会沈沛的意思,三三两两围上来要打扫温泉池边的水渍。
以往有若冉从中周旋,沈沛从未有那么直观的感受,如今只觉得身边伺候的这些个,统统都是蠢货,“都没带脑子吗?”
一屋子宫人被沈沛骂的束手束脚,沈沛看着她们那战战兢兢的模样,愈发来气,“到底会不会做事?不会做就滚!”
沈沛暴躁的不行,若非若冉抓着他的衣襟,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恐怕就不是责骂那么简单。
沈沛手忙脚乱的指使着宫人们,若冉却在他怀里慢慢合了眼,体温一点一点的回暖,她不再颤抖,却也因为这温泉的缘故,意识变得模糊起来。
她渐渐的抓不住沈沛的衣襟,一点一点的滑落,沈沛眼疾手快的把人捞回来,见她没了意识焦急的喊出声来,他喊的太着急,以至于隐匿的侍卫们全部冲出来,“王爷,发生了何事?”
沈沛已经快被这些混乱折腾得没了脾气,用身子把若冉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没好气的喝道:“本王无碍,滚远点。”
跪了一地的侍卫又如同潮水一般的褪去,说话间太医总算过来了,他抱着若冉跳出温泉池,万分不放心的把若冉交给医女。
等沈沛换完衣裳过去,太医已经诊完脉,正在一旁写方子,“回秦王殿下的话,这位姑娘是受了风寒,万幸没有受寒太久,不日便会痊愈……”
太医们抹了抹脑袋上的冷汗,被秦王的侍卫长架过来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已经做好了要被问责的准备,视死如归的搭上脉,却一个个都傻了眼,还以为是自个儿太紧张误诊的。
结果和同僚交流一番才知当真是不严重。
“她什么时候会醒?”沈沛没理会太医说的话,冷着声追问。
每个人的情况都不怎么一样,太医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沈沛薄薄的唇瓣抿的紧紧的,半晌才勉为其难的开口说话,“本王也不为难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她什么时候醒,你们什么时候走。”
太医们:“……”
这叫不为难吗?这分明就是为难!
要是这姑娘一晚上不醒?他们得一直待着?听秦王殿下方才的话,想必是他们理解的这个意思,照顾病患天经地义,可他们实在没胆子和秦王殿下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可看秦王殿下的架势,怕是根本不会走,几个太医就宛如鹌鹑一般的缩在角落里研究药方,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他们并没有胆子去挑衅秦王殿下的脾气。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们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何为度日如年,偏秦王殿下老神在在,喝茶品茗,半点看不出情绪,就在他们以为秦王殿下脾气好了许多之际。
却突兀的听见茶杯碎裂的声音,众太医抬起头,只见沈沛直接捏碎了手里的茶杯,冲着身旁的人冷笑一声,声音冷冽如冰,“来的正好,本王没空去找他,他倒是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吓得一旁的太医们愈发安静…
沈沛不甚在意的扔了手里的茶杯碎片,整了整衣裳,就要出去会一会姚安,还未走出几步,就被若冉的呻·吟声打断,沈沛脚步一拐,径直的往床边走去,半点没觉得为难,顺便让四喜去知会姚安好生候着。
沈沛看着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若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可面上却是万分的嫌弃,“你是蠢货吗?”
若冉刚刚醒来就被沈沛这般劈头盖脸一顿骂,多少有点儿委屈,“爷……奴婢差点就死了。”
她若是死了,她的银子可怎么办?
“姓姚的要害你,你就这么笨,能被她推下湖去?”
若冉心说她那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一茬,姚素弦就是个意外。
况且自个儿也没有吃亏不是,虽说落了水,但姚素弦也没落得好,可沈沛如今脸色这般差,若冉当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抓着被子巴巴的望向他。
“那……奴婢应当如何?”若冉不耻下问。
沈沛很满意若冉的识时务,脸色稍霁,“自然是觉察到她想对你动手之前,先把人踹到湖里。”
若冉:“……”
她的主子还真当是看得起她,若真按照沈沛的方法行事,等待她的是牢狱之灾还是断头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