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狱后的每个深夜,祝鸢总是睡得不踏实。
她本来就睡眠很浅,又常常梦魇缠身。
梦境中的动静越来越真实,祝鸢心里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但那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并没有消失。
不是梦。
她从黑暗中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天使雕塑,紧紧握在手心,慢慢下床。
声音是从客厅里面传来的,老房子的隔音不好,一片静谧之中,翻箱倒柜的声音尤为明显,祝鸢心里跳了跳。
家里似乎是进小偷了。
老旧小区的外墙有许多坑坑洼洼的洞和一些住户违规搭建在外面安置的一些屋棚,小偷很容易就顺着这些东西爬上楼,翻到家里面来。
祝鸢一手握紧陶瓷雕塑,一手拿着手机报警。
她不敢发出声音,只能编辑短信发送,她从前看过新闻科普,在12110后面加上区号就可以通过短信求助了。
可能因为太过紧张,祝鸢打字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着。
她发送了自己的地址,报完警后,忽然发现外面的动静没有了。
她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小偷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所以离开了家里,也不敢贸贸然打开卧室门,只能将耳朵贴在门后仔细听。
她的视线微微下垂,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老式房屋的房门底下都留着大概一厘米的空隙,这个空隙原本会有一些光亮,但是此时此刻,光亮处有两处阴影……
就像是人的两只脚站在那里,挡住了微弱的光芒。
刹那间,祝鸢全身汗毛直立,冷汗涔涔!
她知道,那个人现在就站在她的卧室门外!和她一门之隔!
就在她反应过来这件事的时候,面前的门把手忽然转动,外面的人正在拉开她的卧室门!
门锁早已年久失修,祝鸢迅速抓住门把手,用身子死死抵在门后,情急之下,她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大声叫喊!
“着火了!着火了!大家快点起床!——”
祝鸢知道,老小区的隔音很不好,而能快速引起邻居注意的方式,就是大声叫喊“着火了”。
虽然邻居们也不能进到她的家里来,但至少,有其他人的声音能让门外的小偷乱了阵脚。
她想尽一切办法自救,可身体的力量终究是抵不过外面男人的力气,“砰”的一声!门外的男人猛地推开了卧室门,祝鸢被一股巨大的力气推翻在地!
男人想也不想地便向她扑来,空气中随即刮出一阵男人的体臭和白酒混杂的味道,祝鸢翻身躲开,拿起手中的雕塑狠狠砸向男人的脑袋!
“啊!”男人痛呼一声,转过脸来恶狠狠地看着祝鸢,“臭娘们儿,老子弄死你!”
说罢,他伸出手抓住祝鸢的手腕,将她死死地往床上扯!
小区里的人渐渐听到了动静,说话声音渐渐传了进来,祝鸢大喊,“救命啊!有强盗进屋了!救命!”
男人一把捂住她的口鼻,祝鸢想也不想,直接一口咬上去!
随即,祝鸢尖叫着用指尖狠狠地挖他的脸,大拇指对准他的眼睛便用力按了下去!
“啊——!”男人发出一道哀嚎般的叫声,抬手重重地一巴掌打在了祝鸢的脸上!
祝鸢几乎整个身子都飞了出去,额头撞在床头柜上,额头处传来的剧痛和逐渐开始涣散的神情让她感到绝望……
这时,大门外突然响起了小区里几个老太太猛烈敲门的声音。
老太太们尖利的嗓音穿透进来,“姑娘你没事吧!我们都报警啦,警察马上就到!姑娘再坚持一下啊!”
另外一个老太太尖声辱骂着,“天杀的狗东西!好事不做做这档子缺德事!也不怕不得好死!”
“警察要来了!把你抓紧去关一辈子!”
屋内,祝鸢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终于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的警铃声。
面前的男人终于才慌了神,慌慌张张跑出卧室,打算翻窗逃走!
一道喇叭声音响起,“嫌犯在东门外墙处抓获!上楼去检查伤者情况!”
祝鸢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一行眼泪在黑暗中掉落,她终于后怕地哭出了声音……
警察在外面敲门,祝鸢平复心绪,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过去开门。
额头上的血渍让面前的女警一惊,“先去医院吧,等养好精神再去做笔录,那个人我们已经抓到了,别担心。”
祝鸢扯了扯嘴角,“谢谢。”
坐在警车里,祝鸢目光幽幽地看向窗外。
她没有注意到,另一侧,一辆墨绿色布加迪疾驰而过,又很快地隐匿在夜色之中。
-
车内的陈明恩看了一眼外面的警车。
池景行并未睁眼,“直接去公司吧。”
池景行的办公室里有一间休息室,工作很忙时,他会直接睡在公司,不回家。
警笛声越来越远,池景行睁眼点开手机。
凌晨两点零一分。
……
祝鸢当晚就住在医院里。
女警陪着她做了一些检查,将她带回病房,“检查的票据你收好,到时候会算在嫌犯的赔偿款里面,我问过医生了,你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最好在医院里观察两天。”
祝鸢点头,“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吧,我没事。”
女警看着她的样子,还是叮嘱道,“最好叫个家属来陪你,万一中途有什么事……”
“我爸妈不在海市,”祝鸢轻声道,“不想让两位老人家担心,我真的没事,可能睡一觉就好了。”
女警点点头,“那我先回去忙了,你有事就打分局电话。”
女警走后,祝鸢昏昏沉沉地躺在病床上,用被子盖住一半的脸。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其实真的很怕、也很讨厌医院。
医院的白墙、狭窄的病床,消毒液的味道,以及随处可见的生命逐渐消亡的景象,都让她感到害怕。
即将昏睡过去之前,祝鸢又忽然一个激灵惊醒,急急拿出手机,找到杜春华的电话,编辑短信。
“杜姐,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想请一天的假,希望批准。”
发完短信,祝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