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城伫立在群山之间,山间总是弥漫着浓雾,封闭的地形使其难以消散,整座城若隐若现。
黎清歌踏进主殿,朝城主位上端坐的女子行礼:“师父。”
方秋禾年近半百,发间隐约可见丝丝白发,却依旧可见风姿绰约。
“何事?”
黎清歌将手中的文书双手奉上:“三月前,石剑任平生的踪迹出现在千仞阁,一夜之间,千仞阁便被覆灭,只有一人生还,目前下落不明。”
方秋禾闻言微愣:“千仞阁在杀手组织排名榜可入前三,如今竟在一夜之间被一锅端了,是谁又如此本事?”
黎清歌从袖中取出手帕打开,露出被包裹的铁器碎片:“我在千仞阁的废墟中找到了这个。”
方秋禾接过仔细看了一眼,嗤笑:“不夜天的落雷,千仞阁灭的不冤。”
黎清歌皱眉:“不夜天连落雷都用上了,竟也没有得到任平生吗?”
方秋禾饶有趣味地“哦”了一声,语调上扬:“竟这么热闹?”
“那晚不夜天折了不少人,弟子郭云野断了右臂,大弟子时凌云被发现时也是昏迷状态。”
方秋禾合上手中的文书:“肖想任平生,不夜天合该付出点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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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天,三人将万戾门摸索了个遍也找不到封印之眼。
池鱼也已经习惯了耳边时不时的声响,甚至可以安然地闭目聚神。
正如此刻,池鱼端端正正地跪在软垫上,他们三人就围坐在案几旁,叽哩咕噜地讨论着。
池鱼起身,点燃供香,插在香炉里。
蒋元序拍案而起:“我再去寻一圈,我就不信这世上会有无眼的封印!”
声音之大,供香上的灰都被震了下来。
池鱼侧目略带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又视若无睹地离开。
后脚还未踏出门槛,就听见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回身只见沈既白面色苍白晕在地上。
蒋元英和蒋元序焦急的围在两旁,从沈既白怀中掏出蚀冰丸,喂给他吃。
池鱼凝神细看,在沈既白眉间看见了几近透明的冰川银花。
这人是谁?体内竟有冰川银花。
池鱼缓步上前:“你们若不想害死他,就继续喂他吧。”
蒋元序醒神:“前辈,你一直被封印在这冰川银石之中,一定有法子可以对付它,求你救救既白!”
蒋元英也道:“恳请前辈救救既白!”
池鱼蹲下来,为沈既白把了把脉,状似无意地问:“他是如何被冰川银石伤到的?”
蒋元英皱眉回忆:“家中长辈对此事十分缄默,我们也不知详情,只知道是十年前的事。”
池鱼喃喃:“十年前啊……”
池鱼松开沈既白的手,食指与中指轻轻抚摸他眉间的冰川银花,接着输出一道透明的灵力,将冰川银花逼退体内。
直到沈既白舒展开眉头,池鱼才收回了灵力。
池鱼稳了稳灵力,坐在案几旁:“这里是万圣堂的禁地,怎么会来这儿?”
蒋元英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蒋元序:“我们并非万圣堂弟子,只是在后山迷了路,不小心误闯了前辈的地盘。”
池鱼垂眼,睫毛微颤,透出纠结:“那你们可知晓近十年万圣堂的人和事?”
蒋元序素来爱听江湖轶事,池鱼这一句让他蠢蠢欲动,见兄长没有反对,松了一口气。
“十年前万圣堂像缺了弟子一般广招徒弟,其中最出彩的就是女弟子苏相予,这可是个妙人,不仅生得貌美,短短十年便入了地境,如今她也才十六岁……”
池鱼见他还要继续讲下去,皱着眉头打断:“我记得柳复宁有个关门弟子很是厉害,还娶了自己的女儿。”
蒋元序一副看透了她的感觉:“原来前辈想知道的是这样的江湖绯闻呀,你早说呀!”
池鱼瞪了他一眼,蒋元序立刻老实了:“你说的那个关门弟子叫周郁仪,十年前和柳师姐定亲,据说一年之后该履行婚约之时,柳师姐还不愿意呢。”
“那他们,成亲了吗?”
“当然成亲了,周师兄可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少年天才,和柳师姐郎才女貌,才成婚便生了个大胖小子……
还有彭师兄和他在江湖上结识的房姐姐,虽然打打闹闹了几年,七年前也成了亲,生了个可爱的小姑娘……”
蒋元序后来又说了什么,池鱼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里只觉得空落落的。
原来,他们都过得很幸福啊。
自己的消失,还了江湖一个安宁,也给了他们幸福的前提。
十年前再悲惨壮烈,终究都过去了,他们都往前看,只有自己,一直被困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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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氏兄弟未归,沈既白也了无音讯,拓苍山上上下下乱成了一片。
沈舟络坐在主位上:“元序顽劣,不见十天半个月也是寻常,怎的连元英也不曾传来消息?”
接着担忧得直唉声叹气:“既白身子骨弱,万一蚀冰丸没了可如何是好?”
“如今任平生现世,江湖上又是好一阵动荡,万一有了什么意外……”
汪絮因为沈舟络递了一杯茶:“师父,大师兄好歹也入了地境,若非遇上等闲高手,定能带着既白和元序全身而退。”
沈舟络喝了口茶,渐渐冷静下来,摸索着扳指:“江湖上并无他们三人的消息,也许人还在万圣堂,我已去信,也派了些弟子下山,总会有音讯的。”
汪絮因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倘若他们未下万圣堂,万一闯进了万戾门……”
沈舟络也如临大敌:“但愿他们切莫自报家门,十年前的事还历历在目。”
十年前,好像没有最终的赢家。
池鱼被封万戾门,万圣堂弟子死伤过半,拓苍山沈既白被冰川银石所害,千山城方秋禾痛失所爱……
凡在此局中者,都不得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