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纱洒在少女柔嫩光滑的脸上,在她轻软的发丝上笼了一重淡金色的光晕。
微凉的手腕轻轻勾住他后颈,她需努力踮起脚尖,才堪堪啄上他浅淡的薄唇。
少女沐浴后清新的香气像一张挣不脱的网,朝他兜头笼罩而来。
程寂下意识握紧拳头,在身后来人撩开门帘的一瞬,听见赵嫣在他耳边简短急促地说:“抱着我。”
程寂没有动。
那片轻若羽毛般的唇倏然离去,勾在他颈后的手却没有挪开。
少女雪白的下巴抵在他肩膊上,他听她用酥软微哑的声音对他身后的人打了声招呼。
“表兄——”
拉长了尾音,像说醉话。
张珏的表情十分精彩。
他特地遣李姑姑来拖住赵嫣,就是为了自己独自前来时,不至扑了一空。又特地提前交代过杏子园外的守卫,杜绝他人来探望她的可能。
他兴冲冲前来,却万万想不到,她房中会站着一个男人。
还以如此亲密无间的姿态,如此猝不及防地直白撞入他眼里。
他可以忍受她曾与他人出双入对,能够接受她身边流连着垂涎于她美色的各样人等,他有耐心,也有自信,只要她尚识时务,头脑清明,就该当知道如何选择。
少年背身而立,在张珏的角度看不见他泛红的耳尖和发红的眼角.此刻程寂的反应终于不再是麻木冷漠,他张开的眸子里盛满不敢置信,而后备感耻辱。
这就是南陈贵女的教养和仪范吗?
怎能,怎能就这样当着外人面前,如此面不改色的勾缠于他,怎么能不顾他意愿就如此轻浮、如此不知廉耻……
张珏立在帘下,默了一瞬,而后轻嗤一声。
“表妹你,越发胡闹了。”
仿佛长辈对顽劣小辈一般半是责备半是无奈的一斥,看似不疼不痒,空气中骤然沉下来的气压却丝毫骗不得人。
他狭长的眸子淡淡扫了一眼程寂僵直的脊背。赵嫣了解他,在那寥寥一瞬注视中读出可怖的杀意。
肩头骤然一松,柔弱无骨的少女松开了搭在程寂肩背上的手。
她的手并没有远离,松开勾住的后颈,抚上他紧绷的下巴,“乖,你先出去,待会儿再找你。”
程寂瞭她一眼,她没有看他,漫不经心地拢了拢肩头滑落的披帛,软绵绵地倚在窗前摆着插屏的炕桌上。
程寂转身,在越过张珏的时候,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脸。
他记得这张脸,这双眼睛。
初受掳劫,此人便是顶着这样一张笑脸,在他面前生生笞死了数名逃走又被抓回的北凉人。
这双淬着寒光的狭长眼眸,曾在每一个受掳的北凉人身上游走过,毒蛇般阴冷。
张珏没有过多地关注他,很快移开目光,显然他不曾认出,面前这高挑清瘦的少年,曾是他手下的俘虏。
他朝赵嫣走了去,随意坐在炕桌对面,扣住她去拿茶盏的手。
“姓翟的死了,一无名小卒也能入得咱们平昭郡主的眼?”
赵嫣拍掉他的手,漫不经心笑了,“他在世子眼里是无名小卒,在我这儿,却是最温柔俊俏的郎君。世子来找我,不是为着管我的房里事吧?怎么,替您妹子讨公道来了?”
张珏捻着指尖,方才那一瞬触碰的滑润之感仿佛犹然残存。“傻子,我哪一次不是偏帮着你?明年就是大选,榛榛在平都的日子不多了,你姑且瞧我面上,让一让她,别跟她一般见识,嗯?”
“世子大驾,纡尊降贵前来说和,平昭哪里敢说个不字?”
她对着他,总是这副没好气的样子,张珏自问并非是个好脾气的人,不必说平都地界,便是京里那些高门闺秀,哪个又敢如此抢白他?他也说不上来,眼前之人究竟有何魔力,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
“表妹……”
“世子,”窗外一声轻呼,赵嫣听得出,是张珏身边的宫人。
张珏一肚子调情的本事还没发挥出来,先是撞见赵嫣与人勾缠,再被外头宫人扰兴,他闭了闭眼,强行抑住心里的怒气,咬牙切齿地道:“何事?”
“苏姑娘许姑娘她们来了,说要探望平昭郡主,人在外头候着,世子您看——”
不怪底下人不敢做主驱赶外头的人,苏敏和许芊芊皆是这回待选女子里极有可能成为张珏妻子的人,不仅出身高贵,和张珏亦是青梅竹马,情分颇深。
张珏下意识瞥了眼赵嫣,怎么会这样巧?他前脚才走进来,那些人后脚便到了。月婵被李姑姑牵制着,没可能通风报信,适才那青年男子……不对,她堂堂郡主出行,怎可能只带月婵一名侍人?
张珏面色沉下来,心中恼恨赵嫣不识抬举。
论出身,赵嫣名为公主之女,可这公主尊号自来便带了许多的水分,旁人不知底细,尚敬这公主几分,可他是知道内情的人,她究竟哪里来的底气一再拒绝他的亲近?
“表妹既有客至,便一并请进来吧。”几息之间,张珏平复了心绪。
赵嫣见他稳稳坐在那儿,似乎并不准备离开,不由讥道:“表兄也对我们小姊妹间的话题有兴趣吗?”
顿了顿,面上浮起一抹笑来,“哦,我知道了。”
她意有所指地说:“表兄是想借机,多瞧瞧那几个画中的美人儿了吧?”
张珏即将婚配,各家闺秀的描图和八字都被送进了王府,苏敏和许芊芊的肖像自然也在送选之列。
张珏被她取笑,并不着恼,抬手轻拢住她袖角,赵嫣挣了挣,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猛地拉入臂弯。
“怎么,表妹妒了吗?”
他呼吸近在咫尺,嘴唇几乎贴在她面颊,“傻丫头,那些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为兄日日夜夜赏玩的描图,唯有表妹那一幅罢了。”
“可惜画工到底技拙,描绘不出表妹风仪之万一……”
“平昭,你怎么样了!”
苏敏人已到了帘外,张珏松开了怀里的人,满意地靠在软枕上,瞧她面色变幻不定的模样。
瞧她这幅惊讶的样子,大抵还不知自己的描图和八字早被送到他案上了吧?
暮云公主从来极识时务,岂会放弃任何攀附的机会?
只可惜,只可惜……他的妻子,未来的永怀王妃,绝不能是身份上存在任何污点的女人。
他很清楚,他不会娶她为妻,但这并不妨碍,他疯狂地想要得到她。
他想把她锁在自己身边,做一名任他摆布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