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已过,天气逐渐转凉,短袖的上衣外已经披上外套。
这天施子贡在周末被特批一天的假期,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他要出去见一个人。
早晨的朝阳有些可爱,像有着小姑娘刚刚起身的起床气,只透着些光线映照着半黑半明的大地。
太阳直射角已经慢慢从赤道上往南移,这让北半球的黑夜更为漫长。
可在这尚需路灯照明的大道上,一个女孩儿迎着秋风在等待着他。
女孩儿穿着长裙,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秋风拂过她的身体,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和白裙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这天他的打扮还是很简单,工装裤,军绿外套,穿着一双民制军靴。
她等着他,他奔向她,两人在风中相拥,紧紧抱着对方。
思念是一种病,再相见时如同服下一剂猛药,让人突然痊愈,再难割舍这份温暖。
她捧着他的脸,嗤笑一声。
“还长高了嘛,嗯,黑了不少,也结实不了不少,有没有想我呢?”
“想着,也怕着,我算是捅了你们组织的窝了,身边好几个人都是组织里头的。”
“别怕,不是和你说了嘛,路不同,道是相同的。”
两人手牵着手在风中而行,秋日是悲伤的季节,可这一刻,却胜过春日的万物复苏。
“走吧,改善一下伙食,我们去吃早餐。”
“上哪儿吃去?”
“这大早上的,要吃早餐就去粤菜馆嘛,尝一尝广东人的早茶。”
他微笑着搂过杨悦的身子,以前感觉她和自己差不多的身形,没有这种怜爱的感觉。
现在不同了,自己身高长了,比身边的女孩儿高出了不少,体重也猛增,肌肉也变得结实,突然觉得身边的女孩儿不再是个姐姐的模样,而是一个小女孩儿。
“你知道的,我不挑食,随便对付一口就好了。”
“你是不挑,可我的钱兜子挺挑,钱袋子鼓了,自然想要挑一些值价的玩意儿。”
“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受委屈?”
“这倒是没有,同学之间相处很是愉快,我和那个教官,叫陈守信,相互了解了不少,他很节俭,他给我的感觉很像家乡的表哥。”
“嗯,就是他,本省组织领导人,年轻有为呀,你可能不知道,他可是一等功臣。”
“那就更好了,这样的人懂得奉献,他出身应该和我差不多吧,戾气挺大的,但是人又很好,特别务实求是,没有一点架子,今天能特例批假,就是他给的。”
杨悦又是嗤笑一声,一汪春水的眼神看着他,“有没有想过,他是想让我来给你做思想指导的?”
“不是想过,而是肯定,我看得出来,他是很想让我加入组织,可是他又放心不下我,觉得我太过现实了。”
“其实你不知道,他出身是非常好的,他的父亲是一名共和国上将,他的二爷爷,也曾经是上将军衔,两个老人都是越战的功臣。”
听到这施子贡傻了眼,怪不得,这么年轻就是少校了。
但是道理也不应该,这么一个出身将门的青年,一点架子也没有,而且低调得太过分了。
而且这个人又非常地刻苦和努力,又总是想着别人的事情,自己的事倒是毫不在意,和以往他见过的二代们太不一样。
相对而言的刘青山,为人很乐呵,但是总想着要争要抢,凡事都要第一,李牧也算得上出身不错,他一身的贵族氛围感却很浓烈。
二人都有自己的风格,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两人做事都很招摇,是特别耀眼的。
对比自己的教官,低调的太过分,只要不是自己去想,他几乎就摆在那儿没人理会,身边的人也不多,总是把自己藏起来。
“太让我震惊了,他自己就特别优秀,他的出身还这么好,我要是他的话,我更愿意享受一下生活。”
“其实组织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理想主义者,总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又想着去实现这些事儿,免不了这样的激情,不管贫苦还是富贵,他们都要去做的。”
“我新兵连的班长告诉我,不要被平淡给磨灭,要挑战自己,找些难事折磨自己,这样才能保持热情,看来陈教官不是一般的人,这么平凡的生活也还能保持着这份热情。”
“说起来你别笑,这就是我们革命者的浪漫,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好笑,含义很深。”
“是呀,这不就是前人一般的奋斗和努力嘛,他们为了救亡图存,有想过他们的后世能够生活在这盛世当中吗?没有的,他们最初的理想就是能够让人们都吃饱饭,穿暖衣,睡好觉,这就够了,稍微奢望一些,便是顿顿都有肉,仅此而已。”
“他们付出了鲜血,付出了生命,也不知道自己的理想是否会实现,自己的事业目的是否能达到,但是他们去做了,这就够了,脚总得踩在路上,才能够去往远方,而不是只用脑子去想象。”
“还真是来给我做思想工作来的了。”
“这是其次,见你,是首要。”
两人吃了早餐过后,便去往商场购物,他几乎不给自己买东西,全是帮同学带的。
大包小包的拎着,倒是让这对小情侣很是苦恼。
杨悦给他买了不少东西,这增添了不少的负担。
逛商场花了很多时间,女孩子就是这样,对于买东西这种事情很上心,必须精挑细选。
出来时已经下午,两人简单地吃了一顿午饭,喝了几杯茶后,又即将匆匆告别。
“回去多注意一下身体,现在天气转凉了,我怕你这身板扛不住。”
“哎呀,放心吧,生不了病,倒是你,训练的时候多注意一些,别伤着了。”
“我现在硬朗得很,不怕。”
两人坐着网约车到校门口,杨悦下车送他。
时间总是短暂的,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两人相拥告别,杨悦目送着他离开,虽然不舍,但是她选择了他,就得熬着这种日子,他们平凡的生命,注定过得极其不平凡。
施子贡大包小包地拎着入门,最后两人隔着大门挥手告别。
从前的车马很难,目送离开时还能够多看一眼。现在的汽车很快,一转眼就已经远去。
“回吧同学。”
“嗯,好的,学长。”
站哨的一个学员已经催促着他离开,他也只能这样,这是自己选择的,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等到他回到宿舍把东西都分下去时,陈守信已经在宿舍楼下等候着他。
他匆忙赶下去,是不是来找自己商讨加入组织的事情?
“老爷子来学校了,我安排了晚饭,一起吃吧。”
“出去还是在这?”
“还没玩够呢?过去吧,尝尝我的手艺。”
进了那个曾经让醉倒的房间,一个老人呆呆地握着拐杖发呆。
见到二人到来,老人慈祥地笑着迎接施子贡。
“嗯,一表人才,好小伙子。”
“好了二爷,坐下吃饭吧,有什么事待会再聊。”
二爷?就是那个老首长,曾经挂着麦穗三颗金星的人?
施子贡赶忙给老人敬礼,“首长好!”
老人慈祥地呵呵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都退休了,现在是普通老百姓,别这么约束,坐下吧。”
这次桌上的不是茅台,而是普通的老白干,老人喜欢喝,简单淳朴,菜也是家常菜,不过看着菜色倒是觉得很合胃口,几个简单可口的小菜。
三人把白米饭吃完后,就喝着那浓烈淳厚的老白干,老人说当年就喝过一次茅台,那是军长给的送行酒。
这老白干则是自己常喝的,便宜,也够味儿,上战场的时候也总带着,自己这一辈子就没有享福的命,闹里偷闲时来上这一小口,就已经是最简单的幸福。
施子贡感到老人很是和蔼可亲,交流起来很是轻松,从老人的身上看不出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孔,反倒是饱经风霜的老农民一般。
饭后,陈守信要出去忙活组织的事情,老人提议让施子贡陪他散散步。
施子贡很是乐意和老人一起聊天,听一听他的故事,是那么的热血澎湃,但是从老人的身上却看不出来他的沙场经历。
中秋过去了不久,月亮还是很圆,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夜空当中,二人漫步在操场上。
“子贡啊,你的文章我是第二个看的,很有战略眼光,从其中的对待印度的战略发展来看,富有国际主义的精神涵养,我们这才找上门的。”
“老首长,仅仅是这么一篇文章,就能够确定我是你们所需要的人么?”
“至少能够发展吧,对待你这样的有志青年,我们不论出身,不论学历,哪怕是你上不了这所学校,我们都愿意培养。”
“您怎么就能够确定我的道德素质能够符合你们所需要的?”
“从你的经历,你在新兵连付出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的,有感情有血性,敢于付出,这就够了,足以看出来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知道的,不过服从于这种事业的人,不单单是现实当中的东西,还需要精神信仰来维持自己的内心,确保能够在曲折的环境下继续发展,这我就很是奇怪,首长该怎么培养这种信仰?”
“这很简单,你身上的戾气很重,怨天尤人的想法不少,有这种不公的感觉存在,而又不是仅仅是为了个人,是为了所有和你一样的人,这就叫集体主义,所以只要在这里培养你,错不了的。还有杨悦经常会和我说明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有这种信仰吧?”
“我这种的应该叫做极端。”
老人一直保持着那副慈祥的笑容,一直呵呵笑着。
“极端的理念,就叫信仰。”
“首长,组织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是想说和国家的关系吧?”
“是的,这涉及到该层面。”
“我们呢,和国家保持的是合作关系,我们从不干涉国家的正常运行,两者的区别不大,他们是为了整个国家的人民,我们则大了些,不仅仅是为了本国,还为了全人类的发展。区别就在这,我们认为我们的思想理念有义务带领全人类走向光明的前程。”
“那这种合作又是怎么样的?”
“对于敌对势力,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就比如当年的苏修,即便他们是老大哥,我们也站在一起和他们争锋相对。”
“现在则是美帝,国家会支援我们的行动,争取世界的真正和平,国家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国际环境,而我们组织则是要保护其他国家人民的生命安全。”
“对于国内,两者相安无事,又或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对待反间和反动乱情况,我们则是一起互帮互助,特别是警惕和防止动乱,所以你应该知道了吧,我们并不是国际社会上说的邪恶组织。”
“我听说有些组织,是受到这种蛊惑,反而使他们的国家走向了一条相反的发展道路,整个国家动乱不堪。”
“这就是美帝他们的手段了,反正是能够蛊惑人心符合他们利益的,什么主义都用得上,你看看现在的乌克兰,连德意志第三帝国的思想都上来了。”
“确实如此,他们掌握了舆论导向,网络媒体也同样是一个战场,现在的主导者是他们,好像却是我们的国家处于劣势地位。”
“所以我们才需要在这个战场上和他们针锋相对呀。”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我?”
“对呀,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其实这句话,组织所有人都在疑惑,为什么自己不能够和普通人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然后安然度过自己平凡的一生。”
“答案很简单,因为你看得清楚了,你看见了,你不能够催眠自己当个瞎子,你会发现所有的事情都和这些息息相关,包括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帝国主义亡我之心不死。”
“是啊,自己看见了,明白了很多事情发展的因果和规律,更是因为感到太多的不公,才想着要去做一些事情。”
“呵呵,你不需要培养的,孩子,你自己就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思想。”
“首长,那您呢?您又是为了什么?”
“在我生长的那个年代,是冷战的时代,是全人类发展速度最为迅猛的时代,同样的,也是思想交汇的时代,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理想停留在红色年代。”
“苏联没了,曾经劳动者的避风港消失了,西方当年为了防止赤色信仰蔓延到他们的国土,给劳动者让出了很大的路,美国人迄今为止都还在怀念七十年代的光景,那时人类社会的顶空伴随着双子星,一个苏联,一个美国,都是世界的灯塔。”
“殖.民体系被这两个国家拆解,英法沦为了二流国家,他们都是有功劳的。”
“两极格局变成了一超多强,成了单极世界,点亮灯塔的屠龙少年也成了恶龙,苏联走错了路,成了苏修,随之也被扫进历史的故纸堆,没有威胁的帝国主义就再也不需要为劳动者让步了。”
“劳动者又回归到二战前被剥削的日子,第三世界国家也成了他们的奶牛。”
“首长,一切又重新倒流,但是只要有信仰的人去实践他们的理想,这也只能是曲折道路的一段路,前途永远是光明的。”
“对,孩子,你要看着这世界,东方太阳已经升起,世界已不再需要灯塔,恶龙也终究会被消灭,世界的进程也终究会迎来光明的,我们不就是这黑夜的黎明吗?”
“首长,我懂了。”
“听听我们的故事?”
“好啊,我喜欢听首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