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称谓

江随宁原以为相亲的事和对方说清楚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但唯独没想到第二天上班却从同事嘴里得知对方竟然找到了医院,刚换上白大褂在巡检过程中突然接到同科室的电话,皱着眉往回赶,人还没走近,就听到从办公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我找随宁,我是她男朋友,你们告诉我她在哪儿就行。”

江随宁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推开门走进去,入眼只能看到一个漆黑的后脑勺。

偏偏今天穿的鞋子带了点跟,微微抬起点下巴还能看见对方头顶的漩涡。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办公室其他人点头将空间让给她,临走时同科室还有人轻轻说了句,“江医生,我们都在这一层,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们。”

江随宁笑了笑:“谢谢。”

办公室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江随宁带人到了露天阳台,她脾气温婉,鲜少动怒,但眼前的男人却触到了她的底线:“许先生,我想我们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许行抬起手,手腕上戴着的欧米茄在他抬手的动作下白色衬衫袖子往上走了一截露出来,下一秒颐指气使的声调传了出来:“江医生,昨天因为相亲我推了一个两百万的合同商谈,你想跟我分手也可以,我金钱上的算是需要你进行赔偿。”

江随宁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谬论,缓了几秒后用不确定的声音询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赔偿你两百万?”

“当然,这其中还没算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许行喋喋不休道。

江随宁走过去停在他面前:“许先生,请问您家里有颧骨骨骼凸出并发症遗传病史吗?”

许行摸不着头脑:“没有吧。”

“既然没有,那你哪儿的脸跟我要这笔钱?”江随宁语气很随和,但表达的意思也很明显——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脸长什么样子。

许行也听出话外音,气得不行:“江随宁,反正你给钱我走人,你要是不给钱——”

“不给钱的话你想怎么样?”一道懒懒散散中夹杂着冷淡熟悉的男性腔调声音从天台拐角处传过来。

江随宁和许行同时转过头,许行不认识周白浓,但江随宁认识。

“你是谁?关你什么事?”许行毫不客气地发问。

周白浓穿了身偏正式的同色款衣服,碎发略有些凌乱落在额前两侧,此时眼眸微微眯起,扫向许行,却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偏过头和江随宁打招呼:“好巧,江医生。”

“你怎么在这儿?”江随宁随口问了一句,一时间没能从和周白浓见面频率过高中缓解过来。

许行被两人同时忽视,心里堵着一口气,上前伸手去抓周白浓的肩膀却被后者躲开,口不择言将被抛弃的怨气全都撒在她的身上:“江随宁,你不愿意接受我就是因为他吧?我还能不了解你们小姑娘的心思,觉得人家长得帅?”

江随宁:???

许行上下打量了一圈没发现周白浓身上有任何值钱的首饰,第一直觉中已经将他归为靠美色吃饭的男人,冷哼了一声:“江随宁,没看出来你玩得挺花……”

“你胡说什么呢?”江随宁眉头紧皱,原本就不想和许行有过多牵扯的心思在他将周白浓牵扯进来时到了顶峰,沉着声驳回了他的胡言乱语,“许行,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和你之前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现在离开,今天你来医院闹的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如果你依旧不想离开,我现在就给保安打电话。”

“至于你说的钱,你刚刚说的话我已经录音,我会统一交给律师,我想大金额够得上恶意敲诈、勒索,你喜欢哪个罪名?”

许行食指指着江随宁的鼻子,放下狠话:“算你狠。”

——

天台上只剩下许行和周白浓。

“好巧,周……周先生。”江随宁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没当场离开,礼貌性地喊了一声。

几乎在她话音刚落,江随宁低着头眼前一黑,周白浓那双有钱都买不到的皮鞋映入眼帘,很平静的声音有淡淡的笑意,一边控制语调一边喊她的名字:“江随宁,多年不见,怎么连师兄都不喊了?”

江随宁眼神一晃神,微抬起头,男人的站位刚好挡住身后灼热灿烂的阳光,睁眼不会有任何的刺眼感,温婉优雅的五官格外清晰的显露出来,她想了想,开口:“周师兄。”

“喊得这么为难,不想见到我?”周白浓刻意忽略江随宁眼神里流露出来陌生的疏离。

江随宁摇了摇头,做不到继续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一双眼睛,垂下头,收敛起快要维持不住的思绪:“怎么会呢,我还以为周师兄不记得我了,不想给你造成麻烦。”

周白浓身边遇到的女生不少,可江随宁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她太克制太冷静,也太懂事。

“你现在在相亲?”周白浓转移了话题,他说话的声音总给人一种缓缓钻入心底舒适,提到许行时又以一种关心孩子的长辈的口吻,“刚刚那位,不太适合你。”

这句话从师兄妹的身份上来听有些逾越,江随宁胡乱嗯嗯了两声,尤其在这个频频高温预警的天气下,鼻尖总轻嗅到一股淡淡的焦灼感,以及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辨别了很久才辨出来,那是薄荷。

薄荷味,周白浓身上的味道。

“谢谢周师兄关心,我记住了。”江随宁不敢看,脑海里原本模糊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清隽挺拔的身影分外出彩,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对什么都不在意的闲散感,比起眼前的周白浓要更年轻一些。

那是大学时的周白浓。

随后她找了借口:“周师兄,还有台手术在等我,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科室了。”

语气配上已经缓缓挪动的脚步就差直白的告诉周白浓——我不想看见你了。

周白浓好笑地看着她,喊了她一声:“你手机号码多少,什么时候空了一起吃顿饭吧。”

江随宁认命地接过手机,输完自己的号码重新递回去后才反应过来。

她刚刚其实是可以把号码报给他。

“周师兄,我不是故意拿你的手机,我办公室有酒精,你不介意的话我带你去消消毒。”

周白浓难得的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倒是把我的习惯记得很清楚。”

江随宁脸上有片刻的恍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离开。

——

做完手术,江随宁接到师父的电话,大概意思是让她写篇论文交上去,其中涉及到的数据和资料医院库内的现存资料不完善,她联系了国外的同学要到了更多更完善的资料,准备把所有的资料全都做好分类,先把纲要整理出来,明天给师父过目。

她一双清凉的眼眸盯着电脑,右手松开鼠标端起保温杯才发现杯子里的热水喝完了,看了眼数据才接收到一半,她打算去茶水室倒杯热水。

江随宁走到一半,突然看到住院部某间开着的病房里坐着一道修长的身影,身上的衣服logo和周白浓的一样。

她留意到门口住院人员的名字——谢语琳。

这是她的病人。

江随宁记得见到小姑娘的第一面,对她的印象深刻,模样格外出众,说话的声音也很甜,科室里的好多同事都说谁要是能当她的男朋友,估计得开心死。

“张鲁等会儿就到,你要的小说他给你带过来了,住院乖一点。”周白浓说话的同时右手将削好的苹果皮丢进的垃圾桶,下一秒咬了一口。

小姑娘气呼呼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里,无非是控诉。

江随宁抬起脚转身离开,心里思绪逐渐泛滥开。

张鲁是周白浓为数不多的好兄弟,小姑娘能让张鲁给她买小说还要来医院看她,而且这还是周白浓默认的。

江随宁打水过程中一晃神,滚烫的开水从保温杯溢出,皮肤被烫到的痛感唤回她游走的思绪,匆匆关了水阀,用冷水冲了好几遍,掌侧泛起一颗颗白色透明水珠,周圈还有一圈的红。

她懊恼地喊了一声自己:“江随宁,人家压根看不上你,你在矫情给谁看?”

她拧紧保温盖,吹着受伤的手往回走,得回去把水泡挑破再上点药。

低头往回走时却不小心撞到了谁的身上,脚部被反弹到往后退了两步,站稳后才看到自己撞的人。

“你的手怎么了?”周白浓目光注意到江随宁受伤的手问了一句,下一秒从她手上接过的保温杯,“现在去你办公室?”

江随宁抬眼看着周白浓,听出周白浓想要帮她处理伤口的意思,连忙拒绝:“周师兄,我自己可以处理,就不麻烦你了。”

她伸手想要重新拿回保温杯,可周白浓却突然半举起杯子,他个子本就比她高出一截,此时杯子更是落在她拿不到的高度。

江随宁不解:“周师兄?”

“江随宁,你怕我?”周白浓语气意味深长。

而江随宁的心随着他的话再次被拨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