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备等第2天1早,拿着史禹写就的书信,便出了县城,分赴县内各地,去找各股盗贼去了。
亢父县内的各股的盗贼,与史禹都有密切的联系,他们藏身之地的所在,史备等皆知。
现在城内驻防的仍是李顺等几曲。
张适私下里给了李顺等人命令,叫他们务必多注意史禹这伙人的日常动静。
史备等出城的事情,李顺等很快就知道了,知道后,李顺立即派人赶去营中,禀报曹幹。
被派去禀报曹幹此事的那军吏到营中会,曹幹正在帐中与十余人说话。
这十余人中,为首者身形削瘦,如似个细竹竿,肿眼泡、老鼠须,1身儒服,穿在他的身上,显不出半分文雅,不言是如“沐猴而冠”,也颇是有“朽木锦服”之状。此人可不就是苏建。
苏建以外,剩下的那十来人,其内不乏赳赳武夫,可不论是文儒之士、抑或是武夫模样的人,穿的俱是儒吏服色,无人着军旅行装。此十来人,却皆是从任城县寺调来的吏员。他们中间,有原即是任城县吏者,亦有本乃曹幹帐下军吏,后在任城县寺任职为吏者。
这十来人和苏建1样,也都是曹幹准备任之为亢父县吏的已定人选。
“调令我已经下了,任命的文书你们也都看过了。即日起,苏先生,你就是亢父的县令了,亢父1县之政,数万民口,我就都交给你了。至於你们诸君,也从今日起,便是亢父的县吏了。亢父不好治啊,县内的豪强多、盗贼多,民风剽悍,要想於短日内把之治好,殊为不易。诸君,你们从今日开始,都要好生地辅助苏先生,……,不,不是苏先生,应该称是‘苏县君’了,总而言之吧,要尽最大的努力,争取能在最短的时日内,把亢父的局面彻底掌控住!”
苏建新官上任,春风满面。
任城的县令他没做成,失落了好1阵子,於今得了亢父县宰的委任,也算终是得偿所愿。
他挺起排骨也似的胸脯,用力拍了两拍,——全拍在骨头上了,啪啪作响,说道:“郎君,你放心吧!我1定尽心尽力,把亢父治好。大话我不敢说,最多两个月吧,亢父的局面我1定能为郎君彻底掌控住!1定能把这亢父县,变成另1个任城县!使咱们能在此地站稳脚跟!”
“先生的能力,我自是信的,要不然,我也不会把此重任,委与先生。”
这话,不能算是曹幹的违心话,可也不能算是曹幹的真实想法。苏建的能力是有1些,可他的有没有强到足以使曹幹完全对他放心?那也是绝对没有的。如前所述,曹幹亦是委实没有别的合适人选了,这才不得已,把亢父县宰的职位任命给了苏建。
苏建哪知曹幹实对他并不很放心?接住曹幹的话,挺着胸脯,说道:“我必不辜负郎君信任!”
“有道是,新官上任3把火。苏先生,你到任之后,我想问问你,你打算如何开始施政?”
苏建对此早有琢磨,他胸有成竹地说道:“郎君,我已经想好了。新官上任3把火,郎君这话说得好啊!这第1把火,我准备效用郎君在任城的政策,就放在分粮上头!”
“给谁分粮?怎么分粮?”
苏建笑道:“郎君岂不是在明知故问了么?还能给谁分粮?当然是给亢父县的贫民分粮了。”
“给贫民分粮,粮从何来?先生,亢父县寺库存的粮食,大部分可是都已被我收为军用了啊。”
苏建说道:“我知道。我也没有打算从县寺库房里取粮,分给贫民。郎君,我打算学效郎君在任城给贫民分粮的办法,这分给贫民的粮食,便从县内诸姓豪强的家里取拿!”
“怎么取拿?”
苏建说道:“就用郎君灭了任城县任家的法子取拿!我先做些调访,把亢父县中在民间口碑差、坏事做得最多的豪强给挑出来,其后,我便令彼等献粮县寺,以赎其罪,若肯献粮,暂且可先饶其不死,其若不肯,我就亲带吏卒,把彼等的家都给抄了!”
可能是“落入贼中”的日子太长了,也可能是曹幹在任城诛灭任家等的手段影响到了苏建,本来1个好好的荏平县吏,鸡子都不敢杀1只的,现如下,说起这番话来,却亦是杀气腾腾。
曹幹摸着短髭,笑道:“苏先生,我刚给你说过,亢父不好治,不好治的主要原因在2,1则县内的豪强多,豪强各家各用多少不等的若干宗兵;2者,县内盗贼多。你倒好,却1上任就要拿豪强开刀。先生,你这么做,就不怕激起亢父豪强的仇视,反会不利於稳定局面么?”
“郎君,我这是在学你的‘杀猴儆鸡’啊!”
曹幹说道:“苏先生,亢父的情况和任城不太同。我在任城的‘杀猴儆鸡’,不见得适用亢父。”
“不太同?郎君,哪里不太相同?”
曹幹没有立刻就说。
他示意别的那十来个吏员先退出去,等他们都出了帐外,帐中只剩下了苏建和陪坐的张适,他方才开口,回答苏建的问题,说道:“亢父的盗贼远比任城为多,这是第1个不太同。”
苏建等了片刻,不见曹幹说第2个不同,便问道:“郎君,第2个不太同呢?是什么?”
曹幹的目光投向帐外,遥望1望无垠的天空,瓦蓝的天空上,朵朵白云飘浮,时当上午,明朗的阳光照耀下来,映得帐外的空地上光光亮亮,他的那面红色的大旗,迎风飒飒,好1派春日军营的风光。他沉吟了好1会儿,慢慢地说道:“第2个不太同,是亢父有‘大侠’。”
“有大侠?郎君指的是史禹?”
“张公,劳烦请你给苏先生说1说史禹这几天来的事?”
张适点了点头,把先是通过史备,提出自己想做亢父县宰,继而又当面亲口向曹幹提出,要粮、要军械,想要招聚部曲的请求等史禹这几天做下来的事情,清清楚楚的与苏建说了1番。
苏建是个实诚人,可不代表没有脑子,他马上就品咂出了这几件事情背后蕴藏的意味,他拈着老鼠须,嘿然说道:“史禹与郎君、与咱们都不相识,他早前主动派人求见郎君,来向郎君愿做内应,助郎君打下亢父县城的时候,我就奇了怪了,觉得这事儿不太寻常。看来是果如我之预见,……郎君、张公,这个史禹他是所图不小啊!他请郎君来打亢父,并不是真的想把亢父县献给郎君,哼哼,他这分明打的是欲借郎君的虎皮,成他自己的事的主意!”
张适说道:“苏先生亦是如此认为?”
“哦?张公也是这么看的?”
张适说道:“史禹其人,心思深沉,能以‘义气’得众,胆色亦狠,曾提人头行於闹市,此等之人,断然非是庸人可比,不是能够久居人下者。”
“纵非肯久居人下者,现如今,郎君已得亢父,咱们数千兵马在驻,怎么?他还能翻天不成?”
曹幹说道:“苏先生,只史禹1人,他自是翻不了天,可若再加上亢父县内的各股盗贼、亢父县内的诸家强豪呢?”
“郎君是担心,他们各方面也许会搅合到1块儿?”
曹幹说道:“我是有此忧。咱们毕竟是外来者,亢父县城咱们虽已得之,然地方民情,咱们尚皆是两眼1抹黑,大部分都还不熟悉,亢父的士民、百姓对咱也还不熟悉,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即有可能会激起变乱。苏先生,是以‘杀猴儆鸡’此术,暂时却是不能用之!”
史禹说亢父县内各家强豪的宗兵、各股盗贼,他都1言而召之,这话,曹幹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吹牛,可肯定也不会全信,但就算不会全信,对於此点,也仍是不能不防。尤其是,不能在这个关头,“火上浇油”,反过来去倒推史禹1把!——何谓“倒推史禹1把”?如苏建所言,抓几个豪强的典型,就是在“倒推史禹1把”。也许这些豪强,原本是不会应史禹的召的,可如果於此时候,苏建对豪强施行了打压、强迫的政策,那不是就在把这些豪强往史禹那边推么?本来不会应史禹之召的,也会应了。故而,杀猴儆鸡,现尚不到使用之时。
“郎君说的是,是我鲁莽了。如此,则按郎君之意,我这3把火,该怎么烧才是?”
曹幹说道:“盗贼为患乡里,无论士、民,皆受其害,苏先生,你的第1把火,当烧向盗贼。”
苏家眨巴着小眼睛,咂摸了会儿,笑道:“郎君此策大妙!”
“有什么大妙?”
苏建笑道:“1则,就像郎君说的,不管是豪强、士人,抑或是寻常百姓,必然俱是久苦於受盗贼之害,痛恨盗贼,则这第1把火烧向盗贼,民心即可得有之矣;2者,史禹自言,诸家强豪之宗兵、亢父县内之诸股盗贼,他俱可召之,则咱首先就把诸股盗贼给消灭掉,此亦等同是铲除掉了可能会和史禹搅合到1起去的1支力量。此策1举两得,焉不大妙?”
张适抚须笑道:“郎君此策的大妙,还不止先生所言的这两点。”
“哦?莫不是还有别的大妙之处?在下洗耳恭听,敢请张公示之。”
张适说道:“郎君此策最妙之处,用郎君的话说,在於此策乃是‘阳谋’,盗贼者,为士民所痛恨,那么咱把之消灭,史禹及其党羽便是不愿,也无话可说。此外,还有两妙,1则是如郎君在任城县时,也1样把任城县的盗贼歼灭相同,通过此举,咱可使亢父县的士民知晓,我部与这些盗贼是不同的,咱们起事,是义军,绝不是盗贼此类!”
苏建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张公,还有1妙呢,是什么?”
“这还有的1妙则是,苏先生,咱们可以通过消灭亢父县内的诸股盗贼,来辨别1下,亢父辖的诸家强豪,有哪家,是咱可以用之的,又有哪家,是暗与盗贼相通的,如此……”
苏建听到妙处,按捺不住,重重地拍了下案几,说道:“如此,在辨别出了哪家是如任家那般,暗与盗贼相通的以后,等到咱们消灭了诸股盗贼之后,‘杀猴儆鸡’此术,便可用矣!”
曹幹说道:“先生以为,我建议你用的这1把火,怎样?可用么?”
“啥也别说了!郎君,我是真服气你!这不是1举两得,这是1举3得、4得、5得啊!待我明日到亢父县寺就任之后,剿贼之令,我当日即下!……只是郎君,剿贼得有兵,这兵?”
曹幹笑道;“我营中诸曲,先生,……不,县君想调用何部,就调用何部!”
……
苏建说到做到,次日到亢父县寺正式就任后,果然第1道政令,下的便是剿贼之令。
消息很快传到了史禹家中。
史禹少见的失了色,眉宇间,阴阴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