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屏住呼吸,以为是一直藏在暗处的人被许承遇给逼出来了,点了录音之后,然后接通了电话。
在这一秒的沉默里,南知全身的戒备达到了最高点。
“把我的电话和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却是盛迟的声音。
南知愣了几秒,像是集中了全部的注意力去关注一件事,而这件事露出的真面目,却无聊至极。
就跟和他谈的那四年恋爱一样,全身心的投入之后,最后发现一文不值。
南知有点不悦,“怎么是你?”
盛迟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几秒,“怎么?很失望?”
“你没事别给我打电话,无不无聊。”
无聊,现在他的电话于她而言是无聊了。
盛迟失笑,一本正经的说,“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你把我拉黑,怎么跟进后续合作?”
“你直接跟公司负责人联系。”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条款非常明确,必须你全程跟进。”
“……”南知想了想,貌似真的有这一条。
“如果你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就算了。”
南知皱眉,“算了,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这么硬气,那说明盛南并不需要我这个合作,我又何必自取其辱。”
“你……”
南知被他噎得的说不出话,这合作本来就是南家占便宜,南家又是现在这状态,南知只能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
“把你放出来还不行吗。”
说着就动手操作,没几秒就把盛迟放了出来,甚至还给他发了个微笑的表情过去,示意自己已经照办了。
盛迟唇边泛起浅浅的笑,低声又说,“身上的伤换药了吗?”
他话题转的太快,南知一时没反应过来,乖乖回,“换了,现在正在吊水。”
她乖乖回答的样子,让盛迟心口一软,说,“等伤好了,咱们在谈具体的合作流程。”
南知哦了一声,“没事的话,就挂了。”
盛迟没说话,南知见他没搭话,认为他是默认,直接就挂了。
盛迟听着耳边的嘟嘟声,眼睛垂下,复又看向落地窗外的夜景。
寒夜孤星,伴随着人间烟火,看起来似乎也不那么孤单了。
眼神顿在外面已经枯萎的蔬菜瓜果上,他看了一会儿,下楼,去了外面。
除了原本的绿化带,其他的基本上一片荒芜。
南知这个人不喜欢别人管她的事,就算她走了,佣人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没人敢动她的东西。
盛迟不管她,不管她把园子里弄成什么样,他都无所谓。
男人眼神微惘,回想起她第一次种小番茄的时候。
那时夏天刚过,不懂番茄季节的她,买了种子直接就种下了,天气一天天的冷,番茄并没有长出来。
有一天清晨,他早起准备出差。
就看到她一个人蹲在那,眼睛盯着那番茄的叶子,好似很不理解,究竟为什么它不结果子。
他好笑的走过去,蹲在她身旁,像给孩子解数学题一样给她解答。
“蔬菜是讲究时令的,你错过了它生长的最佳季节,它当然长不出来。”
本以为她听了会恍然大悟,没想她却抬眼看向他,怔怔的说,“是不是我也错过了你的最佳时令?”
所以我们没有结果。
当时他没听懂,问她,“什么?”
但她却眉眼弯弯,扑到他怀里,“没什么。”
有风吹来,微动的树枝碰到他的衣服,记忆也恍然回归现实。
或许那个时候她不是在笑,而是躲在他怀里哭。
她当时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他没发现呢?
哦,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工作,他想在自己最年轻的时候,得到最多的财富,这样他才有资格谈将来,谈一切。
她是千金小姐,她可以说她不在乎这一切,她可以脑子里只有爱。
但他不能,即便是重来一次,他盛迟仍旧不能只谈风月不谈人间烟火。
他兀自笑了下,转身回屋。
碰上要去休息的张嫂时,盛迟叫住了她,“张嫂。”
张嫂没注意暗处有人,吓了一跳,发现是盛迟,忙恭敬的说,“盛先生。”
盛迟嗯了一声,说,“帮忙打理一下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
张嫂开始没理解,后来反应过来,笑着应声,“好,南小姐不让我们碰,我们一直也没动,所以一直荒着。”
盛迟点了点头,转身朝屋里去。
……
因为母亲头七,一家人穿了一身的黑,一大早就去了墓园。
陆树远在看到墓碑上女儿的照片时,眼泪也掉了下来,他颤着手擦了擦眼睛。
蹲下来,将花放到墓碑前,说,“跟我闹了这么多年的脾气,到底还是你赢了,是我先来找你。”
这短短的一句话,说尽了一个父亲的悲痛。
南知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就连南岸和陆卓白两个男人都有点触动。
祭拜完父母,一行人开车直接去了公司。
南怀森这边虽然答应了给两周之后再谈,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不想将事情拖到明年办,所以今天早早就等在了办公室,虽然南岸那边近期签了大单子,但区区一个单子,动摇不了董事会的决策。
况且南岸年轻,本就不能服众,所以南怀森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听说南岸来了公司,南怀森召集了老三南怀兴,以及其他的拥护者,直接去了南岸的办公室。
开门就说,“小岸,你父母的头七也过了,也该谈谈正事了吧?”
见屋内多了两个外人,年纪大的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年纪小的气质清贵,光看外表就不是一般人。
两人的存在感都很强,让人不得不注意到。
南怀森微微挑眉,“小岸,这两位是?”
南岸眼神清冷,但不失礼貌,“这位是我外公,那位是我表哥。”
陆树远没说话,陆卓白先行开了口,“早听闻姑姑家在岭城不得了,现在看来,我们‘北陆’都有点逊色了。”
不卑不亢,谦虚的报出了自家家门。
‘北陆’?不在一个城市,虽然不了解,但这个名号南怀森还是听过的。
但强龙不压地头蛇,远水又能救的了近火?
南怀森并无惧怕,但态度也还算客气,“原来是宁城陆家,早有耳闻。”说着对陆树远微微服了俯身,“失敬。”
但直起身的时候,南怀森的脸色也恢复了面无表情。
“陆家是嫂子的娘家,我还真是没想到,只是……我不太明白,陆老爷子您亲自过来,是为了什么?干预我们南家的家事吗?”
南怀森轻哼了一声继续说,“我记得嫂子嫁到南家的时候,身无分文,甚至是我们连她的母家我们都一无所知。”
言下之意就是这江山是南家的,任何人都没权利插手南家的事,更轮不到陆家来管闲事。
陆树远并未生气,那阅尽千帆后的淡然,一般人不能比。
只听他开口,“我们并不是要管南家的家事,只是给我外孙送点零花钱过来。”
说完,看向陆卓白,“把合同拿出来。”
虽然只有一个合同,但是那上面的合作所带来的收益,可不是一纸合同能说的清的。
虽然陆家那两位一直都神色淡淡。
但却有四两拨千斤的气势,光是这一纸合同,就让在场的人都变了脸色。
南岸之前已经签了一个和盛嘉的合作,这再加上陆家这个,他就算是没什么经验,那也硬是给他安了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头衔。
有谁能够在短短七天之内,连签两个大合作?
就算是他启动审计,也很难在搬到南岸。
南怀森脸色几度变换,那强装的淡定几乎要挂不住。
南怀兴本就是墙头草,这会见形势不对,直接就陪着笑说,“还是小岸有本事,真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这恭维的话听在南怀森的耳朵里,极度刺耳。
他冷冷的瞪了南怀兴一眼,然后冷笑着开口,“既然小岸这么有本事,那明天董事会上,详谈一下你对盛南的规划,以及合作的具体流程吧?”
南岸不急不缓,“行。”
南怀森那一波人走后,南知想了想,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遂对南岸说,“哥,二叔他们明天会不会还有别的招数?”
陆卓白笑了笑,“就算有别的招数,也不会影响到南岸的地位,放心。”
南知怎么能放心,对于她来说,一天没有安定下来,她的心就不能放下来。
这是她父母的一辈子的心血,她绝对不能放手给他人。
南怀森说她母亲没有任何贡献的时候她就想反驳,但碍于在场的都是长辈,她没说。
在盛南的几次危机中,她母亲也像她一样奔波于各地,只为了拉一个合作。
多少次,受了委屈一个人躲起来哭,也不让父亲有丝毫的压力。
而他们那些享受盛南大树庇护的人,却一句话把她母亲所有的付出全部抹掉?
凭什么?
看出了她的忧虑,南岸拍了拍她的肩,“会没事的。”
一直没说话的陆树远也开了口,“没事,我是不会让我女儿的心血,被他人吞噬。”
南知看向那个已经苍老的老人,没来由的亲切起来,“谢谢外公。”
“跟外公还说什么谢谢。”
南知笑了笑,“我去给外公沏一杯茶。”
说着就走了出去,然而才刚到外面,手机滴滴答答的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心动了动,接了起来。
耳边传来男人懒洋洋带的,轻慢而又不羁的嗓音。
“知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