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扫清袁氏势力残余的曹操,在建安十三年的春天回到了邺城,他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命令在邺城城北挖了一个玄武湖,在湖中训练水军。同时,在朝廷制度上,他施行了一些改革,把后汉的太尉、司徒、司空官罢除,恢复了前汉的丞相、御史大夫制度,并自任丞相。这对刘协来说倒并没有什么,他本来就是一个傀儡皇帝,只是这样制度的改革对曹操做起事情来就方便了。在前汉,丞相总领百僚,地位十分尊崇。只是到汉武帝时期,为了对抗丞相的权力,才以大司马大将军辅政。后汉建立之后,光武帝刘秀设置司徒、司马、司空三公,地位虽高,实权却归于尚书台,由尚书令直接向皇帝奏事。这都是在皇帝权力膨胀的时候采取的措施,现在皇权衰微,曹操重置丞相,既掌握了实权,又可以自称回归前汉美政,真是一举两得。
他刚刚自封为丞相没几天,就传来东吴兵击破夏口、斩获江夏太守黄祖的消息。这对他显然不是件好事。一旦孙权夺取荆州,就获有天下半壁江山,力量足以和他抗衡。他必须要赶在孙权大规模动手之前,先占领荆州。于是当即招集所有僚属议事。
像类似情况的通常反应一样,武将们都很爽快,纷纷道:“请丞相立即发兵,攻取荆州,顺便扫平东吴。”文官们却没有急于表态,他们要看看曹操自己的计划。
曹操笑了一笑,道:“荆州在刘表手中,孤倒不担心,但是,如果落入孙权手中,却是个大大的麻烦。所以,孤只有立即发兵南征了。”
谋士们大多点头赞同,太中大夫孔融却提出反对意见:“丞相,荆州牧刘表一向保境安民,而且尊奉当今朝廷正朔,经常派遣使者前来奉献,怎能无缘无故前去征伐?”
曹操心头大怒,又是孔融,这老竖子仗着自己出身名门,实在太嚣张了。他想起前几年孔融讥讽自己夺取袁绍儿媳甄氏为自己儿媳的事,那时不杀他,是因为时局未稳,现在袁氏已被扫清,河北已经一统,自己无须再忍了。如果继续容忍,不但有损自己威严,而且会留下后患。于是他望着孔融,怒气冲冲道:“君屡为刘表张目,莫非怀有异心?”
孔融道:“和丞相同朝为官,岂敢有异心?只是丞相若一定要征伐无罪之邦,与袁绍何异?”
殿上群臣尽皆失色。孔融把自己和曹操摆在一起同朝为官的位置,实在是大错,殊不知曹操名为汉相,其实早已凌驾汉帝而上之,整个中原,都是他率兵打下来的,汉失其鹿,曹操逐而得之,岂能还给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毫无功劳的刘协?他是中原无可争辩的主人,这点大家都该明白。孔融这么说,就是装傻,装傻的目的,就是想对曹操的权威提出挑战。
曹操再也不想保持温文尔雅的丞相风度,他一拍几案,怒道:“你这竖子,仗着自己是圣人后裔,屡次在孤面前狂傲汕谤,无上下尊卑之礼。今日又欲沮我正义之师,若不斩你,安服天下?来人,将这狂徒拉出,斩首来报。”
站在两侧廊上的武士马上奔了进来,架起孔融就往外拖。孔融索性大骂:“曹瞒,早知道你是一个乱臣贼子,窃国大盗,汉家天下……”但在武士的野蛮拖拉下,他有点喘不过气来,骂声含糊不清,也越来越远。
殿上静默无声,群臣都傻了。大家从来没见过曹操当场发这么大脾气,而且是当场命令将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儒斩首。他们中不乏和孔融惺惺相惜的儒生,但在曹操的淫威之下,没有人能鼓起勇气劝谏。
曹操的心情慢慢轻松下来,他歉意地对大家笑了笑,道:“刚才被这狂徒打断了,诸君且与孤再议。”
一时谁也不敢发言,生怕一言不慎,就把脑袋掉了。在曹操的执意要求下,好一会,荀彧才小心翼翼地进言:“臣以为,丞相可以派疑兵在宛县、叶县一带活动,迷惑刘表。另派精兵沿新野进攻襄阳,打刘表一个碎不及防。”
曹操微微颔首,这对群臣是个鼓励。贾诩又小心翼翼地道:“臣以为文若君把事情想得简单了些,就算我们用步骑攻下襄阳,如果刘表退守江陵,控守长江,和我们水战,我们也无能为力。”
曹操打断他:“文若所言,甚合孤心。不过刘备据守在新野,是个劲敌。”
荀彧道:“如丞相所言,荆州能战者唯刘备耳,但刘备兵少,且多老弱病残,只要我们多发精兵,突袭新野,擒获刘备,荆州诸郡可望风而下。”
这时,武士手端托盘,将孔融血淋淋的首级献上。文臣们多觉心中恻然,这样一颗满是经纶的脑袋,从此再也作不出惊天动地的文章了。实在可怜可惜!曹操膘了一眼那颗首级,漫不经心道:“很好—谁愿给我率兵为先锋进击新野?”